蟲族之先婚後愛

第91章

很久很久以後, 秦飛已經垂垂老矣，他和席淵兩個早已宅在大地行星, 幫忙看護他們的孫輩。他們目送着身邊的親朋好友一個個逝去，最後，他也要送走文和這個老友了。

接到了通訊, 秦飛立刻收拾了一下和席淵坐着飛船來到主星，他的六個孩子聽到了也紛紛來到文和的住處, 他們因為秦飛和文和的關系，這麽多年來一直保持着友好往來。

當他們來到這裏, 就看到他家的大庭院裏滿滿當當的全是蟲，這裏一大半都是文和的子孫後代, 加上一些他的朋友、戰友, 把這個不算小的大庭院硬生生的襯的小了。

走進去裏面，一溜穿着軍裝的高大蟲族圍在床榻前，看到秦飛, 紛紛退後讓出一條小路讓它過去，到達了文和的床前，就見他鼻子上插着一根細細的小管, 腦袋上還有兩根線連接着兩邊的太陽穴。

文和看到秦飛進來了, 明顯精神一震, 竟然靠自己就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身邊的蟲拿了個大大的靠枕放在他後面，讓他可以靠得更舒服些，文和喘了口氣, 一把扯掉自己鼻子上的小管，聲音洪亮：“你來了。”

周圍的蟲看到這樣沒有露出開心的神色，反倒一臉的悲傷，剛剛還虛弱的仿佛要斷氣的蟲現在這麽精神，只能夠讓人聯想到一個詞——回光返照。

“是啊，我來看看你，怎麽說也要再見一面，送送你。”

“好，真好，我還以為看不到了。你們都出去吧，我已經把該交代的都交代完了，我想跟他聊一下。”他掃視了下周圍，慢慢的開口。

“雄父！”

身邊那個眼眶紅紅的雄蟲喊了一聲，他的頭發也已經有了絲絲縷縷的花白，臉上的皺紋一眼就能夠看出他早就不年輕了。

“好了，不要讓我再說第二遍，你們都出去。”

秦飛看這樣也示意身邊的席淵和秦宗他們一起出去，席淵在他們兩個之中看了一眼，也沒有多說，當即就轉身離開了這個房間。

有了他帶頭，其他的蟲也陸陸續續的離開了，看到都走光了，秦飛拉過一張椅子到床邊，坐在那張椅子上，露出微微的笑容。

“你已經是我送的最後一個老友啦，當我們幾個，現在就剩下你和我了。”

“我很快也要走了，就剩你一個了，不過想來你也沒什麽時間寂寞，你還有席淵呢。”

“是啊，還有席淵，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嗎？。”

“有，當然有，我想知道，當初你為什麽要特意打探我的消息？而且這麽多年來，你一直在暗地裏關照我。在軍部，你還跟他們說幫忙看顧我，我可以知道原因嗎？我很确定，你并不是對我有那種想法。”

文和的臉上的皺紋已經很深了，但是一雙眼睛現在依然明亮銳利，直逼人心。

秦飛沉默了很久，他突然笑出聲：“我還以為我瞞得很好，原來你知道，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我轉到第一軍校的時候就确定了，我在之前的學院就有被一些導師特意關照，我問過我家裏，他們并沒有幫我去請導師多加關照，在那時候，有兩個導師對我簡直是傾囊相授，可是我并沒有做什麽。”

“原來那麽早。”

“所以我想知道原因是什麽？我一直想不明白。”

想不明白？如果是我估計也會想不明白吧。“話說你還真能忍，這麽久了，才問我。”

“我還以為我要帶着這個疑問去棺材裏，但是剛才看到你，我就突然想問了。”

“你還記得你從救生艙醒來的時候的事嗎？”

文和冥思苦想，他突然想到了什麽，瞳孔驟然放大。

秦飛點點頭，用中文說了一句：“你好，我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秦飛，來自地球中國。”

“你——！！！”

文和突然失聲了，他臉上露出激動的神色，一把抓住了秦飛的手臂，死死的握住，他沒聽錯吧，沒有幻聽吧，他聽到了什麽！？

秦飛拍了拍他的手，示意他不要太過激動。

“你沒聽錯，你的耳朵也沒有毛病。”他這句話還是用普通話說的。

文和深呼吸了幾口，這才勉強鎮定下來：“沒想到我死前還能聽到熟悉的話。”他這話也是用普通話說的，只是在這裏這麽久了，跟秦飛一樣，語調跟原來相比都有了一些變化。

“是啊，在那個時候聽到你在說什麽的時候，我也覺得不可思議。”他一開始覺得不對，後面就一直打聽着他的消息，直到後來他拿到了一段視頻，是文和興奮的在機甲裏面的視頻，在裏面他用中文說了兩個字：厲害！其他蟲看到可能會認為這只是無意義的字符，但是對秦飛來說，證實了他的猜測。

“你來自什麽年代？”

“我來的時候是一九六零年。”

“我在你後面來的，在新中國成立70多年的時候，2xxx年。”

“我們後來？”文和另一只手緊緊地抓住了被單。

“一開始很窮，什麽都沒有……後面就慢慢發展起來了，到了80年代改革開放，經濟飛速發展，到了我來的時候，中國已經成為了世界排行第一的經濟體。雖然還不是發達國家，但有些地方比發達國家還要出色，總的來說，很好，比起原來已經很好，最起碼基本上沒有哪裏會有人因為貧窮而餓死，而且小孩子都可以去念書，九年義務教育，完了之後可以繼續學習，也可以選擇出去工作，出去後，只要不怕累，不怕苦，都能找到一份養活自己的活，老了有養老保險……”

秦飛說了很多，從經濟說到政治，從政治說到民生，文和全部凝神細聽，臉上含着笑意。對他來說，可以聽到自己的國家解放，而且還發展的這麽好，是一個莫大的安慰。

“聽起來很不錯。”

“是啊，有你們當初的努力，才有後來的我們。你是軍人吧？”

“很明顯嗎？”

“主要是一開始被我發現了破綻，後面你已經改掉了很多，不是特意對你關注有加，應該是不會發現你身上的疑點的。”

“所以你一直這麽關照我，就是為了關照老鄉嗎？”說到這裏，他的眼睛裏仿佛在閃着光，整個人都感覺輕松了很多，像解了什麽枷鎖一樣，俗話說得好，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他們兩個雖然沒有兩淚汪汪，但是文和依然感覺到自己漂浮着的心在這一刻無比的踏實，他不是一個人，他還有一個同伴，即使這個同伴，以前并沒有告知他的身份，但在他死前可以知道，他覺得自己真的可以死而無憾了。

如果可以回去再看一眼他說的那個美好的新中國就更好了。

“你知道xx馬家嗎？猶豫了一會兒，文和還是忍不住問了他這個問題。”

秦飛搖了搖頭：“我原先只是一個小職員，在北京上學工作，家也不是那邊的，真的沒有聽說過，而且我也不關注這些。”

“我也知道希望很小，但還是抱有期望，如果你就是我家附近的人呢。”他說着，臉上有擔心，也有解脫：“我就擔心他們沒有撐過那場災害，我家的成分在那個時期，可是要被□□的。”

他這麽一說，秦飛也沉默了下來。

他還沒有勸他說些什麽，文和就自己看開了。

“各自有各自的緣法，事情也許并不像我想的那麽壞，他們也并不是那種束手待斃的人，尤其是我大哥，他跟我爹很像，都是有腦子的，想來也不會出什麽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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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說了很多，他們向彼此介紹了自己在地球上的身份、家鄉、習俗，每一個話題都談得津津有味，就這麽在裏面談了大半天，文和的精神慢慢地衰弱了下去，秦飛眼看着，無力的抓了抓自己的手。

“我到時候了，把他們叫進來吧，最後說幾句話，我要走了，你也別太難過，活了這麽多年，已經很讓我滿足了，畢竟咱們原來只能活個幾十年，現在我已經活了幾百年了，怎麽也夠本了，我還做了這麽多事，把我想做的都做完了，基本上沒有遺憾了。不過還真是讓人高興，身邊有個同鄉，而且沒有發現地球，這真是太好了。”

是啊，在這異世他鄉的星球，還可以有一個同樣身為人類的同伴，而且這裏沒有發現人類的地球，真是太好了，有了同伴，心就安定了下來，沒有發現地球，地球人就不會被強大的蟲族當做異族驅逐侵略，真是太好了。

外面一直沒有散去的蟲，陸陸續續的走了進來。

文和看到他們，強撐着精神，又把他原先說過的話又叮囑了一遍，最後一個一個把他的子孫後代，還有他的妻妻妾妾，一一看了過去，慢慢地閉上了眼睛。

震天的哭聲響起——

秦飛身體向後踉跄了幾下，席淵從他身後撐住了他的身體，緊緊的環住他的腰。

秦飛把手覆蓋到自己腰上席淵的手上，輕輕地拍了拍，然後緊緊的握住。

這些蟲的哭聲，基本都是真心實意的，他們是真心的為這個雄蟲的逝去而感到悲傷，作為一個元帥，他帶領着手下的士兵立下了很多不朽的功勳，身為一個雄主，他對他身邊的雌蟲做到了尊重愛護，對身邊的雌侍也做到了一視同仁，而且，他對他們并沒有什麽上不得臺面的惡習，雖然沒有情話，但是他确實是照顧着他們、體諒着他們，很好的盡到了一個雄主的責任。

作為一個雄父父，他對他的孩子一向都是以嚴父的形象出現的，但嚴父并不代表着他不愛他的孩子，他也根據他們的興趣愛好、天賦潛力，為他們一一規劃好了自己的未來。而且他并沒有把他的雌蟲幼崽們當做聯姻的工具，真真正正的做到了一視同仁，他們也格外的尊敬自己的雄父，而作為大衆的偶像，更不用說，他為很多雄蟲樹立起了一個浪子回頭、自強不息的榜樣，他的事跡伴随着他們成長。

秦飛和席淵參加完了文和的葬禮就回了大地行星，一回到大地行星，秦飛就病倒了，這一病，他的子子孫孫就緊張地回到了他的床前，秦飛毫不客氣的把那些不該在這裏的蟲又趕了回去，年紀大了，時不時有個小毛病什麽的是正常的，養一段時間就養好了，但是，他的老态也更明顯了。

席淵貼身照顧着他，等他的病好了，席淵也瘦了好幾斤。

最後就是兩個人相互看着對方的蒼老，黯然神傷的同時又覺得內心在發酵。

他老了，他也老了，他們已經完成了當初的誓言——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席淵，我是不是一直沒有跟你說過三個字？”

席淵想到了什麽，心跳開始加速。

“你指的是哪三個字？”

“我愛你。”

席淵把手放到自己的心髒部位，感受着失控的頻率：“你一直沒有說，但是在平時我感受到了，你感受到了我的嗎？我也愛你。”

“嗯。”

此時無聲勝有聲。

這時秦宗和秦謙走了進來，看到他們兩個手拉手的粘乎在一起，頭上也同樣是有着白發的他們對視一眼，一起露出個無奈的笑容。有一對喜歡時時刻刻秀恩愛的父親，有的時候真的是覺得自己眼要被閃瞎啊。

“雄父，再過一段時間就是你的九百二十歲生辰了。”秦宗和秦謙直接說明來意，在這種時候還是不要當電燈泡了。

他們兩個的年紀也大了，早就退下來了，現在主事的是秦飛的孫輩，他們兩個就跟着一起待在大地行星養育幼崽們。秦宗有兩個雄蟲幼崽、五個雌蟲幼崽，他們現在生的幼崽加起來已經有了十位數，秦謙有一個雄蟲幼崽，四個雌蟲幼崽，他們生下的孫輩加起來也突破了個位數，加上一些玄孫輩的，現在在大地行星生活的未成年就有五個，因為要教育他們，四個老人家也不會覺得無聊，反而覺得有事可以做，更合心意。

秦朗和林子書在秦飛四百多歲的時候就先後壽終正寝了，臨走前，看着滿屋子的秦家子孫，他們都走得很是圓滿，現在的秦飛也有這種類似的情緒。

自己的時候快到了，但是看到自己的子孫後代朝氣蓬勃的樣子，就覺得心滿意足。

“我們自家人聚聚吃頓飯、聊聊天就好了。”

秦宗點了點頭，也沒有異議，從很早以前開始，雄父就以年紀大了不喜歡吵鬧為緣由拒絕舉辦各種各樣的宴會了，他早已習慣。

“好，不打擾了，你們繼續。”說完秦宗就想走，結果被秦謙拉住了：“艾，等等。”

“什麽事？”

“你以為我去找你就是問問雄父壽宴的安排嗎？”秦謙給了他哥一個白眼。

“雄父，小橋的事我想問問你的意見。”

“他自己怎麽想的？”

“他想離開斯博凱家，以後帶着小盛生活。”

“如果他是在深思熟慮的情況下做的決定，我尊重他的意見，我們秦家還不缺他們兩個的那口飯。”

“好，我會轉告他。”

秦橋是他最小的雌蟲，從小到大寵得不行，順風順水的長大，沒想到在找的雄主上栽了個跟頭。

“那就按照他的意見來吧，斯博凱家我記得只是個三流小家族吧？”

“是啊，當初是看他對小橋好才同意他們在一起的，沒想到內力一直對小橋心懷怨恨。”

“讓小橋回來住吧，秦家大宅房子多得是。”秦宗也開口了：“我會讓他們多關照一下斯博凱家的。”秦謙點了點頭，又嘆了口氣，出去了，秦宗也跟着走了出去。

“你皺什麽眉，兒孫自有兒孫福。”席淵伸出手撫平了秦飛的眉。

“是啊，兒孫自有兒孫福，小橋還有秦家、兄弟，膝下也有個幼崽，怎麽也能把日子照樣過下去。”

“是啊，我們都是什麽年歲了，我們的孩子都是好的，怎麽日子也壞不了。”席淵附和。

過了一小半個月，秦家主宅迎來歸家的小主人們，他們是回來慶祝年紀最大的老爺子的九百二十歲整壽的。

廳子裏有一張巨大的圓桌，現在已經坐的滿滿的，數一數，加起來有六十多個，秦飛坐在主位，看着他們熱熱鬧鬧的說着祝福的話，喝着秦宗敬的酒水，與席淵彼此相視一笑，孩子們們紛紛成家立業，但是站在自己身邊，一直只有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