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徐緩這一晚憋屈得就像是被壓在五行山下的孫猴子,一早上起來感覺自己都被壓出幻覺了,時時刻刻就覺得有人壓着他。罪魁禍首任老師卻像個沒事人一樣起床,依舊保持着他一慣清冷的作風,好像昨天晚上那句風流放蕩的親昵語氣不是出自他之口。
要說唯一有點不一樣的,就是今天早上,在徐緩不知情的情況下,有人已經點好了早餐,并在二人起床收拾妥當後準時送到了他家。
徐緩一邊叉着自己盤子裏的精致早餐,一邊拿眼去瞥對面坐着的任颉書,暗自思忖:奇怪,這個山頂洞人既沒有通訊工具,也沒有交通工具,起床沒比他早多少,應該也沒有時間偷偷跑下去買早餐。再說,看看這盤子裏的早餐,分明就是從昨天他們吃的那家餐廳裏定的,那麽遠的距離,不是走走就能到的。
徐緩對于昨天不小心讓任老師腦子進了水的事情還有點耿耿于懷,開口不怎麽敢大喘氣:“老師,您……怎麽定的早餐?”
任颉書沒有看他,只淡淡地回答:“用腦子。”
這句話放在別人眼裏感覺和罵人差不多,但其實,任颉書的确只需要動動“腦子”,因為我們來自三十八世紀的高科技人造人本身就是一個移動的通訊工具。
徐緩以為對方仍在生氣,也不敢多說什麽了,自責地埋頭吃飯,一連幾天都不敢再用“你”稱呼,一個勁兒拍馬屁似的您來您去。
五一小長假飛速過去,上班族上學黨都被迫調整了自己的時差,任勞任怨地扮演着自己的社會身份。
徐緩正在安分守己地聽課,這堂課是《生理學》,據輔導員和學導說,《生理學》《病理學》《藥理學》以及《人體解剖學》是他們這個專業的四大名“補”,顧名思義就是挂科率超級高。徐緩已經栽了一次,雖然這對于他來說并沒有什麽大不了的,該吃吃該喝喝該耍耍,但是他心裏還是不想讓季女士為他多操心的。
在學校,徐緩一直都是帶頭去浪的人,沒放在學習上多少心思,偶爾一次考好了,也都是全憑他腦瓜子聰明。人緣也很不錯,大一學年快結束了,幾乎本學院乃至隔壁幾個學院都有叫的來的狐朋狗友,偶爾有一兩件事情要幫忙,也能有人慷慨現身。
下課後,剛從溫柔鄉裏甜蜜歸來的拓岚悄悄問他:“怎麽樣,這次的老師很對胃口?”
徐緩正為這件事糾結呢,他總覺得這個老師行為舉止有些怪誕,剛好身邊有個有經驗的人,便問:“你說,怎麽樣才能判斷一個人是不是喜歡我?”
拓岚笑得很賊:“老師對你有意思了?”
徐緩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問你呢。”
拓岚一只手撐起自己的腦袋,估計在想他女朋友喜歡他是什麽樣子,他指了指前排正側頭和身邊閨蜜講話的女孩,說:“前面那個女孩,叫田思思,上學期給你寫過情書的那個,她雖然在和旁邊的女孩講話,但是她的餘光卻一直瞥向這裏,說明她一直在捕捉你的動靜。從這個眼神當中,看出她是真的喜歡你的。”
徐緩對拓岚贊嘆不已:“行啊你拖拉機,不愧是過來人,平時悶騷得不像話,原來盡偷偷關注班裏的女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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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笑完了之後,徐緩認真思考了一下,發現并不能從任老師的深棕色眼睛裏看出什麽花樣來,那人看什麽東西都是目光直視,徐緩都懷疑他可能沒有餘光這種玩意。
拓岚戳了戳他,又小聲問:“那你對他是什麽感覺?”
這也是徐緩糾結的一點,喜歡那是肯定的,誰不喜歡長得好看的呢。但是要說喜歡到什麽程度,徐緩對自己的那點尿性心知肚明,不過就是新官上任的三把火而已。
拓岚看他有些猶豫,也懂了他的心思,作為好友,他不免勸說:“勸你如果只是想玩玩,千萬別撩火了,你現在還小,但是那個老師應該不小了,三十?”
“沒有三十!”
“……沒有三十那也快三十了吧,如果和你不是同一個世界,早晚是要離開的人。跟你講,這種年紀的男人最心狠,最絕情,到時候給他逼急了采取什麽極端的方式,你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徐緩揮拳要揍:“爸爸我是那種撩完就跑的渣男嗎!”
二人正鬧着,上課鈴響了,滿教室瞬間陷入昏昏欲睡中。
上午的大課結束後,徐緩約着拓岚,請這位大預言家搓一頓,剛剛出了教室門,就被隔壁經管院的一個同學喊住了:“徐總!三天不見越來越容光煥發啦!”那位同學老遠跑過來先拍了個馬屁,然後和徐緩勾肩搭背,“我們院的院花過生日,特地叫我請你去,今天晚上,這是請柬,千萬要給我面子啊!”
經管院是東辰大學最牛逼的學院,也是學校重點培養的專業,進去時專業門檻分數特別高,裏面有不少孩子的父母都與徐緩的父母有着生意上的關系。
這位同學的父母便是其中之一,他名叫林順,當然,要他這個以吃喝玩樂為主業的富二代正兒八經地考進去是不大可能,雖然明面兒上沒人說,但是大家都心知肚明,林氏集團的寶貝兒子考進東辰大學,是費了一點人力財力物力的。
林順和徐緩從小就認識,但是和拓岚不一樣,林順是真正意義上的酒肉朋友,平時不是在上一代人的生意場酒會上見面,就是在這一代小年輕的吃喝玩樂聚會上見面,就比如這次。
如果這次是拓岚來請,徐緩大可以以自己晚上有補習而直接拒掉,反正拓岚都會站在他這邊替他說話。但是林順就不一樣了,一旦他拒掉,那人背地裏不知道要怎麽說他呢。
徐緩雖然不大愛管他老爸的事情,但是有一點也是清楚的,連他老爸這個年紀的人也有不情不願陪着笑參加的應酬,何況他呢。在狐朋狗友的眼裏,徐緩這個人就是個沒脾氣、特別好說話的人。
林順聽到徐緩欣然答應了,內心其實滿是嫉妒還是不滿,面上卻做足了高興的樣子:“就知道你給兄弟面子!那就晚上見啊!”
揮別了這尊神,拓岚看出徐緩對于這個邀請并不大樂意,但是他從小和徐緩一起長大,知道這些有錢人可以随心所欲的同時也會有很多逼不得已,就沒有多說什麽,多說也無意。
徐緩按計劃帶着拓岚去學校外面搓了一頓好的,吃完後讓拓岚先回去,自己則朝着家的方向走去。
本來一個電話就可以通知的事情,偏偏這貨還沒有手機,非得徐大老板親自跑一趟,以山頂洞人的生活方式口頭傳達這個消息。
路過一家賣手機的,徐緩氣哄哄地買了一部,不管這老師要不要,他都給定了。
回到家将手機送給任颉書,果然聽到了他的那句口頭禪:“我不需要。”
徐緩無可奈何:“我知道你不需要,但是我需要!你把我號碼存着,這樣有事我方便聯系你。”
任颉書默默地接過手機:“哦。”
徐緩一眼看穿:“那裏面有說明書。”
任颉書:“……”
徐緩假裝随意看了一圈自己的家,感覺沒有多大變化,自己的房間也是鎖好的,也不知道任老師和哈皮一人一狗在家都在幹些什麽,他也不方便問,感覺問出來會有點懷疑任老師的嫌疑,只好憋在了肚子裏。切入正題:“我今天晚上有個生日趴,可能沒有辦法補課了,要麽我晚上早點回來補上,要不就明天下午,明天下午我沒課。”
任颉書暗自調出了自己的日程表:“計劃裏沒有這一項。”
徐緩:“……計劃趕不上變化啊哥哥,做人別這麽死板,要善于處理突發事件,懂不?”
任颉書只是看着徐緩,也不知道聽沒聽進去,“……随你。”
徐緩也沒時間和他談人生,匆匆來又匆匆走:“行了,我下午還有課,就是回來和你說一聲,我走了。對了,你和哈皮在家要是覺得無聊,我那邊有電腦,裏面有些游戲,你可以打發時間,但是我的房間你不許進。或者……或者你平時喜歡幹什麽就幹什麽吧。”
說完這一通,徐緩自覺啰嗦得像個老媽子,懊惱了一下:他無聊關我屁事,人家以前沒我不也照樣過。
回到學校,恰巧趕上了第一堂課,拓岚很夠意思,幫他占了一個靠後面的位置,進來就坐下,根本沒人發現。
課上了一半,徐緩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拿起來一看,是他今天剛剛存進去的號碼,備注是任老師。
任颉書的短信:你好,我姓任,叫任颉書。
徐緩沒忍住笑出了聲,惹得前面的同學都回頭看了一眼,他立刻跟着大家一起左顧右盼,就差來一句賊喊捉賊“誰笑的!站起來!”
等大家都在老師眼神的淫/威下将這個小插曲翻篇,徐緩才悄悄拿起手機,與任老師真正意義上的初次見面,那人的自我介紹就是這句話,現在想想自己當時太激動,似乎都沒有正兒八經地介紹自己,于是飛速地在手機上打字:你好,我姓徐,叫徐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