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章 似花還似非花
翌日的清晨,朝霞格外的好,遠處的雲端像是穿着一層緋紅的紗衣,朦朦胧胧。
淩霄寶殿外,夏莫莫和海棠焦急地等着,一見卯朝散了,便往玄天宮奔去,将将好在天帝回宮的路上将他攔住。
夏莫莫一見天帝,二話不說,“噗通”一聲跪了下去,一旁的海棠也跟她一道跪了下去。
天帝甚是詫異,不知這二人是要做什麽,兩邊的仙侍,作勢要将二人趕了去,便聽得其中一人大呼道:“陛下,小仙杜鵑看管夢魇女姮不力,特來自首,請陛下赦免顏若仙君,一切罪責由小仙一人承擔。”
“哦?”天帝來了興致,一旁的仙侍頗為務實地擡來了座椅,天帝委身而坐,“你一個小仙,此事倒是與你有何幹系?”
夏莫莫低眉垂眼,将來龍去脈說得甚清。
天帝一副了然之色,“女姮朕是交由顏若仙卿看管的,即便這其中你也有過錯,但這主要還是顏若仙卿的失誤。”
“陛下,”夏莫莫頓了頓,咬咬牙堅定道,“其實,我不是仙界之人,我本是凡間一只鬼魂,貪戀仙家快活,冒名頂替了杜鵑仙子,今日一切,皆由我的貪戀而起,懇請陛下讓我代顏若仙君受十道火刑。”
夏莫莫說着,重重叩首,一旁的海棠緊緊握住她的手,朝天帝朗聲說道:“她是小仙領回來了,小仙辦事不利,也甘願受罰!”
一時杳杳既然,天帝思索片刻,看着夏莫莫道:“你是個凡人?朕看着,不像嘛!”
對于天帝的質疑,夏莫莫不知怎地竟有不服,“聽聞天後有面歸元鏡,可窺得元神,不知可否借來一用?”
天帝揮揮手,一旁的宮娥很快便從宸凰宮請來了歸元鏡。
夏莫莫起身,回頭看了海棠一眼,便邁步走到了鏡前,雲霧撥開,畫面漸漸清晰,鏡子裏出現了一株搖頭晃腦的杜鵑花。
怎麽回事?夏莫莫難以置信地擦擦眼,可鏡子裏還是一株杜鵑花,她又原地轉了幾圈,那鏡子裏的杜鵑花也跟着轉了幾圈。
她有些懊惱,朝天帝抱怨道:“陛下,着鏡子恐怕壞了。”
“哈哈,”天帝朗聲而笑,“朕怎麽說也是十幾萬年的仙眼,何以分不清凡胎?朕說你不像凡人,你倒還不信。偏偏要用這歸元鏡,此時,倒又怪起這仙家寶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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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就是個凡人嘛,你怎麽就不信呢!”夏莫莫有些急了。
正說着,卻是錦彥匆匆趕來,他深深看了夏莫莫和海棠幾眼,便附在天帝耳旁說着什麽。
早在錦彥帶着夏莫莫到地府時,他便察覺許些不對勁的地方。可夏莫莫又閉口不談,他便抽空又去了趟地府,果然,這其中出了些問題。他剛剛收到地府信差送來的消息,原是地府出了漏子,杜鵑仙子還沒開靈竅,便把她送上了仙庭。閻王爺不敢直接派人告訴天帝,只托得信差來跟錦彥說一聲,望他看在老朋友的面上,從中幫忙斡旋一番。
夏莫莫和海棠茫然相視,不曉得錦彥這會子趕來是何意思。卻聽得天帝哈哈一笑,“這個閻王小兒,還怕朕怪罪了他。”說罷,他擡起手,捏個訣,一顆晶瑩剔透的水珠從他指尖冒出,輕輕一彈,那水珠朝夏莫莫緩緩飛去。
“杜鵑仙子,自己好好看吧。”
在水珠觸碰額頭的那一刻,夏莫莫渾身顫抖了起來,好像有一股電流,從額間的那一點,慢慢散開,到脖頸,到心口,到手指腳尖……傳遍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血液也沸騰起來,似乎有種新的力量在體內積聚着,伴随着那股力量的生長,腦海深處,紛亂的聲音叫嚣着,千萬幅畫面像湧動的激流,一遍遍沖刷着她的神經,封塵的記憶沖破牢籠,絢爛綻放……
白雲高高挂山頭,山頭下面青草悠……
五月裏,春日正好,柴桑山滿山的青色中,幾點零星的紅,格外顯眼。兩個小娃娃,駐足在一株杜鵑花旁。
“哥哥,我想要那個紅紅的花。”小女娃四五歲的模樣,粉嘟嘟的臉兒,比那杜鵑花還要嬌俏幾分,肉白白的小手,指着一株杜鵑花嘟着嘴朝身旁的小哥哥說着。
“好,哥哥幫你采。”男娃憨憨笑着,紅撲撲的臉蛋上有幾顆麻雀小斑。
眼瞧着那只龐然大手朝自己伸來,小杜鵑駭得渾身顫抖,她拼盡全力向後躲去,可是她動不了啊。她只是一株修了五十年的杜鵑精靈,剛才有點靈性,卻還不能脫離本身。身體的異樣感覺,使她本能尖叫了起來,可是,何人又能聽到一株花的呼喊呢?
“用我的紙鳶,換你手中的杜鵑可好?”清潤的聲音自身後響起,男娃兒下意識住了手。轉身望去,只見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大哥哥,眉眼彎彎笑着,手中還拿着一只紙鳶。
那紙鳶做得甚是精細,面上的畫兒也栩栩若生。
“哥哥,我要那個!”小女娃一見更為漂亮的紙鳶,立刻轉了興致,肉白白的手又指向了大哥哥手中的紙鳶。
男娃見妹妹這般開心,便二話不說,應了交換,接過紙鳶,便笑嘻嘻牽着小女娃的手蹦蹦跳跳地走了。
小杜鵑長舒一口氣,總算躲過一劫。她打量着眉目含笑的青衫男子,不禁心花怒放,山上過往的人不多,她未見過這般畫兒一樣的人兒,興奮地手舞足蹈,其實,也只是抖了抖枝葉,“謝謝你救了我!”
“不用謝!”好聽的聲音再次傳來,宛若玉擊石磬,泉水叮咚。
“你聽得見我說話?”小杜鵑詫異極了,卻只見那青衫男子一笑,眉眼間一片月白風清之色,溫婉回道:“我叫顏若,就是山下鏡湖旁的那棵楊柳。”
哦!原來,他也是一個精靈!
小杜鵑不喜歡修煉。可她有一個喜歡修煉的姥姥。姥姥修煉了七十年,不過百年便可脫離本身。于是也常常逼着她修身養性,可她總是偷懶,便是修了五十年,也只得生了幾分靈性,聽得幾句人話。自那日之後,她卻一改懶性,日頭夜裏勤加修煉。她不曾告訴姥姥,她修煉不為成仙,她只想能脫離本身,像顏若哥哥一樣自由行走。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