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不提從前事
弄玉少時在仙庭之時，倒是同西靈天女走得近，便與牡丹仙子多了幾分情義。牡丹仙子本想好好表現一番，可弄玉來得急，她沒有多少時間準備，便拽上衆花仙獻了支舊舞，海棠因着以前也參與過，便也被拽了去。布置完花卉，海棠便忙着去準備了。留了夏莫莫一人在園子裏亂逛。
司樂的仙娥奏起了音樂，樂聲邈邈中，牡丹仙子領着衆花仙緩緩進場。
錦彥本還覺得今日頗有些無趣，卻見那一簇青紗粉裳中竟有海棠的身影，不禁生出了幾絲興致。
海棠不善水袖，以前排舞也是被勸了好久，好在也不過是個陪舞的角兒。正待她伴着樂聲旋轉回眸時，卻瞥見了錦彥正興致盎然地看着自己，此刻正舉杯朝她淺淺一笑。海棠以禮朝他點了個頭，，忙收回了目光，卻不覺舞步滿了半拍。
絲樂聲中，弄玉起身，敬了天後一杯，朗聲道：“弄玉多謝天後多年來的照拂，恭賀天後仙壽齊天，天下和太！”
天後欣慰地笑着回酒，用衣袖擋着酒觞一飲而盡。
敬完天後，弄玉又走至鶴禹面前，凝視着鶴禹，聲色平穩，眸色卻有幾絲波瀾，“弄玉敬哥哥一杯…哥哥成婚之日，弄玉未能讨上一杯喜酒，今日又未能見嫂嫂一面，甚是遺憾。便賀哥哥和嫂嫂能百年好合！”
鶴禹起身，捧杯的手有些顫抖，嘴角翕動，明明似有千言萬語，卻只化為了一聲“多謝”。
待弄玉走至錦彥面前，錦彥嘻嘻一笑，主動端了酒觞來敬弄玉，“玉丫頭，話我就不多說了，做哥哥的只盼你嫁個好夫君。”
弄玉卻淺淺一笑，“哥哥都沒有娶妻，做妹妹的怎麽好搶了先。”說罷，，也是一飲而盡。
弄玉又依次跟在座的仙家敬了酒，方回了坐，又與剛跳完舞的牡丹仙子說道了幾句。錦彥暗贊這丫頭片子酒量長了不少，敬了這些杯酒，步子竟還是穩穩的。
海棠獻完舞，便去了園子裏尋夏莫莫。夏莫莫正坐在湖邊望着仙鶴發呆。
海棠笑道，“你又發呆了！”
夏莫莫回頭，指着那仙鶴道，“你看它們是不是跟柳苑裏的仙鶴很像？”
“嗯……”海棠沉吟，“仙鶴不都長得挺像？”
夏莫莫和海棠所在的地方旁邊有一堆假山，假山後是一片茂密的竹林，兩人正嬉鬧間，卻聽得竹林深處有窸窸窣窣的聲音傳來，透過假山的細縫，尋聲望去，盡是兩個人影。由于竹林繁茂，人影隐約在其中，看不真切，只識得衣着華麗，應是地位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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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假山的阻擋，竹林裏的兩人并未瞧見這邊有人，又往這邊走了幾步，這一走倒是使夏莫莫和海棠看不着身影，卻聽得更真切。這會子冒然出聲打擾好像也不大好，她們倆人也不是喜歡聽牆腳的主兒，便雙雙使了使眼神，打算悄悄走開。正當她倆兒蹑手蹑腳地前行時，迎面走來了形态風流的錦彥。
夏莫莫和海棠頓時愣了愣，卻見那錦彥詫異地看着她倆，又望向她們身後的竹林，眉梢一挑，似是有所了然，指了指她們身後，輕聲問道：“有人？”
夏莫莫和夏莫莫同時點了點頭。
錦彥不禁一笑，招手讓她倆過來。酒過半巡，他見弄玉和鶴禹雙雙離開，便猜想着二人是到一旁說體己話去了。他也離了席，想來尋海棠玩耍玩耍。此刻，正中他心裏頭的猜想，竹林裏的兩人必然是鶴禹同弄玉了。也好，也好，他倒覺得這兩個冤家早該私底下談談前世今生了。
三個人一道遠離了那竹林，便鑽進了杏花林裏。
“二殿下，你不在席上，跑這來做什麽？”夏莫莫随手尋了個地兒坐下，她不知那竹林裏頭的倆人是鶴禹同弄玉，自然也不知主角都離了場，賓客們便也三三兩兩的散了。
錦彥朝着海棠一笑，“本君是來尋海棠仙子的，不知海棠仙子同素漪仙君聊過沒有？”
海棠正低頭撫弄一朵杏花，聽得錦彥的話，手指一抖，竟不小心扯落了一片花瓣。
夏莫莫挑了挑眉，原來錦彥真跟她說的是這個啊。她望向海棠，見她也是默不作聲，此刻正有幾片杏花飄飄悠悠得飛落在海棠的身上，恐她自己都沒有意識到這景象有多美。
海棠下意識得幹咳了兩聲，“好說，好說。”
那廂，竹林裏，兩道身影隐約其中。
“你可曾怨我？”兩人之間隔着幾竿翠竹，弄玉側身站着，幾片竹葉遮住了她半張臉，鶴禹看不清她的神情。
方才在宴席上的大方堅毅已然褪下，在這輕柔話語傳進耳朵的一瞬間，五千年的相思與怨念，如決堤一般，潰散了開來。弄玉顫抖地說道：“萬裏寄君相思豆，篁竹林裏琴聲幽……這裏，是你當年與我約定的地方。東荒一行，你說，會回來娶我，只要你降了妖怪，你就求天帝收回成命，解除婚約……”
幾行清淚無聲落下，弄玉頓了頓，“我當時多傻啊，我以為真的能等到你回來……”
鶴禹此時也微微顫抖，聲音沙啞，說道：“可你做什麽不等我呢？我從東荒回來，瞎了眼睛，我以為日夜照拂我的是你，誰知，等我睜開眼，看到的卻不是你……”
弄玉一聲冷笑，“我知道，她把眼睛換給了你，可你，欠她的，可不止一雙眼睛。”
“我……”
“你可知你母後做了什麽？”弄玉的口氣突然暗淡了下來。
“我母後？”鶴禹有些詫異，“她不曾知曉半點我們的事情，她若是知道，又怎麽會在玉山應了這門親事，畢竟她是那樣疼你。”
弄玉苦笑，“你總是這樣簡單，便是過了幾千年還是這樣簡單。鶴禹哥哥，天後雖然疼我，可她卻更愛這四海八荒……父君當年專程來接我便是得了天後的旨意。我不願意走，我求他，告訴他我要等你回來，他知道你同西王母一族的公主有了婚約，便更是要帶我走……他說我要不同他走，便再也不要回北海……”
“我不知道這些，”鶴禹慌忙去握住弄玉的手，“我不知道這些……我在你房裏坐了十天十夜，我只找到了一盒紅豆，那是我送你的一盒瑪瑙紅豆，你說走到哪裏都會帶着，都會帶着的！”
弄玉緩緩抽出自己的手，輕輕擦了擦鶴禹眼角的淚水，眸中凄色，此時卻顯得有幾絲殘忍意味，“鶴禹哥哥，我們争不過，怪只怪我只是個小水君的女兒，畢竟你将來是要做儲君的，一方水君的女兒又怎麽配得了你呢。”
“弄玉……”
弄玉拍了拍鶴禹的背，突然釋然道：“我此番回來，不是同你敘舊的，你也不可能休了仙妃，我們回不去了，多說又有何意？今日，權當你我的結束，日後見面便只有君臣之禮。”
“弄玉……”一輕聲溫柔的呼喚自嘴邊逸出，破碎開來，鶴禹望着漸行漸遠的白色背影在竹林裏格外顯眼，那樣孤絕料峭……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