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神仙難斷凡人事(三)
一聽這話,其餘四人卻都是一臉恐慌的看着縣太爺,獨就童安大嚷道:“我對老爺忠心耿耿,又怎麽會害他?大人,您怎麽能懷疑到童安身上!”
“本縣且問你,陳尚德妻離子散,作為一個小仆,你作何不離不棄?是不是有所圖謀?他奴你役你,還讓你試吃飯食,難道你心中就無怨恨?”
此時童安仿佛變了一個人,凜然道:“童安八歲就成了孤兒,背井離鄉,還被人欺負打罵。若不是老爺,十年前,童安就被人打死了,童安這條命是老爺給的,就是死,童安也願意跟着老爺。童安不管外人如何說,童安只認,十年前從一群惡棍手下,救下童安,收留童安的老爺!”說着,童安朝着旁邊的屍體,重重磕下一個頭來。
好一個忠心護住,知恩圖報的人!在場之人,無不感動唏噓,就算那陳尚德真是個貪贓枉法的狗官,卻也算得做了件好事。
海棠感慨說道:“種善因必得善果,世事輪回,惡有惡報!陳尚德為官不清,今日之死,是他的惡果,而童安的護主之舉,也算是他十年前種下的善因終得善果。”
夏莫莫也算搖着頭嘆道:“童安也真是個一根兒筋啊!”
拍了拍驚堂木,待衆人安靜下來,縣太爺說道:“在案情查清以前,你們五個都有嫌疑,誰也跑不掉。本縣且問你們,在案發前都身在何處,又做了甚啊?”
“大人,”何岳楠最先說道,“小生就是在房裏奏琴啊!”
“有何人作證是你在房裏,而不是別人?”
“作證?”何岳楠撓頭思索一會子,忽的眼睛一亮,“對了,謝九娘!謝九娘住在小生對面,雖說隔得有些遠,可夜裏油燈一點,影子就大了,小生看見謝九娘一直在房裏剪紙,謝九娘肯定也看見小生了!”
何岳楠所說的“謝九娘”便是那個靠剪紙為生的中年娘子,相貌平平,面色蠟黃,身形消瘦,上堂後便一直安安靜靜地跪在那裏,由是大家都忽略了她。
縣太爺看了眼謝九娘,又繼續問何岳楠,“你怎知謝九娘是在房裏剪紙啊?”
“回大人,九娘謀生不易,常常剪紙到深夜,我平日裏奏琴之時,九娘也便在那裏剪紙。”
“哦?”縣太爺又轉向謝九娘,“謝九娘是吧,去年過年,本縣府裏頭的剪紙好似就是在你手裏頭買的,手藝不錯。你也是縣裏的老街坊了,本縣也不為難你,你且說,案發之前,你是不是在房裏剪紙,可曾看見對面的書生在房裏奏琴?”
“回大人,”謝九娘低眉說道,“民婦确實是在房裏做活計,也确實看見何書生一直在房裏奏琴。”
縣太爺沉臉用手指在桌上敲了幾下,擡頭問道:“蘇氏姐妹,你二人又在作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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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白蕖回道,“我姐妹兩人已經躺在榻上了,正說着體己話,想着聽完書生奏琴,便可睡了。”
“可有人證?”
“我們兩人便是對方的人證啊!”
“不算,不算,”縣太爺搖頭道,“你們二人可是親姐妹,總會有包庇作假之嫌,可還有外人作證?”
白蕖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姐妹兩個都準備入睡了,哪裏還能讓外人看見……”
此話一出,衆人又是一陣不小的喧嘩,想必一些登徒浪子正琢磨着這對兒如花似玉的姐妹,夜裏頭一定也一定很是好看吧!
夏莫莫也捂住嘴巴,笑得顫抖,她這輩子沒見過此般模樣的顏若仙君,真真是嬌羞可人。又想到她兩個躺在一個榻上,那可是顏若仙君和二殿下錦彥啊,這畫面,這場景,真讓人不敢想象。回仙庭後,這二人若是記起此段,不知會作何感想?一旁的海棠,怕也是想到這種種,也不由得抿嘴笑着。
“嗯哼!”縣太爺故作莊重地清了清嗓子,挑眉說道:“也就是說,沒有人可以證明你姐妹二人一直呆在房裏咯?”
白蕖低眉沉思,很是艱難地點了點頭。一旁的紅蕖有些擔憂地望着她,拉了拉她的衣袖,白蕖則是撫慰地拍了拍她的手。
夏莫莫和海棠将這一幕看在眼裏,不禁感嘆,如今這兩人還真是一對好姐妹!
縣太爺又問童安,“童安,你當時又在做什麽?”
童安皺眉回道:“回大人,童安在我家老爺隔壁,也正準備睡覺。一個人……”
“也沒有人證對吧,”縣太爺又敲打着桌面,說道,“看來,兇手不是你就是這蘇氏姐妹了。”
“大人,”童安眼睛一亮,“我想起來了,前幾天,我家老爺跟蘇氏姐妹拌過嘴!”
“哦?”縣太爺看了眼堂下神色慘淡的蘇氏姐妹,“所為何事?”
童安沉吟了片刻,有些不好意思地緩緩說道:“……我家老爺見紅蕖姑娘生的貌美,便想……白蕖姑娘便說了我家老爺幾句,然後就吵了起來。後來是鄰裏幫着勸着,才息的事兒。”
縣太爺看着蘇氏姐妹,問道:“哦?可有此事?”
白蕖咬着牙,艱難說道:“回大人,确有此事。當時陳老爺想占我家妹妹的便宜,我便教訓了他兩句,想着讓他日後收斂點兒。”
此時紅蕖,似是回憶起不堪往事,眸中水光潋滟,一臉凄然與羞澀,往姐姐懷裏躲了躲。
就這副嬌俏模樣,讓衆人很是能理解陳家老爺的心情,這麽個尤物兒,擱誰誰不想占兩把便宜啊?
夏莫莫則是白了眼紅蕖,悄悄對海棠說道:“這個二殿下,就是做個女兒家也改不了風流形态,這不是招事兒麽?還連累我家仙君大人。”
海棠則是微皺眉頭,回道:“看來,這案子怕是真要被錯判了,我倆兒得趕緊想法子。”
那廂,何岳楠看着蘇氏姐妹吞吐回道:“大人,蘇氏姐妹跟陳老爺不過是拌拌嘴,日裏,街坊之間耍耍嘴皮也是常見的事。”
這時,童安忽的跳了起來,指着蘇氏姐妹大聲說道:“對了,肯定就是你們姐妹!你們姐妹半個月前才搬進園子裏,跟我們最不熟。又是從南疆來的,誰不知你們南疆人最會弄些毒蟲毒蛇的!除了我,就你們住得離我家老爺最近,你們投蛇也是方便的很!”童安一時說紅了眼,哭着指着紅蕖道:“肯定是你,你對我家老爺懷恨在心,便用毒蛇害死了他,你怎地心腸這般歹毒!”
衆人又是嘩然,夏莫莫和海棠有頗有些擔憂地看着面色如土的蘇氏姐妹。只見一直憋着不說話的紅蕖突然拉着白蕖的手,朝童安尖聲說道:“你胡說!”
“好了,好了,”縣太爺又拍了拍驚堂木,對童安說道,“本縣自有定奪,你嚷嚷個什麽!”
“蘇氏姐妹,本縣且問你們,你們果真是從南疆過來的?”
白蕖咬牙點點頭。
“你們不遠千裏從南疆跑來喬水縣,又是所為何事?”
白蕖頓了頓,猶豫片刻,說道:“巫師說,紅蕖的天命良人在喬水縣,我姐妹倆兒是來尋人的……”
很顯然,縣太爺不相信這話,衆人也不太相信這話,只有夏莫莫和海棠相向對視一眼,以表心中的理解。
這時,何岳楠又插進來一句話,“大人,蘇氏姐妹待人一向和藹,絕不是那歹毒之輩。”
他不說話還好,他這一說話,倒是讓縣太爺陷入了深深地懷疑。這蘇氏姐妹才來半個月,且不說這個死掉的陳尚德,就那何書生,考了三次縣試而不第,是縣裏有名的書呆子,今日也居然為了這蘇氏姐妹,屢屢插話。這蘇氏姐妹很是不簡單啊。
縣太爺又用手指敲着桌面,陷入了沉思。他這敲擊的脆響,在堂下跪着的人聽來,便是一聲聲索命之音。
忽的,驚堂木一震,縣太爺虎目圓睜,朗聲道:“本縣思慮良久,”他手指蘇氏姐妹,又道,“你,蘇氏姐妹,與同陳尚德結怨已久,懷恨在心。又蠱惑了何書生,與你勾結,在何書生奏琴混淆視聽之時,便趁着夜色将飼養已久的毒蛇放入陳尚德房中,使其被毒蛇攻擊,中毒身亡!行跡惡劣,手段毒辣,天理昭昭,爾等還不趕快認認罪伏法!”
紅蕖吓得呆住,眼淚漣漣,白蕖趕緊把紅蕖護在身後,朝縣太爺凜然說道:“大人明鑒,我姐妹二人素來行事良善,又豈會做那傷天害理的行徑?何書生忠厚老實,也斷然不會與人勾結,做出此等事來!”
何書生也一時驚慌,結結巴巴道:“大…大人,小生…小生冤枉啊!”
那廂童安也是吃了一驚,指着何書生罵道:“看起來人模人樣,卻是跟那蘇氏姐妹一般歹毒,你真是辱沒了讀書人的名聲!”
大堂之內一時亂作一團,縣太爺又拍拍驚堂木,喝道:“人證物證俱在,爾等還有何狡辯!來人,将蘇氏姐妹、何岳楠三人壓進大牢,聽後發落!”
“大人!”三人齊聲喊道,“大人,冤枉啊!”
“住手!”正當幾個衙役拖拽着三人往外拉時,夏莫莫從旁跳了出來,大喝一聲,“你個庸官,是非不明,黑白不清,你你你……”夏莫莫一時情急,手指着縣太爺大罵,卻又不知該怎麽往下說。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