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月上柳梢胡不歸
屋外有敲門聲，海棠一開門，竟是一臉憂心的顏若仙君。
“她在這兒嗎？”
海棠有些詫異，“她還沒回柳柳苑？”這會兒早已過了酉時。今早小杜鵑跑開後，就一直沒見着人。她原以為小杜鵑不識路，應該也不會亂跑，氣消了，自然就回去了。
看着海棠一臉茫然，顏若心下了然，“海棠仙子可知她還有哪些去處？”
海棠搖搖頭，“沒有了，沒回柳苑，除了我這兒，她還能去哪兒。即便是氣頭上，天黑了，她也曉得來我這兒啊！”
思及此處，海棠不免擔心起來，“她要麽迷了路，要麽，有危險了……”
這是顏若最不想聽到的結果，他臉色一沉，道：“我該去勸着她的，即便她不聽，我也該去勸着她的，”他頓了頓，神色越發晦暗，又道，“她連護身珠也沒帶着。”
海棠低頭吐了口氣，她凝視着顏若，慢慢道：“仙君大人也莫自責了，好在也只是猜測，我們先找找，說不定什麽事兒也沒有。”
顏若正正色，看了眼海棠，“也好。”
夏莫莫挪了挪身子，還好手可以動，她用手撐起身子，靠着石壁坐着。她沒有被禁锢，也不需要被看管，因為她的腳筋已經被挑斷了，她跑不掉的。夏莫莫摸了摸傷口，還好已經沒有再流血了。昨晚留了一夜的血，疼得她整晚都沒睡着，身下的毛毯也被染得大片紅色。現在雖已不大疼了，可她卻一點睡意也沒有了。她只呆呆地坐着。她知道，自己在另一個洞裏，緊鄰着那尊上。這兒的洞口外滿是藤蔓，沒有多少光亮，由是大白天的，洞裏還點了兩盞油燈。洞裏頭收拾得也算幹淨，石桌石凳也俱全。眼前的一切都是那樣真實，可腦子裏卻覺得這一切都是假的，好像她還只是躺在病床上，做着一個綿長的夢，只要等天亮，母親把她叫醒了，她就可以脫離這苦海。可惜，出現在洞口的身影，打破了她幻想。
那進來的身影使得光線突然一暗，夏莫莫不禁眯了眯眼，卻也沒有擡頭看來人。
雪姬端着食盤進來時便見坐在陰暗裏的夏莫莫一動不動，好像時間在她身上靜止了一般。她走近夏莫莫，把食盤放在床邊，便冷冷站在一旁。
夏莫莫只看了眼雪姬，便閉上眼，靠着石壁，一動不動。
雪姬白了眼夏莫莫，“你是要我喂你嗎？”見夏莫莫還是沒有動靜，又冷冷說了聲：“你若是想餓死自己的話，我只能說你太笨了。”說完話，她便扔下夏莫莫徑自走開了。
海棠和顏若昨個夜裏沒睡，在仙庭裏找了一宿，也沒找着夏莫莫。此時，兩人正坐在竹屋裏，心情比昨天也更沉重些。
“我去金吾宮問過了，”海棠說道，“二殿下昨天沒在宮裏，今早才回來的，小杜鵑應該不在那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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顏若眉間隐隐，艱難道：“我問過四個天門的守兵了，說是看見過一個青衣仙子跑了出去。那，她恐怕真是跑出仙庭了。”
海棠憂心道：“這樣一來，便更不好找了。”
顏若點點頭，嘆了口氣。
海棠清楚顏若仙君的難處，便又說道，“我聽說天上有面通天鏡，能看清天下地上所有的事情，不能借來一用嗎？”
顏若搖搖頭，“那是仙庭的第一寶物，藏在天靈閣內，沒有天帝的許可，一般人是借不到的。”
海棠想了片刻，青瑤仙妃回玉山了，眼下，她能找的人也所剩無幾了。她抿了下嘴唇道：“若我去求二殿下，仙君大人會反對嗎？”
顏若有些愣住，又苦笑着道：“那二殿下免不了要嘲諷我一番了。只是，倒要海棠仙子操勞了。”
海棠微微一笑，“哪裏算得操勞！”
海棠常去金吾宮培花，倒與宮裏的幾個仙女認識，托了個較熟識的幫忙通報，卻得知二殿下還在睡着，讓她再等等。海棠不禁有些疑惑，二殿下昨一晚上都沒回宮，看來也沒在外頭休息，平日潇灑慣了的二殿下怎麽一下子變得這麽忙？
雲碧從二殿下寝宮出來時，便瞧見了在花園裏打轉轉的海棠。她和海棠本來不算熟識，前段日子她被派去宸凰宮照料泊望，海棠每次來澆花的時候都幫了她不少忙，讓她感激許久。自然，她沒告訴海棠自己來喂泊望是跟杜鵑仙子有關。對雲碧的事情，海棠倒是聽小杜鵑說過一兩句，所以也猜着了幾分，卻也沒有點破。
“聽說海棠仙子找我們殿下有事？”雲碧先開口問道。
海棠溫婉一笑道，“确實有些急事，不知二殿下怎麽還睡着？”
雲碧搖搖頭，“這我便不知道了，殿下今早回來時便顯得有些疲憊，許久都沒見殿下這副模樣了。不過，海棠是有什麽急事？看看，雲碧是否能幫上忙？”
海棠眉頭輕皺道：“杜鵑仙子失蹤了。”
“呃……”雲碧一聽是杜鵑仙子，不禁抖了抖，她聽金吾宮其他的仙女說過些二殿下和杜鵑仙子的事情，這兩人的淵源還真是說不清道不明。就她自己而言，确實對杜鵑仙子很是無奈，成仙這麽多年，她還沒遇見過那樣的人，總之，她以後是會離那杜鵑仙子遠遠的。不過，她家殿下是什麽看法她就不敢再随便猜測了。這會子先把海棠留下來，至于其他的，還是交給二殿下自己吧！
拍了拍海棠的肩膀，雲碧道：“海棠仙子放心，大白天的，殿下應該也睡不了多久。你也別在這兒站了，我們去那邊小亭裏坐坐，殿下醒了自然是要叫人的。”
“聽雪姬說你不願吃東西？”月姬進來時，便見夏莫莫呆坐在床頭，目光換渙散，也不知她在想些什麽。
夏莫莫沒有回應雪姬，只是眨了一下眼。
月姬走近坐在榻邊，将食盤裏的果子拿起一只，遞在夏莫莫面前，“你看你的臉色，慘白得要命，還是吃一些吧。這林子裏的東西雖比不上仙庭，卻也還是能入口的。”
夏莫莫搖搖頭，月姬讓她不禁想到了海棠，她對月姬還是有幾絲好感，只是這絲好感在現在這種情況裏顯得那樣脆弱。
“我不想吃……你覺得我現在這樣還有活下去的必要嗎？”
月姬凝視着夏莫莫，将手中的果子放下，拍了拍夏莫莫的手道：“你可知雪姬是什麽人嗎？”
夏莫莫疑惑着看了眼月姬，遲疑道：“不是和你一樣是妖怪嗎？”
月姬搖着頭道：“她其實和你是一樣的。”
“啊？”夏莫莫有些吃驚。
“你應該知道西靈天女吧？雪姬原本是西靈天女的貼身侍女，西靈天女私下凡間與凡人糾纏，而雪姬知情不報，後來西靈天女被囚禁幽籠，雪姬也被判以五道火型之罰。你要知道，五道火刑，足以讓雪姬千年修為毀于一旦。所幸，那日玉展殺上了九重天，劫持了天後，仙庭一片混亂，正被押去行刑的雪姬乘機逃了出了仙庭。和你一樣，雪姬也誤闖入了這裏。剛開始，她也絕食以求一死。只是，你知道嗎？在這裏，你們的仙氣維持不了多久，只消幾百年，你體內的仙氣就會耗盡。尊上吸食你的仙氣也只為增強法力，并不會要了你的性命。到時候，你便同我們一樣了。”
夏莫莫認真聽完月姬這一大段話，發現自己的腦袋有些不夠用，這信息量太大了！先不管一千五百年前仙庭到底發生了什麽使得天後都被人劫持，就單單雪姬原來是仙子，并且還跟西靈天女有關系，這讓她已經十分吃驚了。
“雪姬就沒有想過逃嗎？”
“她自然想過，”月姬有些不好意思地一笑，“剛開始，她同你一樣，腳筋被挑斷了……”月姬說這話的時候發現夏莫莫的神色晦暗了幾分，又忙說道，“你別擔心，你要是不逃的話，我們會幫你治愈的。”
夏莫莫低頭吐了口氣，“那，後來呢？”
“後來，她仙氣散盡，也就同我們一樣成妖了，自然也就出不了這林子了。”
“也就是說，我也會同雪姬一樣，最後變成妖？”夏莫莫有些心寒，她從來沒有想過要變成妖怪啊！
月姬嘆口氣道：“其實，妖和仙又有什麽分別呢？你上天之前，不也是妖嗎？是妖是仙，一線而已。”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
“鎖妖林。”
“鎖妖林？”夏莫莫升天不久，就知道了，南天門外有個林子，是仙界的禁地，那個林子裏困着個大魔頭。只是她沒想到，這禁地周圍，居然連個看守的人都沒有。
作者有話要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