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周田田是一個不怎麽會緊張的人。
從前高考, 第一門考的是語文，那天天氣很熱, 頭頂的吊扇吱呀呀響着, 她寫完所有選擇題, 擡起頭看到教室最前陌生的監考老師, 才發覺這不是一次模拟考, 而是真正的高考。
話劇社十周年演出那次自然也是緊張的，但與其說為緊張，不如說是害怕社員們一個月的努力白費。
可遇到季呈之後, 她好像變得不一樣了。
明明只是簡單的兩條消息，可周田田卻沒有哪一刻像此刻一樣緊張。
夜裏微涼，她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被窩下的心髒跳動如鼓錘。
她沒有回複, 衣服和睡鞋也來不及換，只拿了鑰匙便急匆匆跑出了門。
深夜小區的空氣格外濕冷，薄薄的睡衣抵擋不了寒意，她被凍得打了個哆嗦, 趕緊加快了腳步。
路燈昏暗，小區裏衆多的樹木和草叢被風一吹, 陰恻恻地擺動着。
白天還是園林式布局, 小清新裝飾，晚上就成了恐怖片既視感。
周田田裹緊睡衣，加快了腳步。
……
保安一直覺得奇怪，門口那人已經在車裏坐了十幾個小時了。
他是小區的模範保安, 在他的管理下，小區裏連貓狗打架的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可現在的情況卻有點超出他的業務範圍了。
“不會是自殺吧？”他抱着這樣的想法，打着手電筒惴惴不安地靠近了那臺車。
另一只手緊緊握着手機，110已經按好了，只等一個撥號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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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勾着腰，手電筒往車窗裏一照。
裏頭的年輕人從手機屏幕裏擡起頭來，看見來人穿着保安服，搖下了窗。
“小夥子，沒事吧。”他天生長得兇，怕吓到人，所以每次講話都要笑，自認為可以和藹可親一點。
這保安笑起來真兇啊。
——季呈默想，臉上展開一個笑：“沒事兒，您忙着，我等人。”
“哎，好。”保安點點頭，又不放心地補上一句，“別想不開啊。”
“不會的，謝謝。”
保安這才放下心來，他轉身往燈火通明的保安室走，迎面撞見一個穿着睡衣的小姑娘。
沒來得及關的手電筒筆直照到她臉上，慌亂一覽無餘。
保安趕緊關掉手電筒，怕晃到她的眼睛。
“不好意思啊。”他敬了個不标準的利。
“沒事。”
周田田這輩子除開21年前那場比賽，還沒有一次跑步得過冠軍的，一路跑來，她累得上氣不接下氣。
盡管做了一路的思想準備，但真切看到季呈的車就停在跟前，又是不一樣的感受。
她氣喘籲籲地放慢腳步，一步步走到他跟前。
季呈本來想下車和她說，可看到小姑娘凍得瑟瑟發抖的樣子，趕緊開門将人迎進來，又開了暖風。
周田田骨架小，睡衣又薄，坐在副駕駛座上只有小小一只，像他小時候最喜歡的那只小兔子。
“暖和點了嗎？”他說着，自然地用手背觸了觸她的手。
周田田覺得自己被電了一下，她愣了兩秒，才悶聲說：“嗯。”
因為暖氣的關系，體溫很快回升，心髒也終于慢慢回到胸腔，她輕輕吐了一口氣，開口問：
“你怎麽在這？”
“周老板。”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
“你還記不記得我說，我剛入學的時候正好聽到你唱歌。”季呈略一低頭，半張臉籠罩在黑暗中，看不出表情。
周田田疑惑地皺眉，不知道他為什麽又提起這件事了。
“記得。”她有些熱了，邊說邊解開睡衣最上面一粒扣子。
“其實我還沒有說完。”季呈擡頭直視她，平時總是帶着戲谑的眸子這次難得地認真，“從那時候開始，我就覺得，這一定是一個特別的小姑娘。”
“後來才知道，原來她就是我未來會喜歡的小姑娘。”
暖氣發出嗡嗡的聲音，他的聲音很輕，好像是夢。
一個人和另一個人在地球上相遇的概率是多少呢？
季呈可以用無數種算法算出這道題的答案，可他還是希望自己和周田田相遇的概率能大一點點。
他願意窮盡所學，做最複雜的算法題，寫最複雜的代碼，只為了這一點點。
幸運的是，上帝好像也會寫代碼，他大氣地接過季呈的鍵盤，輕巧地在兩人中間敲下一個“LINK”。
所以，他們還偶遇過很多次。
大部分是在上下課的時候，周田田抱着書，有時候沒睡好，眼下還泛着淺淺的青色，有時候是在食堂，她和室友有說不完的開心事，每次剛說上幾句話就笑彎了眼。
也在網吧偶遇過，她的手很好看，大部分都是自己一個人玩吃雞，但在服務器崩潰的時候也會打開鬥地主或者飛行棋。
還有一次，兩人在看話劇的時候偶遇了。
那是一部“浸入式”話劇，觀衆戴上面具，以幽靈的身份參與到話劇演出中。
每個人都在話劇場景中穿梭，周圍人很多，擠得很，他從面具空洞的兩只眼睛裏觀望，逐漸跟随演員一起沉浸到劇情中。
室內燈光昏暗，旁邊一個同樣帶着面具的女孩似乎被人推了一把，撞到了自己的背。
“啊，對不起。”
女孩小聲驚呼，聲音不如唱歌的時候那般清亮，但一樣地有辨識度。
像水溶砂糖，甜味淡淡，反而讓人上瘾。
“沒事。”他點點頭，鬼使神差地放慢腳步，跟在她身後看完了整場話劇。
此刻，當時撞到自己後背後的小姑娘正坐在他的副駕駛座上，聽到“喜歡”兩個字後，臉頰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朵根。
她驚訝地微微張開了嘴，似乎聽到了什麽不可思議的事情一樣。
季呈急道：“你不信嗎？”
“不是啊。”周田田慢半拍地搖頭，“我就是覺得……”
她斟酌了一會兒用詞，別扭地開口：“有一點點驚訝，不對，是非常非常驚訝。”
“不用驚訝。”季呈笑了，他牽住她的手，眼睛映着車裏的儀表盤，顯得格外亮，“你只用考慮，要不要也試着喜歡我一下。”
“我很好的。”他臉上帶着小驕傲，一項一項數下來，“成績不錯，長得應該符合正常審美，家族沒有禿頭史，我的發際線也暫時幸存，以後如果當了程序員，會更加注意保養的。”
“游戲打得也還行，前幾年打上過電一的大師，雖然現在不行了，但你希望的話，我也可以努力沖一沖……”
“不用努力了。”
“什麽？”
“現在的你我就很喜歡了。”
不過如果更努力的話，我也會努力多喜歡你一點的！
作者有話要說： 星期天今日語錄：你每一根頭發絲，我都喜歡。
（不禿頭的季呈向你發送了一個欣慰表情）
ps:話劇是《不眠之夜》，上海的小夥伴感興趣的話可以去看~（但是這個票價真的太不親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