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公主歸來（5）
高大的男子抱着渾身是血的女子, 男子垂着眸，看不清神情, 只知道他死死抱着懷中的女子，像是抱着生命的一部分。
顯然，女子死了。而男人還活着。
這是一幅天人永隔的場景, 讓人覺得凄涼。
男子是阿奇爾。
琪亞娜覺得這畫面沉重，讓她喘不過來氣。
宮殿外有侍者進來, 跪在男人旁邊，小心翼翼地低聲說着什麽, 琪亞娜聽不清, 只看見他說完後男人就劇烈顫抖起來。
她懷中的女子也露出了半張側臉。
琪亞娜心有所感，朝那女子看了過去, 只一眼就讓她的心沉了下去。
這女子和她長得一模一樣。
或者說，那就是她。
這畫面熟悉又陌生, 看到這裏, 她終于意識到, 這是上輩子她死後的場景。
她為什麽會看到這些？
這是現實還是夢境？
琪亞娜覺得自己的大腦是清醒的，但是情緒卻被畫面調動着。
她抽身不了，只能機械地看着。
她看到她的屍體被存放進一臺巨大的冰棺中。而這冰棺竟然就放在男人的卧室中。
他日日睡前都要看好一會兒, 目光着迷又病态。
這場景無端讓人毛骨悚然, 可琪亞娜卻不覺得害怕。
她只覺得沉重難過。
死亡向來是件殘酷的事，只是這份殘酷是對生者來說的。
侍者端着托盤進來，可琪亞娜看到，那托盤上擺着的東西不像是茶, 也定然不是酒。
侍者頭也不敢擡，戰戰兢兢地說：“陛下，該喝藥了。”
原來是藥。
為什麽他要喝藥，琪亞娜知道，男人的異能等級在人類中極高，她從來沒見他生過病，可現在為什麽要喝藥。
琪亞娜不明白。
等男人将藥喝完，侍者逃命似的退了下去。
耳邊神奇地能聽到那侍者跟其他人的交談：
“吓死我了，還好陛下今天沒發病，咱們又熬過了一天。”
“上次陛下發病不想喝藥，送藥的也就勸了一句，結果直接叫拖下去了，死活不知。”
“SSS級異能，莫斯利大陸的第一人，結果竟然弄到精神力暴動的下場，陛下發病的樣子，你，啊...你看過沒，眼睛通紅，誰來也不認，太可怕了！”跟瘋了一樣。
琪亞娜皺起眉。
如果她當時就在那裏，她也一定叫人把這幾個嘴碎的仆人給拖下去打一頓。
他們竟然敢這麽議論他！琪亞娜聽得刺耳。
男人高坐王座，底下是對他畏懼膽寒的侍者仆從。
偌大的宮殿，琪亞娜卻看不到半分溫熱。
琪亞娜的心漸漸揪到一起。
她醒過來的時候，入目柔和的淺藍鲛紗，這是她的房間。
她恍惚地睜開眼睛，淚竟然沾濕了枕頭。
她坐起身，不自覺揪緊了被子，這不是夢！
不知道為何，她無比篤定這一點。
這是海神給她的指示！是她死後未曾親眼見過的事實！
琪亞娜突然堅定了一定要幫阿奇爾實現那個願望的心，原本因為畏懼她還在猶豫，可今天的夢讓她的決心空前堅定了。
她的畏懼算什麽，說起來她本來就，欠他的。
琪亞娜下定決心，找了個時間就把這事跟她兩個姐姐說了。
“你說什麽，你要回人類世界？”阿加莎本來坐得七扭八拐，聽到琪亞娜這麽一說，立馬就直起了身。她伸手摸摸琪亞娜的額頭，嘀咕道：“沒發燒啊！”
可要不是發燒把腦子燒壞了小妹怎麽會想不開好好的要回人類世界？
琪亞娜無奈地把額頭上那只手拽下來，說：“二姐，我是認真的。”
看着小妹堅定的眼神，阿加莎突然有種不好的感覺。
她捂着心口，“等等，你讓我緩緩。”
三秒後她問：“你仔細說說你是怎麽想的？”
琪亞娜目光躲閃了一下，先是含糊道：“唔，就是，想念人類世界了想回去看看。”
阿加莎打了她一下，嚴肅道：“別瞎扯，老實點說。”
還想人類世界了，撒謊也不打個草稿，三年的時間足夠阿加莎把琪亞娜的本質看得透透的，收養她的那個人類家庭又待她不好，這小沒心肝的回海底後早把那群人忘得一幹二淨了，還想，狗屁！
琪亞娜偷偷撇了一眼阿加莎的眼色，又道：“我，我就是想去玩——”
“啊！”琪亞娜捂着頭，這下直接被敲了個暴栗。
“還不老實！”阿加莎收回手，板着聲音道。
這丫頭膽子越來越大了，不教訓不行。
在旁邊聽了好一會兒的米蘭終于走過來，她溫和卻又不失認真的說：“琪亞娜，你既然想去人類世界，就要給我們說個實在的理由，不然，父親那關可過不了。”
面對大姐琪亞娜還是有些怵的，思來想去，她決定說實話，當然，一些細節肯定是避重就輕的。
聽完之後，米蘭還沒說話，阿加莎卻挑起了眉，“你說，是海神給你的指示，你在人類世界中欠下一個人情債，現在要去還？”
琪亞娜在心裏想，說起來她的确虧欠阿奇爾許多，說是還人情債也不算撒謊，于是她坦然地點了點頭，“大姐你記得上次我帶回來的那個心願嗎，你說沒有辦法放進神池，後來我求問海神，海神就要我回人類世界幫他實現那個願望。”
這麽說應該不算錯吧！
阿加莎聽到這件事竟然還有海神的指示，立馬神情嚴肅起來，“你确定，海神真的是這麽跟你說的？”
要是這樣的話那小妹還非要去一趟人類世界不可了。
琪亞娜連忙點頭。
她故意提到海神也是因為，在人魚族，沒有什麽比海神的話更權威了，而且她也沒有撒謊，就是，咳，模糊了一下過程。
阿加莎跟米蘭對視一眼，米蘭道：“你等我問問父親。”
大姐這樣說那這事十有**就成了，父親一向慣着自己，就算她沒什麽理由說想回去人類世界玩玩，在她纏磨下父親也會答應的。
這麽一想，琪亞娜心中大定，終于露出一個笑來。
果然，在說服兩個姐姐後這事幾乎沒受到什麽阻攔，只是與琪亞娜原先想的不同的是，父親要大祭司和吉瑪跟着自己一起回去。
理由是他不放心她一個人在人類世界。
琪亞娜好歹在人類世界中長大，她自認自己應該是不會遇到什麽危險，但是父親不放心，要派人跟着，琪亞娜想，跟着就跟着，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倒是她二姐後來吵着要跟她一起去人類世界看看。
當時琪亞娜還有點擔心，她是真怕她二姐跟着一起啊，二姐在海裏的時候，海裏都被她掀了個底兒朝天，哪個魚窩都被她摸過了，要是跟着她一起回去，到時候鬧出什麽事，她是真怕自己人小力微兜不住。
還好父親當場就拒絕了。
可見他對二姐的性子還是一清二楚的。
阿加莎沒去成人類世界，心裏倒是十分遺憾，不過她的心态本來也就是湊熱鬧，本質上說她對人類興趣也不是很大，還有個原因，那就是，阿加莎總覺小妹這回去人類世界沒她說的那麽簡單。
你要問理由，她也說不上來，反正就是覺得不對勁。
于是臨行前她特意偷偷交代大祭司：
“要看緊琪亞娜！”這是她的原話。
這還用二公主說，大祭司當時就拍着胸脯表示他就是拼了老命也要護着小公主的安全。
結果阿加莎無奈地搖了搖頭，小聲提示道：“我是要你防着點人類世界的那些野男人。”
她小妹長得這麽好看被那些野男人拐跑了怎麽辦！
哦~~大祭司給了個眼神，當場就秒懂。
他說：“二公主你就放心吧！”
而且說起來野男人，他還真見過一個，于是他就把上回接小公主時遇見的那個男人跟二公主說了。
阿加莎當時就眉毛一豎，“真噠！”她驚叫。
大祭司點點頭，“照我的經驗看，那男的肯定對咱們小公主心思不單純。”
咳，說不定他們小公主心思也不太單純，這話大祭司沒敢說。
阿加莎皺起眉，突然有些後悔之前放小妹走放得太痛快了，想了想，她掏了一個可以握在掌心的小海螺遞給大祭司。
“要是有什麽情況，你就用這個傳信給我！”
大祭司将海螺收在懷裏，鄭重點頭。
到了走的時候，秉持着低調辦事的理念，琪亞娜交代大祭司跟吉瑪，“我們悄悄的。”她這樣說。
結果被大祭司鄙視了。
大祭司說：
“咱們人魚王族行事光明正大，幹什麽要偷摸摸的。”
可琪亞娜覺得，她現在回人類世界沒個正經身份啊，就相當于黑戶，總不能叫她還去當萊斯特家的養女吧，她還沒傻到憋屈自己。
結果大祭司和吉瑪對視一眼，大祭司得意一笑。
“嘿嘿，小公主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琪亞娜當時不懂，後來她就明白了。
貴圈最近出了個大新聞，吵得沸沸揚揚。
那個古老又神秘的傑拉德家族最近竟然活躍起來了！
這還不止，就在前幾天，印着傑拉德族徽的邀請函發到了各大貴族手中，邀請函上說起來只有簡單的一個內容：
“傑拉德家遺失多年的小姐竟然找到了，為了慶祝小姐的回歸，特此邀請衆人參加宴會。”
講真，對這個理由衆人将信将疑，但是他們表示很理解。
大家都是貴族嘛，平時貴族怎麽行事都大差不離的，對這封邀請函，衆人的理解就是，傑拉德家族準備重新活躍在貴圈，所以找個由頭辦了個宴會。
意思嘛就是，來不來，就看你們給不給我們傑拉德家這個面子了。
當然傑拉德家族的面子還是要給的。
新興貴族們或許連這個家族的名字都沒聽過，可是老牌貴族們卻是知道，這個家族的歷史簡直長遠得吓人，當時這個莫裏斯大陸的王室還沒有的時候傑拉德家族就在了。
人們不知道他是怎麽來的，只知道，從莫裏斯大陸的格局穩定開始，這個家族就一直存在。
要真說起來，連王室都要給幾分面子。
只是，說來也怪，傑拉德家族的人出乎尋常的低調，他們不在貴圈活躍，不參加任何活動宴會，不跟其他貴族聯姻，總之那架勢就是，我們關上門來過我們的，你們別來打擾。
搞得貴圈的人連傑拉德這一代的家主是誰都不知道。
平靜許久的貴圈因為傑拉德家族的宴會沸騰起來。
最近他們下午茶的話題中心只有一個：
“哎，你們家接到邀請函了嗎？”
“沒啊，怎麽你們家接到了啊？”
“對啊！”這人看起來有點得意。
後來問了一圈，能接到傑拉德家邀請函的，只有圈中的一些老牌貴族。
這小小的得罪了一部分新興貴族，他們認為這個不知道從哪兒跑來的家族哪兒這麽大臉，架子擺那麽足他們怎麽連聽都沒聽過呢？
結果他們這麽說的時候卻遭到了其他人的嘲笑。
笑什麽，當然是笑這些新興貴族沒見識沒底蘊了，也不瞧瞧人家家族歷史多長。
不怪傑拉德家不邀請他們。
後來有好心人提點，說，“到時候連王室肯定都會派人去，多長臉的事，你現在不想辦法找找門路，還在這抱怨！”
蠢透了。
這人恍然大悟，只是話說出口，也傳了出去，現在後悔也來不及了。
圈中結結實實熱鬧了幾天，也正如那個人說的，王室也受到了邀請函，或者說，王室的幾位皇子都接到了。
這封邀請函時科裏親自遞給阿奇爾的。
阿奇爾打開邀請函看了一眼，眉頭就是一皺。
科裏瞥見他的神色，試探着問：“殿下，雖然不知道傑拉德家賣的什麽關子，這宴會，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合起邀請函放到一邊，白皙修長的指尖緩慢而有節奏地敲擊桌面，阿奇爾擰着眉沉思，露出淩厲明朗的下颚線。
科裏垂着頭等着回答，只不過他心裏猜測殿下應該是不會答應的。
雖然說傑拉德家來頭不小，但是殿下不是那種會給人面子的性格，他一向不愛參加這些宴會，所以照科裏看，這次邀請十有**也要被推掉。
結果桌面發出篤篤兩聲脆響，就聽殿下言簡意赅道：
“去。”
科裏擡起頭，咦？
沒有管科裏詫異的目光，阿奇爾自有他的打算，他想到王室藏書館中對各大家族的記載十分詳實，只是說到這個神秘的傑拉德家族，描述卻只有寥寥幾句。
阿奇爾依稀記得，這個家族似乎和人魚有點關系......
到了宴會那天，傑拉德家族的莊園面前車水馬龍，那些受到邀請的家族果然一個不拉的都來了。
衆人來到莊園，打量着周圍的一切，說實話，這裏他們還是第一次來。
邊看邊點點頭，傑拉德不愧是底蘊深厚的大貴族。這些人目光驚奇，因為他們注意到，傑拉德莊園中竟然刻畫着許多人魚的雕像。
說實話這些雕像比光明神殿那邊擺得還要逼真。
——就好像，人魚真的是長這樣的。
阿奇爾一行人也走了過來，他身後跟着科裏，路過人魚雕像的時候，突然停了下來。
阿奇爾打量着眼前的玉石雕像，漆黑的眸子眯了眯。
直到科裏問：“殿下？”
阿奇爾沒說話，他直接帶着人進了主樓。
大廳內有些吵鬧，華麗的水晶燈照亮出這些貴族交流寒暄的場景。
王室的大皇子今天也來了這裏，只是他現在心裏卻有點不爽，因為剛才出門來迎接他的竟然只是傑拉德的大管家，大皇子從心裏認為，他能來參加宴會就是給足了傑拉德家面子，結果他們好像有點不識擡舉。
大皇子轉了一圈，突然在角落的沙發中瞧見了端着酒杯靜坐的阿奇爾。
他身形纖長，五官淩厲，俊着半張的側臉，氣勢出衆，即便在角落也十分紮眼。
大皇子在心裏難掩嫉妒地嗤了一句，空有皮囊，跟他那個早死的媽一樣。
人卻然後端着酒杯走了過去。
他坐到旁邊，看似和氣地跟阿奇爾說：“這傑拉德家架勢還挺大，到現在我都沒見他們那個家主跟小姐露面。”
阿奇爾不鹹不淡地看了他一眼，道：“急什麽，等着就是了。”
大皇子最看不慣他這幅高人一等的樣子，臉色沉了沉，剛要說話，結果目光瞟到一個地方，突然就凝住了，他下流地感嘆了一聲：
“乖乖.....”
大廳也仿佛慢慢安靜下來。
阿奇爾有些不适應這樣的安靜，順着大皇子的目光看過去，漆黑的瞳仁狠狠一縮。
順着旋轉樓底蜿蜒而下，穿着一身華麗銀色魚尾曳地禮裙，五官精致氣質出衆，紅唇勾着絲淺笑，那是阿奇爾死也不會忘記的面孔。
咔嚓一聲，手裏的高腳水晶杯就這樣生生捏碎了。
作者有話要說： 啊，我這該死的癖好！
咱們小公主必須要強勢回歸（握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