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喵喵喵喵
二十四鍋發給父母的視頻申請很快被接通了。
光屏上出現兩只和它十分相似的胖乎乎熊貓,左邊的熊貓戴着墨鏡和花絲巾,是二十四鍋的媽媽木鍋,右邊的熊貓則戴着太陽帽、穿着沙灘褲,是二十四鍋的父親二十鍋。
鍋家繁衍這麽多年已經成為了十分龐大的一個族群,木鍋和二十鍋并沒有血緣關系。
二十鍋躺在太陽傘下打瞌睡,伸爪撓着雪白圓滾滾的肚皮。
“崽啊,我和你爸爸在古地球的夏威夷度假呢。”木鍋手裏握着一面化妝鏡左右看,“怎麽又給我們打電話了,昨天不是剛打過……”
她頓了頓,忽然以一個母親的直覺敏銳地察覺到什麽:
“崽,是不是你祖宗的事情有着落了?”
他們好不容易申請到古地球度假名額,還要在這裏呆四個月,和外界的通話次數有限,一般沒事的時候不會打電話唠嗑。
這種時候打電話,一定是有重要的事情。
木鍋背後,二十鍋撓肚皮的動作一頓。
兩只熊貓同時殷殷地看向兒子。
“呃,媽,爸,我——”
二十四鍋摸摸自己的圓腦袋,到嘴邊的話突然卡住。
它該說什麽?說它發現了一個疑似祖宗的人類?
隔得時間太久,又經過這麽多代,他們已經沒有人知道那個人類青年具體長什麽樣子、聲音如何了,只有留存于血脈中深刻的親昵與依戀,被一代代傳承了下來。
大鍋去世前說他還會回來的,所有熊貓也都堅信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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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宗喜歡喝茶,他們積攢了幾噸的茶葉;祖宗喜歡撿小動物回家,他們投資了數十家流浪兒慈善基金;祖宗喜歡聽民謠,他們每只熊貓都會唱歌和彈吉他。
這種莫名的信念支撐着他們許多年,一次次尋找又……一次次失望。
這麽多年來,時不時有人類打着祖宗的名號來招搖撞騙。
騙錢財名利倒是其次的,只是每次滿懷期望後又全部落空,那滋味太難熬了。
萬一這次又不是呢?
它先自己找過去,确定以後再通知父母家族,也來得及。
“不是,”二十四鍋的嘴比腦子更快的先否認了,它撓着頭說,“就是我想借我爸的星艦用一用,我一個茶塔星系的老同學突然生病了,想去探望。”
木鍋本來也只是随口一問。
木鍋嘆了口氣,繼續看着化妝鏡欣賞自己新買的絲巾,二十鍋失望地向後仰躺進沙子裏,揮揮手嘟囔道:
“首都星好像留了三艘星艦,你自己喜歡哪個開哪個吧。”
“好,謝謝爸。”二十四鍋已經有點迫不及待了。
二十鍋說完埋頭在沙子裏拱了拱腦袋,十幾秒後想起來點什麽,擡起頭:
“對了,崽啊,別選銀灰色那艘,那個自動駕駛系統出了點問題,倒不是大問題,就是進了那邊星球大氣層後好像會……崽?”
“……”
視頻早被二十四鍋那邊挂斷了。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
在古地球度假通話次數限制得緊,他們已經把所有次數都用完了。
總不會……運氣這麽差吧?
另一邊,塔克星。
下播之後,顧與眠仍覺得十分不好意思。他把臉埋在小雪豹的肚子上,非常懊惱:
“我怎麽就唱出來了?”
顧與眠喜歡聽民謠,高中時也學過一會兒吉他和口琴,但多半是自娛自樂,很少在大庭廣衆下唱。他就是覺得有點尴尬,自己唱的肯定好聽不到哪裏去,還為難觀衆們要捧場。
小雪豹灰藍色的眸子看他,一只前爪被顧與眠握着,不明白它的人類為什麽又沮喪了。
明明很好聽——不,還算說得過去。
小雪豹按着顧與眠的額頭讓他低下頭來,與那淺褐色的眸子對視。
晚風過耳。
片刻後,鬼使神差的,小雪豹低頭在青年鼻尖上親了親。
顧與眠:“!”
他微微睜大眼睛。
小雪豹像是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剛剛做了什麽。它尾巴尖一僵,移開視線,耳朵尖十分可疑地發起燙來。
五分鐘後。
顧與眠握着小雪豹的肉墊親一口,覺得自己人生達到了某個圓滿。
“團團,”他心滿意足地抱着小雪豹仰躺沙發裏,把剛剛那些低落情緒都抛諸腦後,“之前還以為你嫌棄我。”
小雪豹做什麽都是那副有點倦怠的模樣,顧與眠一開始親親它額頭都會被排斥,說不沮喪是不可能的。
顧與眠埋頭在小雪豹頸側吸了一口,低喃道:“沒想到我家團團是這樣口是心非的崽,你是不是一直挺喜歡我的,就是沒表現出來?”
小雪豹下意識想推開顧與眠的腦袋,遲疑片刻,最終沒有。
它在顧與眠懷裏蜷成一團,任由人類在它耳邊說各種各樣的軟話,竟然一點也不覺得吵。
甚至想聽更多。
時針一分一秒劃過,顧與眠的聲音一點點變小,眼睑垂下來,尾音在夜色裏打了個轉兒,消失不見。
這一天發生的事情太多,顧與眠竟然就這麽說着說着……
睡着了。
小雪豹先是看着透過落地窗降臨的月色,又轉開眼,從顧與眠懷裏站起來,一爪輕踩在他胸口。
青年的呼吸均勻,心跳搏動聲透過皮膚傳遞到掌中。
顧與眠躺下的姿勢不舒服,他無意識地側過身,T恤蹭着沙發被撩起,露出一截雪白狹窄的腰線。
室內只亮了盞小夜燈,那一段光影裏的弧度,讓人想要伸手貼合其上。
小雪豹背着光,灰藍色的眸光變暗了些許。
顧與眠在沙發上躺着的姿勢有點斜,再稍稍轉身就要摔出沙發,他在睡夢中也下意識把小雪豹護在懷裏,即将碰到地面——
下一秒,他落入一個懷抱。
那是個煙草味中稍帶雪松氣息的懷抱。因為常年的征戰,男人的身材高大修長而極具力量感,肩背到腰腹線條流暢優美,因種族生來的蒼白皮膚質感像是某種冷玉。
他眼睫垂着,遮住其下寶石似的灰藍色瞳孔,情緒莫名湧動。
他學過格鬥,射擊,軍.事指揮,治理國家,獨獨沒有學過……如何小心翼翼地抱着一個貴重物品。
朔寒唇角抿着,一時竟然比曾經獨自面對蟲族上萬大軍時還要緊張。
“顧與眠。”他低低地念了這個名字,“……顧與眠。”
這是他的人類。
他分辨不清此時流淌在血液裏沸騰的是什麽陌生情緒。
是想擁有,想獨占,想掠奪,是——
想落下又不敢的一個吻。
他閉上眼睛,喉間溢出一聲很低的喟嘆。
窗外的萬家燈火揉碎在夜色裏,星河搖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