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點擊只有第9章一半?是因為更新時間太貼近了嗎= (4)
十年。”
冷因懶得跟病號理論就出去拿冰糖去了。
招呼完藥又喝粥,冷因給他倒了一小碟榄菜。莫文濱問另外兩罐是什麽,冷因說你不會喜歡吃的,莫文濱問我不喜歡吃你還買給我幹嘛,冷因乜他一眼問,誰說是買給你的了?
拗不過,冷因還是拿了一罐雲南幹巴菌醬過來。
一拆開,莫文濱就皺鼻子,“什麽怪味?”
冷因嘗了一口,“挺香的啊。”
“算了你還是拿走吧。”莫文濱喪喪着說,“我現在聞啥都不舒服。”
之後兩人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基本上話說出口就忘記了。除了有幾句零碎的,冷因記住了,不但記住了,很多年後她還時常在夢裏聽見。
莫文濱說:哪天你成名了,我就和旁人說,我和你是俞伯牙和鐘子期。
莫文濱搖頭:不對。什麽伯牙,是伯樂;小因,我是你的伯樂。
伯樂命苦。伯樂愛馬,識馬,惜馬,可到頭來,千裏馬還是喂給了君王。
但真正的千裏馬,不歸任何人所有。真正的千裏馬,馳騁沙場,心屬天地。
莫文濱說着,說着,困了,睡着了。冷因把剩下的粥收進冰箱,買來的藥分開幾頓攤在桌上。
離開頤園時,天已經暗了。
傍晚時分終于抵達西藏東南沿線的察瓦龍鄉。察瓦龍在梅裏雪山腳下,幾千人口的小鄉村,已經是外轉途中最豪華的落腳點了。
旅館剛一放下行李,餓瘋了的大夥就出門覓食了。小向導自然要叫上,不僅因為人生地不熟語言不通,主要是一路下來,大家對這小向導印象都不錯——話少、靠譜、人還帥。
Advertisement
村裏總共沒幾家飯店,有的吃都不挑了,随便選了家看着有煙火氣的,進去才發現又是滇菜、藏菜。點了藏豬肉炒菌、雲腿炖雞、牦牛幹巴,蔬的讓店裏炒了西紅柿炒蛋、黃瓜炒土豆,配上青稞酒、冰啤。
幾天下來憋壞了,像是沒見過吃的似的飽食一頓。
蘇格莫難得喝酒,一杯青稞酒半杯啤酒臉就紅了,說要出門透透風。
“妹子,一碗飯就夠了?”
蘇格莫點了點頭,緩緩起身出門。
“哎唷,別是高反了。”一隊友道,“小宋,你趕緊跟去看眼。”
就算沒提示,宋岳自然也會跟出去的。這裏晚上漆黑一片,劫財害命倒是其次,別腳一滑摔下懸崖了,崖底下可是滾滾怒江啊。
還好蘇格莫沒醉沒高反,只是頭有點暈;估計是酒給喝的,加上她第一次參加徒步,幾天下來實在太累了。
兩人站在店前的石欄邊吹風、休息。
太陽還沒墜幹淨,西邊天線微微泛紅。美得寂寥、神秘。
蘇格莫問:“宋隊,你多大了?”
“26。”
“哇,你才比我大5歲!”
宋岳看向她,“怎麽了嗎?”
蘇格莫搖頭,“感覺你好有經驗的樣子。”
宋岳想了想,說:“我見過有4、5歲來轉山的。”
“藏民?”蘇格莫難以置信。
宋岳點頭。
蘇格莫嘆了口氣,說:“我21歲才想到來。”
宋岳說:“也不遲。”
“我還不是為自己來的,也不是為宗教信仰。我男朋友是登山愛好者,那年他在電話裏告白的時候就在察瓦龍鄉,我還記得他說這裏晚上很多星星。”蘇格莫說罷,看向宋岳,“我這種理由來轉山是不是很俗氣?”
“不俗。挺浪漫的。”宋岳中肯的評價。
“不過現在已經是前男友了,”蘇格莫看向宋岳,“你呢?是不是也有什麽記挂的人?”
宋岳看向她,“為什麽這麽問?”
“一路上……覺得你有心事,”蘇格莫想到一個細節,“你總是把手機拿出來轉兩下又放回去。”
“……”宋岳一想,還真是。
女人真是細膩得可怕。
宋岳不由得想起冷因,幾天不見,也沒主動聯系她,竟然莫名的覺得心虛、毛毛的。
“你好些沒?”宋岳問道。
“好些了。”她點頭。
“那進去吧。”
村子裏沒東西逛,酒足飯飽後大夥就回旅店休息了。眼下,熱水和wifi最大。
宋岳住的單間,手機晚飯前充的電現在已經滿格了,只是信號有點弱。他把手機放在窗口,拿了衣服出去洗澡。
熱水氤氲,舒服到他想永遠這麽洗下去。但是這裏缺水,就連當地居民也常常洗不到澡,于是宋岳快速的洗幹淨身體,能省下一點是一點吧。
信號還算争氣,宋岳回房的時候屏幕上已經顯示出了新信息。
一條來自劉平,一條——
宋岳忍住了沒打開,耐着性子先把劉平的信息一字一句回完了。
宋岳深吸一口氣,點開她的短信。忽然覺得房間裏悶得發緊,走到窗邊,呼啦一下扯開簾子,讓高原清涼的夜風毫無阻攔的流進來。
玻璃窗中映着的臉上竟挂着難以掩飾的笑意。
他已經很久沒有這麽笑過了,看起來陌生又滑稽。
——宋岳你個混蛋要是再不出現就再也不要出現了!
宋岳又掃了一眼那句半真半假的脾氣話,當即就毫不猶豫的打了過去。
啊,通了,但沒人接。
宋岳斟酌兩秒,像看着小孩耍賴似的對着手機屏幕挑挑眉毛。
他再次撥打過去,這次秒接;打電話的男人還沒意識到電話已經被接起,那邊女人已經開始問話了:
“西藏好玩嗎?”
宋岳第一次發現,冷因聲音蠻好聽的,是那種很溫柔很溫柔還帶點沙啞的聲音。溫柔得他心更虛,更發毛了。
不知怎的,竟然回了句:“還行。”
宋岳撇開手機看了眼時間,“你沒在上班?”
“在啊。”如果白天裏照顧莫文濱算上班的話
“你上班怎麽……”
“那我挂咯?”
“……”宋岳說,“別。”
他能腦補出電話那頭她臉上的笑。簡直無聲無息的溢出屏幕了。
“你還回來嗎?”冷因問。
“回。”
“多久?”
“三天。”宋岳脫口而出,又想到劉平說的火把節的事,改口道,“五天。”
“哦——”冷因長長的應了一句,“一周啊。”
宋岳突然覺得不對勁:就這麽就和好了?
不過這麽和好就這麽和好吧,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等等,不對啊,她是怎麽知道他在西藏的?
宋岳剛想開口問,門外響起腳步聲,然後是倉促的幾下敲門。
蘇格莫直接推開門進來,“宋隊,有人高反了。”
宋岳點頭,“幾號房?”
“3號。”
宋岳一邊從包裏翻藥,一邊對冷因說:“我有事,先——”
對面笑了起來,“宋隊。”
“……”
“快去吧,等你電話。”
☆、第 20 章
宋岳回房後給冷因回了電話。
電話一接通,宋岳聽見水沸的聲音。冷因說在煮面,宋岳讓她先把面給煮好。
“那你不許挂。”
“……”
宋岳還真耐心的等她把面煮完了。
“喂?”
“好了?”
冷因說好了,“你猜我煮了什麽?”
“我怎麽會知道。”
“過橋米線。”
“……”
“我跟你講,今天我在一家米線店門口被老板娘沖了,說我不付錢在她家店裏蹭空調。我就站在門口發了條短信而已——短信收到了嗎?”
“……”還真有人發完那樣的話覥着臉問對方收沒收到的?
“吃晚飯了嗎?”冷因又問。
“吃了。”
“吃的什麽?”
“油炸螞蚱、蠶蛹、樹蟲。”宋岳一本正經的答道。
“騙人!”
“騙你做什麽?”
“那我問你,”冷因嚴肅道,“你在哪?”
宋岳回說:“雲南。”
她似乎笑了笑,問:“雲南哪裏?”
“迪慶。”宋岳又補充道,“在雲南和西藏交界的地方。”
這還有點道理。
“這是你家嗎?”
“不。我家在峨山。”
峨山?冷因發現自己對于中國西部的知識真是一片空白。
“峨山在哪?”
這句話沒問完,電話突然斷掉了。
過了幾秒,收到一條信息:玉溪峨山。
緊接着又是一條:信號不好,過三天回城給你電話。
冷因看着他的短信嘴角竟不住的彎起。笑笑又抿上嘴,覺得自己像個傻子。
她坐在桌前,撐着臉。面前是一碗熱乎乎的“過橋米線”:超市買來的鮮濕米線,一勺酸腌菜,一勺幹巴菌。
至少嘛,不用随他姓了。
發完短信,宋岳放下手機,窗外天已全黑。
蘇格莫說她男友告白時在察瓦龍,還說這裏夜晚很多星星。她男友說的不錯。察瓦龍的星星很美。這裏的天很幹淨,沒有高樓遮擋和城市的燈光,天幕呈現出青紫色,可以看見銀河。
所以宋岳回答蘇格莫不俗氣、挺浪漫,也是真心的:一碗酥油茶,一碗青稞酒,在這樣的星空下沒忍住求婚都不為過。
宋岳拉上窗簾,把手機拿進屋充電前又給她回過去一句“晚安”。
冷因手機震了震,是一句“晚安”。
安什麽安。冷因嘀咕着回了他句一樣的話。
然後她打開手機網頁輸入 “迪慶”;迪慶藏族自治州,藏語意為“吉祥如意的地方”,下轄地香格裏拉,藏語意為“心中的日月”。她又搜索“峨山”;峨山彜族自治縣,玉溪市下轄縣,人數還沒深圳一個繁華街道多。
冷因把“迪慶”、“峨山”放一起搜,跳出一條“梅裏雪山景區雪崩,峨山向導不幸遇難”。
她手一抖,點開新聞。
新聞敘述很冷淡,除了日期、事件、傷亡人數以外,只有一句“原因正在調查中”。文章下邊附了一篇采訪鏈接,采訪對象是香格裏拉一位客棧老板,峨山過來的,與死者同鄉,叫劉平。
宋岳一行人在察瓦龍整頓好,翌日一早再次出發。
接下來的三天過得很快,似乎回過一趟文明社會将原先那種開荒拓土和自我挑戰的沖勁都給削沒了;雇了馬幫和背夫,摩托、面包車摻着步行,好在最後一個垭口大家都咬咬牙都翻上去了。
最後一夜在牧場紮營,晚飯是土豆燒肉飯、牦牛奶,牛奶出産商“哞啊哞”的在帳篷旁邊亂轉。
夜裏下了場雨,有雷。直到雨停了宋岳才有睡意。沒多久突然一聲驚叫,他吓得馬上爬出帳篷。
蘇格莫腿上黏了一只螞蟥。
宋岳點了支煙把螞蟥燙掉,娴熟的處理好傷口,一擡頭,小姑娘臉上挂了亮晶晶的眼淚。
宋岳笑着搖頭,“何苦啊把自己整這山裏來。”
蘇格莫也跟着笑了,用手背擦掉眼淚,說:“明天就能回家了。”
“想家了?”
“嗯。”
天也快亮了,兩人都沒有睡意,幹脆起來收東西。不一會兒,帳篷裏又出來兩個人,四個人坐在濕漉漉的草地上等天亮。
宋岳問大家感覺怎樣,都說挺好,就是辛苦。
“宋隊,你們這行真不容易,又要帶隊,又要背行李,還要照顧人。”
“哪行都不容易。”宋岳應道。
說是這麽說,這一趟他确實累;宋岳覺得,這是他記憶裏最累的一次徒步了。除了在城裏待久了缺乏鍛煉的自身原因,阿發意外離世給了他自靈靈出事後的又一次打擊。
“看——”宋岳指了指東南邊的天空。
一顆流星劃過。來不及拍照,來不及許願,唯一能做的便是看着那道白光銀針似的呲溜而過,湮滅于深邃的天海。
西部天亮得晚,為了在正午前趕到德欽,他們沒等到日出就又上路了。
其實最後一天的路不好走,都是原始叢林,上上下下;不過由于歸心似箭,各個腳下像是生了風,只有年紀稍長些的的禁不住感慨了句“舍不得”。15公裏路只在茶棚停了一次,喝了藏民煮的牦牛奶茶。
終于在上午十點出了山林、回到人間,劉平聯系好了面包車把大家從外轉終點送回雲南德欽客運站。
上車後,宋岳和劉平通了電話,算是報了個平安。那邊松了口氣的樣子。
“對了,明早機票搞定了,”劉平得意洋洋,“四折,全賣空了。”
宋岳道了謝,說回頭把錢給他。手機沒電了,又講了兩句就挂了。
德欽客運站基本都是長途巴士,大部分在中午前發車。道別的話都說過了,大家一到運站就各找各的車、各奔東西了:有去麗江的,有去拉薩的,不過大部分都是回香格裏拉,還能從那再轉大理。
蘇格莫下一班車去麗江,隔日一早的飛機飛回廣州。
上車前,她吞吞吐吐的說了幾句感謝的話,最後小聲問宋岳:“……能抱一下嗎?”沒說完臉就紅了。
宋岳一愣。說實話,抱一下就抱一下本身也是無所謂的事,反倒被她這麽一扭捏變得奇怪起來。
這種奇怪令宋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
眼看着空氣就要僵固,一個聲音救場般的在他耳邊、以一種只能兩個人聽見的音量響起:“不能。”
這下宋岳完全僵固了。
蘇格莫看見來人,驚喜的說:“冷因姐姐,你怎麽在這兒?”
冷因大大方方的笑着說:“我來找我朋友玩。你玩得怎樣?看你發了不少照片。”
“很好!”蘇格莫點頭,看了看一旁的宋岳說,“這是我們的向導,很有經驗,人也很好。如果你想徒步轉山的話可以找他。”
冷因挑着眉看向宋岳,臉上分明寫着——“生意做得不錯啊?才沒幾天就有小姑娘心甘情願給你打廣告了。”
宋岳回了個“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麽”的表情。其實就是沒有表情。
“我朋友就是這兒的向導。”冷因對蘇格莫說,“不過謝謝你啦。”
“啊,這樣。”這時大巴司機喊着要上車的趕緊他準備關門了,蘇格莫忙對冷因說,“我要走了,我們能在這裏偶遇真是好有緣,你來廣州玩的話一定要找我哦!”說着又轉頭看向宋岳,“宋隊再見!”
目送小粉帽子上了巴士,冷因轉過身,笑眼盈盈的看着宋岳。
宋岳幹咳兩聲,問她:“你怎麽來雲南了?”
冷因說:“想來就來了呗。”
“怎麽找到德欽來了?”這種省內前100都排不上的小縣城,要不是靠近飛來寺、梅裏山,誰閑着沒事會往這兒跑啊?
冷因橫他一眼,“怎麽這麽多問題呢?——車來了。”
說着就自個兒往巴士走了。
滇西北天冷、下着雨,冷因穿了黑色緊身長褲、黑皮短靴,上面是黑白條紋棉衫;她紮着高馬尾,顯得身材高挑。
宋岳承認,冷因比例真好,要是再高個幾公分可以去走T臺了。
車上坐了幾個徒步隊裏的人,見宋岳身邊多出了個陌生女孩,笑着問道:“小宋,女朋友哇?”
冷因在宋岳開口前率先回了一個彌勒般的慈笑,徑直走向最後一排空位坐在窗邊。宋岳安放好行李,在她身旁坐下。
車發的很準時。一出客運站就駛進崇山峻嶺之中。
冷因從包裏翻出紙巾給他,說:“臉上有泥。“
“謝謝,”宋岳接過,問道,“哪裏?”
“左邊。”
宋岳擦了幾下沒擦到,冷因看得磨叽一把搶過紙巾給他擦掉了。
宋岳說:“我這次回雲南……”
“我知道,”冷因看了他一眼,“劉平都跟我講了。”
“劉平?”宋岳微驚,“你怎麽認識他?”
“你能認識我不能認識?”
“不是……你……”罷了,宋岳嘆口氣。他一早就見識過冷因無處不在的紮根能力了。
“你這是啥口氣?” 冷因皺眉,“誇我貶我呢?”
宋岳說:“你就當是誇你吧。”
“不是,你這人,”冷因側身朝向他,眉頭揪成一團,“我千裏迢迢跑來雲南,你就這破态度?”
宋岳臉上仍舊是波瀾不驚,問說:“你不是來看朋友的嗎?喏,還是向導。”
冷因咬牙,“宋岳你別不知好歹……”
“好了好了,”宋岳突然笑了,拍拍她頭說,“我的确是太激動了,你給我點時間反應一會兒。”
激動?冷因狐疑的看着他,簡直激動得像是城中村網吧早晨走出來的那些通宵戰鬥後生無可戀的人。
冷因問:“你是不是很累啊?”
宋岳點了點頭。
“那你睡吧,到香格裏拉了我叫你。”見宋岳一臉不信任的看着自己,冷因又說,“放心啦不會坐過站的。”
宋岳小聲回說:“這趟車就只有香格裏拉一站。”
“……”
冷因皺眉,“你睡不睡了?話多。”
宋岳閉眼,“我睡了。”
等冷因轉過頭,扒着車窗望山,宋岳偷睜開點眼,看着她,嘴角動了動。
☆、第 21 章
回到香格裏拉,天還亮着。劉平在客棧前臺留了把鑰匙,人去外地接客了。
宋岳先回房間把東西收了、洗了個澡。出來的時候冷因正坐在大堂沙發上翻雜志,馬尾辮放下來了,烏黑的長發搭在肩上,發梢在胸口微微卷起。
宋岳走到她身邊說:“走吧。”
“好。”冷因合上雜志,撫了撫平,起身收進簍子裏。
宋岳帶她進了一家藏餐館。冷因菜單看不太懂,讓他随便點。
宋岳問她有沒有忌口,冷因說沒有。宋岳又問她吃得多不多,冷因笑了,說她喝得比吃得多。宋岳瞅了她一眼,點頭說知道了。
結果上來一金屬壺,倒出來是白白的、牛奶一樣的“酒”。
宋岳倒滿一碗推給她,剛要提醒她燙,冷因已經低頭貼着碗邊吸了一口,又燙又驚訝的皺着眉頭咽下了。
“這什麽啊?”她抿抿嘴,後知後覺的說道,“這不是米酒。”
“酥油茶。”宋岳也給自己倒了一杯,“第一口會有點怪,你再喝喝看。”
冷因将信将疑吹了吹、又喝一口;甜甜的,有回甘。還不錯。
服務員又上了另一個壺子。這回才是酒,青稞酒。
青稞酒是自釀的,倒出來還冒着熱氣。熱茶熱酒都十分禦寒,冷因一樣還沒喝完,已經從頭暖到了腳趾。
這時菜也上了;藏菜幾乎都是面食肉類。
冷因問:“不是說有油炸蠶蛹嗎?”
宋岳想起來是前兩晚電話裏逗她玩說的,回道:“這地方沒有,要吃得上我們甸裏。”
“去嗎?”
“好啊。”
冷因下巴抵着筷子,望着他道:“真的?帶我回家啊?”
宋岳夾了塊牛肉進嘴裏,不緊不慢的嚼着說:“怕了?”
冷因嘁一聲,“我怕什麽。”
宋岳給她加到第三杯酒時,說:“最後一杯。”
“這酒,”冷因用指關節敲了敲金屬壺,“一斤沒問題。”
“這麽自信?”
“你喝不過我。”
宋岳笑出聲來,撇着嘴點頭說:“行,我喝不過你。”
“你不信?”
“我信,”宋岳又重複一遍,“我真信。”
冷因看他撒謊撒得鄭重其事,說:“可以比試比試,看誰先倒。”
宋岳調侃她道:“你是蒙古族的吧?”
“有可能,”她點頭,“怎麽樣?比不比?”
“不比。”宋岳擺出一副向導的樣子,“這裏平均海拔3000以上,我親眼見過喝多了缺氧口吐白沫的,想活着回去就給我省省。”
宋岳這話多少起了點驚駭作用,冷因喝完第三杯就停了,一杯二兩,總共六兩。好在停了,走出餐廳的時候冷因已經有點暈乎了。
外頭天已黑,氣溫驟降。牛仔外套一點不暖,冷因縮着脖子給凍得抖抖的。
“好冷啊。”冷因嘆了一句,又扯了扯宋岳的黑夾克,暗示着說,“你這夾克好像挺暖的。”
宋岳乜她一眼,說:“少打我主意。給完你我就沒了。”
冷因本來只想跟他開個玩笑,沒想到這人竟是這麽的小氣?冷因有種看走了眼的窩心,哼了一句“真是個男人”,大步往客棧的方向走去。
腳步聲從身後跟上,下一秒宋岳帶着熱氣的夾克就披在了她的身上。宋岳順勢握住她肩,說:“你也知道我是男人。”
對她“示好”的男人很多,但冷因每次面對宋岳都會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不能這樣,她對自己說。冷因側頭看着他,“怎麽你突然開竅了?”
宋岳摟着她向前走,“先前的确是太激動了。”
“那現在呢?”
“有點感動。”
悶騷。冷因暗自總結。
牛仔外套,蓋了件夾克,再被宋岳摟着,确實一下子溫暖了許多。可是宋岳只穿了一件黑色的大短袖,另一只手插在運動褲口袋裏,半條胳膊露在外邊。
“還是還給你吧。”冷因說着褪外套。
“叫你穿你就穿,”宋岳皺着眉又給她挂上,“生病了我可不照顧。”
出了商業街,路上行人很少。不僅人少,燈也少,樹也少,頭頂星星多。
“當向導的話要照顧別人吧?”
“何止是照顧,”宋岳說,“背行李、搭帳篷、燒水、煮飯……”
冷因小聲嘀咕,“難怪小姑娘被你迷得不要不要的。”
走着走着就看見了街角的客棧。獨門獨院,木門關着,兩盞燈籠亮着昏光,一只小白貓在燈籠下舔爪子。
宋岳笑問:“你剛才說什麽?”
“沒有。”她悶着聲應了一句。
“生氣了?”
“沒有!”
不知是不是把貓給驚到了,小白貓朝兩人警惕的“喵”了一聲,跳上院牆不知道哪去了。
冷因推開他手,“你一走走這麽多天連聲招呼都不打,我因為別的女孩子要你抱一下這點小事情生氣?”
宋岳接過夾克,也沒穿上,嘆了聲說:“我以為你不想和我說話了。”
冷因想問宋岳,她打得那些電話他是不是真的一個都沒接到,但同時又不想這麽告訴他自己打了很多個電話。兩人正大眼瞪着小眼的,遠處傳來一聲“冷姑娘”的呼喚。
“冷姑娘!”劉平又叫了一聲,見冷因看向自己還伸手對她招了招。
劉平穿着皮襖,揣着口袋,走近了猛然一驚,“ 阿布!你他媽太黑剛沒看見。”
宋岳:“……”
冷因硬憋着笑和劉平打了招呼。
“我剛送完人去機場,”劉平說,“這麽冷站外邊幹嘛,快進來。請你們喝熱牦牛奶。”
劉平推開木門,兩人跟他身後進去。內院很安靜,種了不少綠植,大堂連着餐廳,有兩個女孩在牆上挂着的藏毯前拍照。
劉平邀請她們一塊兒喝牦牛奶。
冷因打了聲招呼,先上樓洗澡。
人走後,劉平才對宋岳說:“跟你講件事。”
“你說。”
“你先答應聽了不扇我。”
“……”宋岳有種不好的預感,“不扇。”
劉平咳了咳,說道:“我把你房間賣出去了。”
“!?”
劉平正往鍋裏倒牛奶,忙叫住宋岳說“你別激動”。
“我可不是高價轉賣給什麽臨時開房的男女,”劉平先撇幹淨自己,一邊打火煮奶一邊解釋道,“有對驢友的預定日期出了點問題——本來是明天才走,登記時給整成今天了。人家都住了五六天了總不能就這麽趕走吧?”
宋岳看着劉平,問:“那我怎麽辦?我東西呢?”
“你東西都在前臺存着呢放心。我給你想了個辦法啊,”劉平意味深長的看向宋岳,“這冷姑娘是标間,一個人住——剛看你倆在門口講上話了?”
宋岳沉住氣,說:“我們兩今天從德欽一起回來的。”
劉平眉毛瞬間太高了一寸,“那太好了!今晚有沒床睡就看你本事了。”
牛奶突然開鍋了,白花花的沫沫直往外滾。劉平趕忙掀開蓋子關掉火,啧啧的說:“冷姑娘也太奇葩了,我今早還在客棧裏看見她的。難不成坐四小時車過去德欽玩一個小時,又坐四小時車回來香格裏拉?”
宋岳懵了一下,回了句:“那她還真是……喜歡坐車。”
劉平拿出碗疊放在鍋邊,一邊用湯勺攪奶一邊八卦的問:“你倆車上坐一塊兒?”
“嗯。”
“诶诶?別告訴我晚飯也一塊吃的?”
宋岳有點不想搭理他了,轉身往外走,“我去前臺拿行李。”
“喲!快去!”劉平笑着說。
宋岳站住腳,“你想哪去了?今晚我跟你睡。”
“什麽?……不行。”劉平堅決搖頭,“我房間只有一張床。”
“怕我把你睡了?”宋岳挑眉,“我還沒到那程度。”
劉平罵了句“操”,一邊盛奶一邊說:“美人送跟前不要,誰知道你到沒到那程度。”
“誰說不要了,”宋岳皺眉,“今晚太累了。”
劉平反應了一下,聽懂了,長長的“噢——”了一聲。
作者有話要說: 請告訴我文案沒有被改殘。(這一百個字簡直比三千字還難寫!!!???)
☆、第 22 章
“丫的,”劉平自言自語,“蹭老子床還蹭得這麽理直氣壯。”
劉平盛了四碗牦牛奶。
用餐休息區,兩個女孩正在牆角讨論着什麽,冷姑娘還是老樣子,窩在沙發上翻雜志。
“老板!”一個女孩掉過頭,指了指牆上裱起來的一張證書,“這個是你嗎?”
劉平将牛奶擱在桌上,走到女孩身邊,回說:“不是。”
“那是誰?”
“好厲害哇。”
劉平撓撓頭,“就是剛才那個……”
“宋岳?證明書?”冷因突然的出現把三個人吓了一跳。
牆頭三人站開一點,好讓冷因看見證明書上的內容。她順着“宋岳”的大名往下讀,神情逐漸嚴肅起來,問劉平道:“這是真的嗎?”
劉平點頭,“嗯,當然是真的啦。”
冷因疑惑,“怎麽會在這裏?”
“他不想要就給我了呗,正好擱在這兒鎮店,多洋氣。”
劉平招呼三人去喝牛奶,“美容養顏的,趁熱。”
冷因道了謝,“我等會兒。”
冷因看向牆上,那一紙薄弱的證明書,卻被證明書上那一個個詞語所透露出的無法言喻的力量所深深吸引:“二零一四”、“喜馬拉雅山脈”、“珠穆朗瑪峰”、“8844.43米”、“頂峰”。
二零一四……那時的她,似乎,也是懷揣着夢想的啊。
一旁餐桌上,劉平毫不掩飾的“明窺”着認真端詳證明書的冷姑娘:純白色的亞麻家居服,長發半濕,剛洗完澡臉上還粉撲撲的,五官輪廓分明卻柔和得一點不突兀,甚至帶有些男人的英氣——竟有如此清澈的妩媚?劉平不由得想到了彜族絕色鬼女姿子妮乍——不行,得把阿布叫來!
“我有點事,”劉平對兩女孩說,“一會兒回來。”
劉平起身,差點一頭撞上急匆匆走來的姿子妮乍,哦不,冷姑娘。
冷因一臉正色的問道:“宋岳是登山運動員嗎?”
劉平頓了頓,沒正面回答這個問題,只說宋岳是專業的。
“他14年就登上珠峰了,為什麽現在……”冷因本想說為什麽現在成了這個樣子,但又發覺如此措辭的不妥當,于是收了口。
劉平覺得這是私事,下意識的看了看周邊,把冷因帶到煮牛奶的角落,問她:“你問這個幹嘛?你怎麽知道他不幹了?”
冷因懶得廢話,直接回道:“我和他認識,我們兩在深圳是鄰居。”
劉平聽明白後眼睛掙得要裂開了,“鄰居?”
“之後解釋……所以我剛才問的問題,方便回答嗎?”冷因試探的、盡量充滿誠意的問道。
劉平嘆了口氣,“也沒什麽不能回答的,只是……算了我和你說吧。”他沉吟片刻,組織了一下語言,“阿布不是14年登頂珠峰了嘛,但他自己很不滿意那次登頂,一是從南坡上的難度較小,二是用了标準五瓶氧氣;所以他15年又去了一次,結果15年4.25尼珀爾地震,8.1級,珠峰發生巨大雪崩,宋岳當時在營地,人沒死但頂也沒登。15年珠峰無人登頂。”
“那些年阿布為了登山也是傾家蕩産了,加上一些別的事情就沒再幹了,”劉平搖了搖頭,“總之很多現實原因吧。”
靜靜的聽劉平說完,冷因消化了一下才問:“你一直叫他,‘阿布’?”先前在客棧門口她似乎也聽到了這個稱呼。
“啊對,阿布,宋岳彜名叫“以布”,”劉平想起什麽補充道,“漢文名也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岳’,山丘嘛。懂了吧!所以我覺得他應該還是有點夢想的。”
劉平回到房間的時候,宋岳正在刷牙。
劉平問:“牛奶不喝了?”
宋岳滿嘴泡泡的回說:“不喝了。”
“東西收好沒?”
宋岳一愣,看向劉平。
劉平提示他道:“明早的飛機飛昆明啊?”
不好。宋岳忙一口水吐掉泡沫,“我忘了。”
“緊張什麽啊你,”劉平見他一臉木然,“又不是叫你現在去機場,明早收拾都來得及。”
宋岳忙問:“現在還能再加張票嗎?”
劉平搖頭,說:“早晨不就告你賣光了。”
“全價的?”
“估計也沒了——得,我幫你找找看,指不定有。”劉平見宋岳往外走,忽然想起回房間找他是幹什麽,忙說,“冷姑娘在休息區喝牛奶!”
宋岳果然是去找冷姑娘了。因為過不到兩分鐘,宋岳又折了回來,問劉平:“冷因不在休息區。她住幾號房?”
劉平翻着機票網站,頭也沒擡一下,饒有興致的回道:“這我怎麽能告訴你。”
宋岳奪過他手機,“少廢話,我倆認識。”
“你不給我手機我怎麽給你訂機票,”劉平伸着手,邪笑着問,“你倆真是鄰居?”
夜間降到8度,又下起了小雨,宋岳一件汗衫就奔出來了,好在冷因沒讓他等太久就開了門。
不過他也不冷。
宋岳沒進門,站在門口把明天一早要回昆明的事情說了。冷因問他為什麽是昆明,宋岳說昆明挨着玉溪,峨山是玉溪的下轄縣。峨山是他家。
冷因這會兒明白了,沒有顯得太驚訝,“是彜族火把節嗎?”
宋岳點頭,“你怎麽知道?”
“我剛才在雜志上正好看見了。”自打認識宋岳,有關雲南的、彜族的東西,冷因都會不自覺的多看幾眼。
“劉平在查機票,”宋岳說,“如果實在沒有多的話我就不回了。”
“這是幹嘛呢,好不容易回趟雲南。”冷因搖頭。
“我怎麽可能把你一個人丢在這兒。”
“沒事的。真的。”
廊道燈幽幽,燭光般搖曳在她雪白的衣衫上,耳垂上的一片小葉若隐若現。黑發如墨絲,溫柔如水。
宋岳發現冷因其實穿得也很少,因為她已經走出了門外。
“如果沒票的話我就直接回深圳了。我其實,”冷因頓了頓,別開臉,看向宋岳身後的吊蘭,說,“我其實就想來看看你的。我看見新聞說雲南有雪崩,我……”
她說着說着就看見翠綠的吊蘭被宋岳的身影遮住,緊接着在突如其來的擁抱中聽見宋岳說了一句她聽不懂的話。
聽不懂,卻兀自一顫。
“你再說一遍。”
他又說了一遍。
“再說一遍,”冷因說,“說人話。”
“我喜歡你。”
雨融化了。
“認真的?”
“認真的。”
冷因輕輕的笑了,“你認真回答一個問題,還真是久啊。”
宋岳抱着她,将臉整個埋進她肩頸的黑發,吮吸那朝思夜想的味道,是那麽貪婪。
“那你答應我,”冷因小聲的說,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不可以随随便便把我丢下。”
“不會的。”
活二十多年還沒對誰說過的一句話,說出來了怎麽可能随随便便?
“阿布!阿布!”是劉平,在樓下喊他。
二樓走廊探出個頭。
宋岳問:“怎麽樣?”
“明天的票!都沒了!”劉平害怕吵到客人說話只能用氣音,喊得撕心裂肺臉通紅,“後天還有你要嗎!”
宋岳說先不用了,用口型又拟了一句“謝謝”。劉平回了一個“OK”的手勢,小雨中縮着脖子奔進屋了。
冷因全都聽見了,問他:“你什麽時候回深圳?”
“就這幾天吧。你呢?”
“我也是,”冷因想了想道,“到時候可以一起從昆明走。”
這樣安排已是最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