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察覺
紅霞漫天, 夜幕即将落下,不少街上的小販都開始收拾着攤位上的物件,路上行人匆匆, 誰都沒留意坐在街角小吃攤位埋頭吃着東西的人。
他身上穿着身打了幾個補丁的衣服, 上頭沾了不少泥水,頭發更是亂糟糟的, 埋頭快速的将碗裏的湯湯水水灌進肚子裏, 生怕別人搶了他的。
将碗裏的東西吃的幹幹淨淨, 這人長長出了口氣, 擡起眼角, 小心的四處瞅瞅,生怕別人留意他。
見沒人注意,他連忙起身,低着頭埋了帳,匆匆走出攤子,鑽進了一個小巷子,東轉西拐,不多時, 他停在了一家人的後門。
從半掩着的後門看過去, 也能瞧見裏頭的雕梁畫棟, 顯然是家有錢人家, 正是衛家的宅邸。
那人見沒什麽人,索性尋了個角落坐下來等着,擡起眼睛直直的盯着那後門, 雖然臉上沾了不少灰塵,但還是能瞧出這人正是偷了黑珍珠的馮鑫。
夜幕降臨,天色一下暗了下來,巷子中穿堂風呼呼的吹着,馮鑫縮在角落,一動不動。
又等了大半個時辰,從衛家後門走出一個相貌機靈的小子,馮鑫眼睛一亮,一下站了起來,被吹的僵硬的身體險些摔倒。
但馮鑫什麽也顧不得了,踉踉跄跄的朝那小子那跑去。
那小子聽到動靜,皺眉疑惑的看過來,盯着馮鑫打量起來。
馮鑫沖到他面前,神情有些急切的說道,“浩小子,你認不得我了?”
衛浩聽到他聲音,神情一凜,拉着他躲進光線昏暗的牆下,厲聲問道,“你怎麽在這兒?不要命了?”
馮鑫聽他這麽說,眸色畏縮的閃了閃,他當初就是因為染上賭債,才會答應做出那種事,後來風波平息了些,衛家給了他些錢就把他送走了,可他哪忍得住賭瘾,沒多久就敗了個光,聽說沈家大小姐被趕走了,這才大着膽子,又跑了回來。
馮鑫支吾着說道,“不是說不追查了嗎?你慌什麽?”
衛浩翻了個白眼,說道,“明面上說沒有,私下裏誰知道?”
馮鑫瞅了瞅巷子口,說道,“我來的時候小心着呢,要是被發現了,哪還有機會站在這兒?早被抓起來了。”
衛浩聽他這麽說,心裏想着也有些道理,略點了點頭,有些不耐煩的問道,“行了行了,那你來這幹啥?”
馮鑫讨好的笑了笑,手掌在衣服上擦了擦,說道,“這不是這些日子我也不好出去找工,手頭的錢也花的差不多了,你看這……”
馮鑫可知道他偷的那匣子黑珍珠值不少錢,他為了這個,東躲西藏,拿到的那些錢也撐不了多久,還不得這些有錢人付錢。
衛浩聽他的話,瞧着他的神情,心中一動,也猜到了些他的心思,有些不屑,面上還是帶起了笑,應付道,“我也知道馮哥你的難處,這些事你也知道我個小人物也做不了主,但我肯定會同管事說說,給你問問。”
馮鑫瞧着他的神情,心裏又怕他進去後又不管他,目光有些懷疑的打量着衛浩,說道,“浩小子,你可別唬我,要是你們不肯幫忙,我就去沈家,把這事說清楚,憑什麽只我一個小人物背鍋?”
衛浩聽他這麽說,連忙拉着他安撫道,“放心,馮哥別急啊。”
馮鑫自覺拿着把柄,也不費心維持臉面,幹脆的甩開他的手,說道,“三天,就三天,三天後要是沒動靜,我就去自首!”
說完就飛快的離開了巷子,低着頭匆匆離開。
他身後衛浩恨恨的罵了一聲,轉頭快步進了衛家。
片刻後,巷口另一頭鑽出來另一個人,瞧了瞧衛家後門,沿着馮鑫離開的方向跟了過去。
馮鑫這些話很快就由衛浩那告知了衛府的管事,這事當時是衛軒吩咐下來,管事辦的,馮鑫還是他送走的。
當初這事辦好了,他也拿了不少好處,只沒想到這馮鑫冒了出來,着實惱人。
管事皺眉問道,“少爺現在在哪兒?”
衛珉被趕出去後,衛府上下都只稱衛軒為少爺,現在這事,自然得問問他的意見。
他身後的下人回道,“少爺早些時候去珠鋪那邊辦事了,晚間可能不回來。”
管事點點頭,吩咐下去,“備好馬車,我出去一趟。”
下人應聲下去安排,不多時,一輛馬車就由衛府朝珠鋪而去。
……
小樓裏依舊是琴聲悠悠,觥籌交錯,混着權貴人家的哄笑聲,幹脆的下注,逗弄着身邊陪玩的姑娘。
張修朗也坐在這群人中,但此時他面上的神情卻并不輕松,眉頭微微蹙着,即便是身邊的姑娘哄着喝酒也不應聲。
跟了幾次注,有輸有贏,張修朗的神情更是不好看,他起身從桌邊離開,走到一旁無人的圓桌旁坐下。
前些日子,将銀票交給王公子後,在小樓裏瞧見王公子的次數便少了些,這幾天更是瞧都瞧不見。
之前也派人問起過王家的管家,只說王公子忙于生意,張修朗不免有些心裏頭不安。
正在他眯着眼睛思索時,瞧見個有着眼熟的小厮打扮的人朝他走過來。
“張公子。”那小厮面上帶着殷勤的笑走到他面前,行了個禮。
張修朗上下瞧了瞧,認出這小厮是以往跟在王公子身後的一個,眸子微亮,點了點頭,“你是王公子身邊伺候的。”
“正是,”那小厮從袖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給張修朗,笑着說道,“這些日子,咱家公子出門了,想起未同您說一聲,着實失禮,特地寫了封信給您,還讓我代他給您賠禮。”
将信交給張修朗,小厮從身後的下人手中接過一個禮盒,放在張修朗手邊的桌上。
張修朗展開那信紙看了看,再瞥過桌上放着的禮盒,神情緩和下來,又挂上了往常的笑,說道,“客氣了,不過王公子生意順遂便是好事。”
那小厮帶着笑聽他說了幾句場面話,恭敬應下,便說不多耽擱張修朗時間,匆匆告退。
張修朗放下心中一件事,又有了興致,吩咐下人将東西收好,又起身進了賭桌。
待得夜幕将落,張修朗也賭了個痛快,起身懶洋洋的出了下樓,乘上等在門口的馬車,他有些日子沒回沈宅了,今日沈清嘉似乎會回,不妨去放放。
他坐在馬車裏,半閉着眼睛,頗為悠閑的晃着頭,嘴裏哼着小曲,慢悠悠的朝沈宅而去。
走到半路,有個穿着琳琅閣夥計衣服的人匆匆忙忙趕了上來,叫停了馬車。
馬夫連忙拉緊缰繩,馬車中的張修朗朝前一倒,險些碰了頭,他帶着怒氣掀起車簾,瞪向駕車的馬車,罵道,“怎麽駕車的?”
那馬夫連聲求饒,說道,“求少爺恕罪,是有人攔車。”
張修朗煩躁的移開視線,看向膽大妄為敢攔他車的人,“你是誰?”
那夥計上前幾步,急聲道,“表少爺,我是跟在劉掌櫃手下的夥計。”
張修朗聽到劉掌櫃這名字,再看這夥計火急火燎的神情,心中有些不妙的預告,讓他上前來,“出什麽事了?”
那夥計壓低聲音說道,“表少爺,大少爺今日突然來了閣中,竟來了興致查起了賬冊,現如今已經查到劉掌櫃身上了,求您救掌櫃的。”
張修朗心裏咯噔一下,讓那夥計上車細說,吩咐車夫快些朝琳琅閣駛去。
馬車駛的飛快,車輪與路面碰撞的聲音聽的張修朗心煩氣躁,還得壓着細細問那夥計,“沈清嘉什麽時候過去的?”
夥計答道,“黃昏時,大少爺從門口過,似乎是臨時起意進來的,馬車過去了又倒了回來,要庫房的鑰匙找個東西,但半天都沒找到,大少爺就吩咐把庫房的冊子拿給他找找記錄,這一瞧,就露了餡。”
張修朗聽着,神情更加冷峻,他自然清楚劉掌櫃是怎麽從琳琅閣搜刮出的那些錢,從賬房支了錢用作購置的開支,賬冊上自然沒有問題,但這錢實際都給了張修朗,并未買東西,庫房的冊子裏自然沒有記錄。
這支的錢是誰支的,查起來也容易,恐怕他到的時候,早已經查出了劉掌櫃的事,只怕劉掌櫃會把他也給供了出來。
張修朗心中細細思量,瞥向那夥計的眼神幽深,既然劉掌櫃派人來求助,便是指望着他救他,在他到之前,局勢還是能控制住的。
不過片刻,張修朗心裏便打定了主意,面上的神情慢慢緩和下來。
馬車在琳琅閣前停下,那夥計連忙跳下了車,張修朗理了理衣襟,下了馬車,跟在夥計身後,踏入琳琅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