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獨愛美人
敬軒皇朝 城位43年 皇帝相思成疾，遂決定提前退位。可是最出人意料的是，戎馬一生的皇帝最終卻讓自己最沒有軍事經驗的二兒子即位。朝野上下衆說紛纭，最後只知道拟聖旨的前一晚，大皇子和皇帝曾徹夜長談。而新帝即位後，大皇子則被派往邊陲小鎮，做了一個小小藩王。
曾經處心積慮，曾經想要一手遮天的男子，緣何這樣心甘情願地放棄唾手可得的權利？原因，恐怕只有他自己方才知曉吧——
“小姐——小姐——快下來，老爺急着找你呢！”小丫鬟阿環急急地往秋千架這邊跑來，邊跑邊沖落梅揮着手帕。
“有什麽大事嗎？”落梅輕快地下了秋千，被阿環拉着往正堂那邊疾步而去。
繞過半彎的石拱門，轉個游廊。阿環擡手推開暗紅色的檀木門，落梅一打眼便望見茶桌邊自己滿臉笑意的雙親。
“爹，娘——”她有些羞赧地喚了一聲，旋即側頭垂下眼，眼角的餘光正好瞥到端坐雙親正中央的白衣少年。
“來來，梅兒還不快來見過夜王爺！”娘親有些急切，心頭有些埋怨落梅的木讷。
落梅有些窘，只好磨磨蹭蹭地來到近前，畢恭畢敬地俯下身去。
“梅兒見過夜王爺！”随即緩緩擡頭，不料竟然一下子撞進年輕少年明亮含笑的眼。少年唇紅齒白，眉宇間英氣勃發。此刻正是滿眼春風笑意，且毫不避諱地直盯着她瞧。一時間，讓足不出戶的大家閨秀羞紅了臉。
“王，王爺……”她嗫嚅着，心裏頭慌不疊地思忖着大家閨秀時下裏應如何得體地應付周全。
“梅兒，無需多禮！”他竟然親自俯下身，扶起她。
老爺太太在後面看着，是真真樂得喜上眉梢，合不攏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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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下，正是初夏時節，萬物繁茂。
落梅安靜地陪在敬軒夜身側，與他一起游園賞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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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身姿挺拔，渾身上下都是出塵的風流。伴着襲襲清風，他衣衫舞動。忽然轉過頭，一雙幽深不可測的眸子一下子逮住她微微發怔的樣子。
“你還要這樣偷偷瞥我多久呢？”他戲谑地笑道。眉眼真是出奇的好看。
“呃，對不起王爺。民女太……”
“噓——”他忽然伸出食指輕點住她慌忙解釋的粉唇。“梅兒對我不必這樣誠惶誠恐。我對于其他人即使再位高權重，對于梅爾兒也始終都只是一個普普通通的男子。夜，這是我的名字。”說完，他嘴角輕輕勾起。
“唔。”她完全愣住了。從沒有一個年輕男子和她這樣親近過，也從沒有人跟她說過這樣親密的話。可是為何，當他這樣深情地凝望着自己時，這感覺就好像前世殘存的記憶那般熟悉。
“夜。”她輕柔地喚他，剛剛的疏離與陌生，頃刻間煙消雲散。
“梅兒。”他欣慰地點頭，雙手溫柔地握住她的柔荑。
曾經與你錯身而過，算是老天的捉弄。如今，我已再書歷史。這一刻，當命運之輪重新來過，我終于，最先與你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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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郎君說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只知道——大難臨頭了。
他打聽了一路的消息，個個都說梅妃已經病逝。如今，連皇帝都已經換人了。眼下，到底要如何和那只一根筋的傻狐貍說啊？！
說死了？！就此斷絕他的念想？！
不行不行！就他那執拗的性子，還不得去皇陵挖墳啊！要是真發現他的那個寶貝梅兒已經芳魂歸天，那——還不得殉情陪葬啊！
老黃猛搖頭，猛嘆息。你說，這梅兒的命咋就這麽薄呢？難道真的是紅顏薄命，無人可逃？
可惜，眼下更嚴重的事情是，一死兩命啊！
不行，堅決隐瞞！
“咿呀——”老黃輕輕推開門，一眼就瞧見地上趴着的那只已經瘦的皮包骨的某狐。
瘦歸瘦，不過那家夥的雙眼倒還是那般雪亮。尤其是此刻望着自己的樣子，雙目似乎要射出幽幽綠光來。
“幹嘛那麽一臉期待啊？我又沒說一定會打探到你家梅兒的消息！”
“嗚——”不好！狐貍要發飙！
“哎呀好啦。我告訴你，你家梅兒她——呃，她，她失蹤了！對，失蹤了！”編吧，編吧，硬着頭皮編下去……老黃有些緊張地背過身去。
“據說是侍寝當晚就買通了宮人，抄小路逃跑了。至今，呃，至今下落不明……”對，說下落不明最好。到時候找不到人，也怪不了我！
下落不明？！施玉心裏泛着嘀咕。難道真的是找不到我，就逃跑了？
想到這裏，他一下子擡起頭，雙目晶晶亮，充滿了希望的曙光。
“哎呦，你把眼睛整那麽亮幹嘛？吓唬人啊！”老黃心虛地再度回過身去。
從明天起，不！從今天起，好好吃飯，好好養傷，好好鍛煉，早日恢複人身。梅兒她，還在宮外等着和我團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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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月後
咕嚕——黃郎君望着施玉興高采烈收拾小包袱的樣子，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
“喂！你真的還要去啊？”
“那是自然，梅兒還在等我呢！我不去，她不急啊？”頭也沒回，施玉随口應道。
“可以，呃，可以再等等嘛！你才恢複人身，小心，小心走一走路忽然掉出尾巴來。”
“別傻了，我又不是低級小妖！”
完全契而不舍的樣子啊！貌似一點兒轉圜餘地都沒有啊！黃狼君愁死了，這人海茫茫，施玉這家夥咋就一點兒不打怵，一點兒不犯難呢？
“喂！你聽我說，其實——”這樣下去不行。
“你說！”還是不回頭，專心致志地整理他的寶貝小包袱。
“喂！你就不能先停下來，聽我說句話啊！幹嘛一直撅着屁股對着我？我老黃和你朋友一場，想和你臉對臉說句話怎麽都這麽難呢？！”怒了！
“唔？”施玉終于注意到自己朋友不太對勁的情緒了。“怎麽了？你要說什麽？”他放下包袱，徑直朝黃郎君走了過去。
“我……我……”完了，又沒勇氣了。
“說啊，大家好兄弟，有什麽話還支支吾吾的？嗯？”施玉恬淡靜谧的臉，微微彎着的嘴角，一雙狹長的眼，專注而又安詳地望着他。
“我……”
“嗯？什麽？”
“哎呀——你那只土灰的包袱真的難看死了。京城裏的人一看你就知道你是個鄉下人，一點品味都沒有。趕緊換掉，快換掉！”
“哈哈，就這事兒啊。”施玉笑了，一臉春風，差點迷了某黃的眼。“真的很土麽？”
“是啊是啊，土死了，土得掉渣！”
“可是，梅兒喜歡！”扭頭，施玉又回到床邊整理包袱了。
黃郎君呆望着施玉的背影，恨不得撞牆咬舌。
老天爺啊，我老黃真是白活一回啊……
山還是那座山，小路也還是那條小路，依舊是施玉大步走在前，黃郎君小步緊跟在後面。
終究還是沒有吟誦出那些“送君千裏終需一別”或者是“無語凝噎”之類的煽情詩詞。黃郎君筆直地站在山口，只能遙遙地望着施玉逐漸變小的身影，直到遍尋不見。末了，也只好重重嘆息一聲——
此情何時斷？此恨何時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