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夜探敵情
敬軒宮
芊芊一進門，就見落梅沮喪地坐在一邊神色堪憂。心中對她此次“特殊談話”的結果，便已了然了八九分。旋即轉身，沒言語半句便又一頭紮進濃郁的夜色中，匆匆離去。
她要幫自己，她要幫落梅。這一次，相思成災的她，決定铤而走險。
新來的寵兒就住在與敬軒宮對着的常盛宮。芊芊白天買通了傳喚的宮人，夜晚便只身潛進內院，向着皇帝與水媚瑤的寝殿摸進。
此時已經是後半夜，月明星稀，天朗氣涼。歌舞歡笑了大半夜的常盛宮，終于漸歸平靜。其他院落都已經熄燈就寝，唯獨寝殿中還燃着幾豆暈黃的宮燈。
她悄悄地移動步子，幾個閃身，趴到窗邊。細細的手指一戳，窗紙破洞。她屏住呼吸，緩緩地往裏看去。
輕紗拂動的卧榻邊，端端地坐着身着浴袍的水媚瑤，大片潔白的肌膚裸露在外，猶如出水芙蓉一般。
皇帝癡迷的笑着，腳步搖搖晃晃地向床上人撲去。
一個靈巧的閃身，她躲開。皇帝撲了個空，随即懶散地翻過身，仰面哈哈大笑起來。
“媚瑤——快來——”
香肩半露的女子，柔媚地笑着。如瀑的長發甩過，她一點點，向他俯下了身。
呼——
一股濃濃的白霧，自那殷紅的口中湧出，不偏不倚全都吸進仰面躺着的皇帝鼻中。
芊芊瞪大了眼，只見床上的皇帝身體奇異地抽搐幾下，随即口中模模糊糊地念叨起什麽。僵硬的手臂，迷亂地在空氣中比劃着，看起來好像完全進入了某種幻想的境界。泛青的臉上滿是沉溺的扭曲與陶醉。
趴在皇帝身上的女子，忽然邪邪地笑了。傾國傾城，也妖冶萬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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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術！妖術！她到底是什麽人？！芊芊緊緊咬住唇，不讓心頭的恐懼與震驚将自己暴露。誰料—— 一陣晚風刮過，浮動的雲朵遮住皎潔的月色，一瞬間視線的模糊，等芊芊再擡眼望去——哪還有什麽嬌媚的美人？！
芊芊大驚！！！！！！！！！
難道自己被那妖人發現了？！剛想奔走，卻不料恍惚遲疑間，看到了讓她永生難忘的畫面！
嬌小的身影從黑暗中漸漸走出，每邁一步，那道詭秘的影子便幻化一分。柔弱的身體一點點挺拔偉岸，嬌媚的臉龐慢慢變得棱角分明，一道若有若無的白光包裹着正在發生奇異改變的女子，望在芊芊眼中，是驚人的詭異！
水媚瑤！當那個魅惑衆生的女子完完全全走進銀色月華中時，早已經變成一個英氣逼人的颀長男子！只見他緩緩地轉過身，一張淡定俊逸的臉，便毫無預兆地映入月光——
“啊——”窗外芊芊終是失聲喊出。
殿中人一道凜冽的目光射過，平靜的俊顏攜上一絲殺意！
“呼呼呼——”芊芊拼了命的狂奔着，身後的樹影刷刷地倒退着。
怎麽會？！怎麽可能？！那張臉，那張深深烙印在她心底的臉，怎麽會就這樣出現在她面前！
水媚瑤？施玉？他們怎麽可能是同一個人？！
記憶交彙，将兩個人影強制地重疊，一個溫潤如玉一個妖魅冷絕，天與地一般的差距，如今怎麽——
刷地一道魅影閃過——頭頂一個白色身影翩然落于芊芊身前，截住了她奔逃的道路。
“啊？！”芊芊擡眼，對上的是一雙滿是殺機與冷意的眼。
“是你？！”施玉一愣，遂想起山中歲月。冰冷的臉上閃過一絲異樣，片刻間卻又歸于虛無。“都看見了？”
此時，夜淡月明，寂靜的林園中，只有這一對相互望着的男女。芊芊仰面，望着沐浴在銀輝中的挺拔男子，一時間怔怔到無法言語。
男子一張俊美如昔的臉，依舊是靜谧安逸的模樣。濃重的眉，細長微挑的目，挺直的鼻子，薄削的唇。還是喜歡穿白色的衣服，給人幹淨透徹的感覺。還是那樣淡淡的表情，始終是一派雲淡風清。
這是她朝思暮想了多久的場景啊，他們重逢，然後彼此相望。
可是，究竟是為何？他望着她的眼要那樣冰冷，那樣決絕？緊緊繃着的下巴，緊緊抿着的唇。為什麽就不能稍稍透給她一絲面對梅兒時的溫暖與關切，哪怕一次那也足夠了啊——
“我本不想殺生，可惜這一切都是你自找的！”狹長的眼睛忽然危險地眯起，那張俊逸的臉上殺意大盛。
一陣陰冷的風平地而起，從芊芊腳底灌進，涼意逼心！
“為什麽？！”為什麽你不再是原來的你？！為什麽你變得不再那樣溫柔善良？！是誰毀了你，讓你失去了原來的平淡。此時卻像一個惡魔，勾着狠毒的嘴角？！
施玉一愣，面對女子閃爍悲憫的目光，舉起的手臂遲遲無法揮下。
“我愛你！”既然即将死去，那我也便再無顧忌。此時，只想說出自己一生唯一想說的話，再到陰間也可了卻遺憾。
風停了，卷起的落葉紛紛揚揚飄下。落在相對着人的身上，再緩緩滑下。
“哼！一個為了榮華富貴而甘願入宮為妃的女子，也配愛人？”施玉側目，臉上輕蔑鄙夷的神情，像一根棉針狠狠地刺進芊芊心頭。
“無論如何，我說的都是真的！”是啊，上天的神明可以作證，夜夜纏綿的夢境可以作證。我真的是一刻不停的，愛着你。
“證明給我看！”
“我願随你遠走高飛！不管你是妖是仙，只要——”
“我不要你！”
一句話，像一座大山，狠狠地砸下。
芊芊咬唇，只見一身白衣似雪的男子，緩緩轉過身去，對着萬頃的宮殿，對着萬家燈火的闌珊，大聲說道——
“我要這江山！我要這無盡的繁華！我要将所有的榮華富貴全踩在腳下！我要成為這世間，最強大的男子！而你——”
他轉身，一雙魅惑的眼忽然牢牢地望向她。
“願意幫我嗎？”他笑了，妖嬈滿地。“嗯？口口聲聲說愛我的女子。”
“我願意！”芊芊堅定地擡起頭，雙拳緊緊握在身側。“若這是你渴望，我願意傾盡所有讓你如願！”
“好！”
世間哪有什麽堅定的愛？再堅定的愛，最終也逃不過背叛。
施玉望着蘇芊芊一點點消失的背影，忽然自嘲地撇撇嘴。
“你看，你多想以前的我？”
若世間女子都貪慕權歸，若世間女子都可為此薄涼，那我就成為這世間繁華的中心，到時——我的梅兒，你就會知道，當初棄我而去的你，究竟有多麽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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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贈：
施玉自白
即使我曾經淡泊超然，我也終究是一只三千年的狐貍精。媚術，幻化始終是我們靈魂深處的本能，彼時不用，也只是收斂心性。
如今，我踏在這俗世的土地上，掀風覆雨對我來說也是易如反掌。也許我曾經純真善良，也許我曾經一心一意，不過這一次，我只想選擇懲罰與不原諒。
梅兒，我恨你，很恨，很恨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