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冊封大典
三日後
敬軒宮
悠揚的喜號吹起，綿亘在喜氣洋洋的宮闱上空，百轉回腸。整個皇宮內院，人人面帶喜色，忙碌而又雀躍。就連深居內院的貴人妃子，也迫不得已帶上歡欣的面具。在一派奢華至極的婚慶裝點下，嶄露笑顏。
敬軒宮裏更是忙的人仰馬翻。裝點宮殿的裝點宮殿，清點禮品的清點禮品。而最繁忙的還是要數新娘子身邊的一群宮女。
宮女們七手八腳地在落梅身上臉上頭上忙碌着。绾發，飾頭，塗抹胭脂。點朱唇更不忘描畫黛眉。那大紅的喜服，要四人捧拽着方可穿上。繁瑣複雜的衣帶，左纏右繞……
金黃的銅鏡裏，落梅一眼不眨地注視着鏡中人的變化。青澀的少女，初上華妝。烏黑的發絲绾起，佩上新娘子的頭飾，金簪紅花。粉白的面上，嫣紅的唇瓣。大紅的喜服包裹在身。
這就要做新娘子了？！
她癡癡地望着鏡中人，恍惚間思緒飄遠。
她曾經是多麽憧憬這一日的到來啊！像山下所有的小姑娘一般，聆聽過大人們笑談着的大紅喜轎，大紅長裙，還有高頭大馬上端端坐着的夫君。那些時日，就連夢裏也會因那片暖暖的鮮紅笑醒。起了身，偷偷溜進隔壁房間。傻傻地望着那個熟睡的人，好想撒嬌似地搖醒他，問一句——你啥時學會的騎馬？
“呵呵——”一聲清淺的笑，吓到了正在她身邊忙碌着宮人。
宮女們錯愕地揚起面，望着這個不知為何突然笑出聲的貴妃娘娘一臉茫然。
“娘娘？是奴婢癢到您了？”
“啊？”落梅回過神，同樣也是一臉茫然。“沒，沒事啊！你們繼續——”
再擡起頭，銅鏡中女子已經風華絕代，豔冠天下。
“娘娘——吉時已到，請上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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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皙的手，輕輕推開朱紅的殿門，殿外金燦燦的陽光便随之迎面撲來。
看！朗朗乾坤，時日甚好。
所以——施落梅，你要打起精神！
絕色的人兒，輕輕籲一口氣。
随着踏出那堅定的一步，記憶中的鳥語花香都已散去……
彼時 ，東門外。 浩浩蕩蕩駛出一隊人馬。據說是，大皇子主動請纓，要求去西疆平定倭寇。
皇後淚眼相送，卻只能見那個身着戰衣少年，孤單而又決絕的背影。但她不怪他，她也知道，他不曾回頭一顧，只是因為皇城裏這滿目刺眼的紅。這會讓他痛，連離去也無法安寧。
身在帝王家，怎可無代價？她嘆息，轉過身去卻已換上一張喜悅溫婉的臉。一步步，向着那金碧輝煌的大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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敬軒城含笑着拉起梅兒的手，溫柔地半擁在懷。落梅微微颔首，乖巧溫順。
大殿裏皇族大臣衆人濟濟，整整齊齊地坐在殿下，為皇帝與新貴妃的婚禮把酒言歡。
歌舞升平，笑靥紛呈。各個邊陲附屬國，使節紛至沓來。
落梅端莊地坐在殿上，溫柔地笑望着衆人。可纖細的指尖雖握在皇帝溫暖厚重的掌中，卻依舊冰冰涼涼。
“烏托國賀禮到——”
随着傳喚太監尖細的嗓音落定，衆人的注意力再次從尊貴的新妃身上轉開。
“烏托國？這是哪個國家？”
“沒聽過啊——難道是南方那邊新興起的小國？”
“是啊——南方那邊也連年戰亂，小國生而滅，滅而生，國號更改的速度比五谷繁育還快！”
聽着衆人議論紛紛，敬軒城也起了一絲好奇。
“快呈上賀禮。朕也想瞧瞧這新興的小國，能送上什麽貴重物品！”
“呈賀禮——”
話音未落，就聞一股淡淡的幽香自殿門外傳來。一絲絲，一縷縷，沁人心脾。衆人驚愕，更加拭目以待。
只見，一抹大紅的衣角閃過，明亮的光暈中翩然而來一位婀娜的女子。
那女子，晶瑩剔透的肌膚仿佛冰雪幻化而來。低眉颔首，看不清五官。但随着那發絲衣衫舞動，雖在遠處卻已可聞其身淡淡散發的勾魂幽香。
她一步步向着皇帝而來，所過之處無不唏噓不已。
衆人驚豔地瞪大雙眼，更有甚者幾乎呈現癫狂之色。酒杯掉落，酒案倒翻。
直到她柔柔地在皇帝面前站定，才緩緩擡起了頭——
一瞬間——敬軒城倒吸了一口冷氣。
那是怎樣一張誘人媚惑的臉！所有詞彙在這樣一張臉上，似乎都變得蒼白而又沒有意義。那幽深不可望穿的眸子，微微上調的眼角，兀自芬芳邀人一品的紅唇。縱然是回眸一笑百媚生的楊貴妃恐怕也要甘心臣服于這女子腳下。因為——她無需笑，就已妖嬈絕世，媚惑衆生！
“民女水媚瑤參見吾皇——”
魔音一般的聲音，蕩漾在寬闊的殿上，述說着數不盡的風情撩撥。她微微仰起臉，一雙情愫湧動的媚眼，深深地望向端坐殿上的皇帝。嬌嫩水潤的唇，微微輕啓，皓潔的貝齒只露出那一點點珍珠一般的雪白。整個人，有些懶慵的立在那裏，如夢似幻，媚波徐徐。
敬軒城呆呆地望着身下的女子，一雙瞳孔一點點放大。他望着她，感覺自己的知覺正在一點點喪失，自己的感官正在一點點隐卻。徒留下那張嬌媚妖嬈的臉，和那一雙幽深蠱惑的眸子，在心頭在腦中，在身體無所不在的地方清晰再清晰……
落梅吃驚地望着身旁的皇帝，看他仿佛一頭紮進一個越來越兇猛的漩渦，不可自拔。他的身體僵硬，他整個人就像被施了定身術一般，只有那雙眼閃爍着癡迷瘋狂的光亮。
她愕然地轉向殿上那個嬌媚的女子。看她高傲地仰起臉，眼神似有若無地掃過自己蒼白無色的面。淡淡的表情，不帶一絲情感和起伏。
“民女告退——”
一個淡定的轉身，那個妖媚的女子拖着長長的裙尾，一點點消失在紅毯盡頭。
人去香猶在。整個大殿卻還沉浸在剛才那場視覺盛宴中，無法蘇醒。
落梅再望一眼身旁的敬軒城，他的眼始終望着殿門的方向，從未錯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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沐浴過後，落梅披着一件蟬翼一般的睡裙，側卧在榻上。這是她的新婚之夜，她在等那個人的到來。
手指攪扯着垂下的紗帳，她的齒印深深地留在唇上。
這一刻，她等了太久，卻在等待中聞到了腥甜的氣息。那不是唇上的血，應該是心裏的。
“咿呀——”門開了。她呼地一下坐起身，一顆心瘋跳着，仿佛要爆裂開來！
“梅兒——”
“芊芊姐姐？”
落梅大驚，“你怎麽來了？我——”
“你不用等了！我就是來告訴你這件事的！皇帝今晚去了水媚瑤那裏了……”
“什麽？！”茫然地跌坐在榻上，落梅心中五味俱全。
這？怎麽可能？今天之前，皇帝都對自己喜愛到極致。即便那個女子嬌媚無邊，即便她讓他瞬間心動，他也斷不能在大婚當晚抛下新婚妃子，而去……
“唉！”芊芊輕輕坐在落梅身邊，“我也納悶！這水媚瑤迷惑男人的功力實在太強了！竟然讓人一眼就陷進去了！你我之前下了那樣一番苦功，卻全在她一個媚眼裏灰飛煙滅。本來，我以為皇帝已經對你……唉！”
“那——芊芊姐姐？我要怎麽辦？我的時間不多了！我能等，我爹爹他也——”
“不要太擔心了！我估計，那皇帝也是兩三天新鮮。一個外邦女子，長得又那樣狐媚，估計是男人都會貪戀兩天。只要你堅持住，別放棄。一定會奪回皇帝的心。”
“可是——有她在，皇帝還能全心全意對我嗎？得不到他全身心的信賴與寵愛，我又怎麽能——”
落梅絕望地望向同是一臉陰雲的蘇芊芊，雙眼含淚。
“梅兒！莫要灰心！難道，憑我們兩人之力還鬥不過一個毫無背景的外邦女子嗎？再說，她憑借的也僅僅是一手狐媚的功夫，這樣遲早會被厭倦。只要你抓住一切機會獲得皇上的垂青，那笑到最後的必定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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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夜，注定是一個無眠夜了。
落梅躺在榻上，思緒紛亂。
今夜，她其實應該更加沮喪更加痛苦的。走不進皇上的心，得不到他的愛，她就只能苦苦掙紮在這裏，帶着虛僞的面具，掩蓋自己這顆破碎的心。
可是為何？當知道皇帝不會來的那一刻。她雖然極力否認卻還是感到心頭一點點的喜悅？
原來，始終都還會抱着一絲希望啊。
本該斷絕念想的人，卻始終放不下，這，其實是最大的悲哀了吧？
側過身，她緩緩閉上眼。不出意外的，又一次見到了那張永不會模糊的臉。
爹爹——你的成仙之路，不會太遠了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