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筠筠, 你是想告訴我, 你變了?這三年來,你的身邊不再有我,所以不需要我了?”太子的嘴角噙着笑,卻透着寂寥落寞, 顯得頗為無可奈何。
良久,見她沒有否認,似默認了, 方才嘆了口氣, 仿佛自言自語道:“可是我的身邊,自始至終都只有筠筠,即便你離京三年,我也覺得你時刻陪伴在我的身邊。”
白筠一愣,不明白這句話是何意?
懵懂的眼神看向他, 似乎等待着他的解釋。
太子從袖子中取出一個香囊,擺在她面前時, 香囊上的圖案卻令她震驚的說不出話。
一對魚兒正在兩株墨竹杵立的水中, 歡快遨游。
這個香囊, 是三年前她離京時, 眼睛看不見用手指一針一線摸索着繡出來的。
那段時日, 她的指尖也不知道被紮了多少個針眼?
滿懷期盼的心情, 繡的極為認真, 即便手指疼痛,心底懷揣的情感卻是美滋滋的。
可她記得清清楚楚, 離京那一日她在城門口将香囊從馬車的車窗內抛擲出去的時候,都沒有等到滿懷期翼的人相送。
如今為何會出現在太子的手中?
而且看香囊上有些發黃的布料紋路,必然是被攜帶它的主人常年撫摸導致,可是陳舊的香囊卻顯得異常幹淨,是因被他視若珍寶,一直精心打理?
白筠一時間說不出話,只是愣愣地看着香囊,努力回想起那段有些遠久的記憶。
“當年既然繡了,想要送予我,為何最終扔了?”太子見她遲遲沒有接過手,又不言語,不由得問出了心底早已猜測到的結果。
為何扔了?
因為太子在她那段最艱難度過的日子裏,沒有來看望她,更沒有送來只字片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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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終,寒了她的心。
她記不得花了多少個夜晚,獨坐窗前遙看月光直坐天明,才漸漸忘記了太子對她的好。
如今,他卻拿着一個久遠的香囊,再次解開這個傷疤,質問她為何丢棄了?
白筠突然想笑,也就笑出聲來,眼眶裏突然被朦胧的水霧溢滿,卻努力抽了口氣,硬生生地壓制下了心底的憤慨。
再開口時,已然嗓音平靜地道:“難道涵哥哥覺得,這一個香囊能夠挽回什麽?我說過,那段記憶已經被珍藏在了回憶裏,那會是一段最美好的記憶,涵哥哥何必要再次觸碰,将這段美夢打碎了?”
是啊,是一段最美好的記憶。
正因為美好,所以才不能放棄。
他知道,筠筠對他誤會很深。
這三年來,遲遲沒有對她做過多的解釋,只因他的羽翼未豐,不能将她再次卷入儲君的漩渦。
如今,不一樣了,他已有能力護她周全,不會在讓她受到外界的紛擾糾纏,更不會讓人暗地裏迫害她。
所以,他再不願意将她從身邊推出去。
“你離京前,我因為毆打七皇子之事,被父皇禁足東宮思過。”太子注視着她的目光柔和依舊,突然訴說一段沒頭沒尾的話語。
滿臉錯愕的白筠,卻聽明白了話裏頭的言外之意。
因為他禁足宮中,所以不能趕在她出京前登門探視。
可他為何毆打七皇子?
腦海裏突然閃過一個令她震驚的答案。
因為,七皇子與她被綁架後,間接導致失明一事,有所關聯。
太子這是不能為她報仇雪恨,用了另外一種方式替她出頭,即便代價是被皇上責罰。
“安皇後那時還是莊妃,對于七皇子被毆打一事,豈會善罷甘休,那時候狀告到陛下那裏,必然不止讓你禁足那麽簡單吧?”白筠神色慌張,滿滿的擔憂,急急追問道。
因為她再不掩飾內心的情感,太子的嘴角終于噙着一抹笑,搖頭如實說:“毆打七皇子的事,我讓阮鴻飛下的手,還擇了個非常好的理由圓過去了,莊妃無憑無據,也不能明目張膽的向我潑髒水。”
最重要的是,朝堂上有一大助力白丞相,文官們彈劾他的折子都被輕飄飄的壓了下去。
反倒責罵七皇子以權謀私,不顧尊卑有別頂撞太子的折子屢禁不止。
莊妃為了七皇子的事自顧不暇,又哪裏來的時間尋他的麻煩。
這番話,他卻沒有再多做解釋,其中關系着朝中大臣的派系林立問題,并不想讓她沾染這灘污水。
白筠注視着他的眼神,已漸軟化,那層冰鑄的高牆,終于有所消融的跡象。
“我雖禁足東宮,也有派人給你送過信。可惜的是,母後當時因為我命人毆打七皇子一事,可謂大動肝火,派人封鎖了東宮。”
太子這番話解釋到這裏,白筠終于明白了,為何離京前沒有等到只字片語。
那股窩在心底的火,終于也漸熄滅。
她後知後覺地想起,離京前,娘親特意命下人在牆邊煽風點火,透露出太子正在東宮選妃一事,這一樁樁一件件事,串聯在了一起,如何能不讓那時因為失明,導致異常脆弱的敏感心思,對他産生了誤會?
“對不起,我不知道涵哥哥那時候為我出頭,而被禁足東宮。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是我誤會了你。”說到這裏,白筠眼眶裏蒙上的水汽終于越演越烈,從眼眶裏溢出。
那滴還未滑落眼角的淚水,太子已然為她逝去,淡然一笑:“傻瓜,你當時并不知情,又失明,親近之人告訴你的話,你自然不會防備,談何質疑?即便心有疑惑,也是尋不到答案的。”
是啊!
怪不得娘親一直告誡她,讓她遠離太子。
因為娘親打從心底就未贊成過她與太子往來。
若是她沒猜錯,這三年來,離京後在莊子裏修養,太子派人送來的信件,也一一被娘親暗中差人截獲了。
沒有了書信往來,她又如何知道,這從頭到尾都是一樁誤會?
時間會慢慢地淹沒真相,吞噬掉淡忘的情誼。
太子突然将她攬進懷裏,一下下地撫摸着她的墨發,安撫道:“過去的就讓它過去吧,至少你現在回到了我的身邊,這就夠了。”
他曉得丞相夫人一直不贊同這門親事,生怕做出出格的事,會觸怒護女心切的丞相夫人。
朝堂上因為母後薨逝,他忙着穩固儲君的位置,以免被莊妃有了可乘之機,哪裏還敢将筠筠再次卷入其中。
反倒讓她留在莊子上無憂無慮地生活着,莊妃派出的探子沒有打探到他們在一起的證據,那筠筠就可安然無恙。
反之,若是筠筠收到與他往來的書信,定然神色間會有變化,長年累月,如何能不被探子覺察到?
“這三年來,是我沒能護你周全,才讓你心慌無助地度過了暗無天日的日子,是我對不住你。”太子的下巴抵在她的腦袋上,話語極輕地說着。
失而複得是何種心情,白筠今日終于體會了。
原來,她是真的喜歡他,很喜歡他,或者比想象中的,還要喜歡他。
所以在一聽見他的解釋,就毫無疑慮地選擇相信了。
因為她等待這個解釋,等了整整三年。
即便再欺騙自己,可以無動于衷,也在真相面前,冰鑄的高牆瞬間被瓦解崩塌。
她想要得到太子回應,平日裏的強顏歡笑,不過是故作堅強罷了。
“涵哥哥,我再也不要與你分開了!”白筠絲毫不懂得害臊這個詞,竟明目張膽地說出口。
太子極輕地笑了下,唇角始終挂着和煦的微笑,話音亦是透着三分愉悅:“你這樣直白,就不怕把男人吓跑了?”
……
白筠猛地從他懷中蹭出腦袋,惡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涵哥哥這是騙了女人感情,想要做負心漢?”
太子語噎了一會兒,迫于威勢,方才如實道:“……不敢。”
白筠揚起巴掌大的小臉,輕哼一聲,:“諒你也不敢!”
“是,是,是,筠筠說的極是!”
她撇了下嘴,微微垂下頭好一會兒,含糊其辭地問了句:“那群女人是怎麽回事?”
女人?
什麽女人?
太子愣了愣,沒明白她這句沒頭沒尾的話,是什麽啥意思。
見太子遲遲沒有言語,柳眉不由得皺到一團,難道京城裏盛傳的,太子與盧嫣然有一腿,是真的?
所以,他才不知道如何解釋。
她猛地再次将他推開,從他的懷抱中掙紮出來,怒目圓瞪道:“合着,涵哥哥是想未來後宮佳麗三千?然後将我安置在距離你最近的宮殿裏,就是所謂的寵愛呵護備自?”
……
怎麽突然就炸了?
他不就是沒回答一句話?
并非他不想回答,實在是她這番話裏頭,實在沒聽明白主旨是何意?
任憑他在聰明絕頂,也不懂女人心底想的是什麽。
“筠筠,一個你就夠我操碎了心,我哪裏還敢讨要後宮佳麗三千?莺莺燕燕太多,怕是無福消受。”太子趕緊承諾道。
“你這不是不想,而是力不從心,倘若你有機會了,還不抱得美人歸?”
……
女人強詞奪理怎麽辦?
太子沒有哄過女人的經歷,确實不知道應該如何哄女人。
早些年與她還是兩小無猜,感情上是清清白白,純粹是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不同于旁人的情誼。
如今突然關系錯位,反倒叫他一時間不知所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