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四節課就沒回來
面龐染上些薄紅,他的長相總有些媚氣,這一笑卻清淡靈動。
向來不怎麽笑的人笑起來才驚豔。
江呈煥暹羅貓般的灰藍雙眸瞪的更像一只暹羅貓了,他深吸一口氣,逃也似的駕着輪椅鑽進診室。
诶?
等等。
快看完腿了江呈煥想起,他沒還回複呢。
準确的說江呈煥被美色沖昏了頭沒等他回複。
江呈煥第三次恨自己鬼迷心竅。
貞子後人少年到底給他下了什麽詛咒讓他變得這麽蠢。
作者有話要說: 作者糾結,誰攻誰受啊……
☆、四三章
新井把白村的快遞拿進來給他,不多說一句轉身要走。
新井臉色不好,這兩天一直不好,更準确點,千反田死後他精神狀況就開始不對。
快遞就幾頁紙,白村随便翻了翻,問他:“去了嗎?”
千反田發神經玩失蹤也不是第一次了,“失蹤”事件的熱度完全被白村在國際電影盛會引起的軒然大波蓋過了,現在國內對餘威尚存的白村評價沒有過激的,而國外某些想不開拎不清的報社雜志對白村罵聲一片。
白村久不回應,等事情平息不知還有誰記得千反田節子這個瘋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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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井是忘不了了,他工作能力再強也是個和平社會的普通人。稱得上是朋友的人因自己的忽視死去,鮮血就在新井鄙夷過品味的身邊的包裏,但凡他沒用“千反田是個瘋子,行為本來就不正常”的思想麻痹自己忽略了諸多異常,千反田也不會死。
新井因此懼怕巨大會場裏的黑暗并患上植物依賴症。
植物依賴症,種很多花花草草,植物的生命依賴于栽培者,讓人彌補錯失生命的失落感和愧疚感。
白村好歹也算個野路子的業餘心理學家,看出新井有了心理陰影和抑郁傾向,給他預約了正規的心理醫生。
聽白村的詢問,新井動作頓了頓,“嗯”了聲,沒回頭走了。
白村把手邊那幾張紙——哈佛錄取通知書,放進抽屜。
新井不原諒自己的同時也不原諒白村,但他現在聽不進去勸,前兩天白村又沒功夫開解他。
黑道最近消停了不少也還是亂,白村又平叛又考學又跟歐洲一票黑道大佬鬥智鬥勇忙的不可開交。
而跡部趁七月份暑假留德國一個多月熟悉跡部財團歐洲事務,順帶陪白村。
他們也沒相處幾天,跡部過兩天就要走了。
現在身處德國新建據點,難得清閑,白村又想小芥了。
半月前白村控制住事态後想接弟弟過來,不過管家說小芥生了點小病,沒有大礙但不宜遠行,就此作罷。
白村陷進他的辦公椅裏,腳尖點地,帶輪子的椅子滑離辦公桌,他很快把腿也收回寬大的椅子,任其向着落地窗去。
白村想劃船了,将入秋,枯葉紅楓,泛舟湖上,一葉扁舟任其西東。天藍水碧,栖雲入夢……還要有跡部。
白村勉為其難的又把盤着的腿放下,使些力讓椅子轉圈圈,他則幼稚的癱躺在寬的過分的椅子裏,翹起腳,随椅子圈圈轉,花白的發挂在椅背上随風飄動,惬意安然。
白村極佳的平衡感讓他一點都不暈,樂此不疲的轉了一圈又一圈,竟漸漸昏昏欲睡。
半夢半醒之間椅子自然而然的停止轉動,椅子一沉,它承擔了另一個人的體重。
一只帶有薄繭的溫暖的手捧起白村的臉,氣息相交,白村已沒了睡意卻不睜眼,像只小貓似的眷戀的蹭蹭那只手。
白村不反感人的吐息了,不過只他一個人。
“還不睜眼,等本大爺吻你麽。”
聲線華麗磁性,低緩輕柔,附帶點調笑式的傲慢。
白村眼皮掀起一條縫,長睫完全掩住眼中的笑意,一直無所作為的雙手環過離他還有一段紳士距離的跡部。
跡部單腿跪在白村腿邊并盡力保持椅子的安穩,扶椅背的手卻不客氣的捏住他的腰,原本捧着他小臉的手揉着他小巧的耳垂。一潭碧水似的藍眸細細描摹着他的面容。
跡部回憶起來,仍對他們的初見歷歷在目,清晰到能精準的和如今的白村一祯祯對比。
白村面容成熟了些,褪去青澀華麗依舊,美學以華麗為核心的跡部鐘愛他這張華麗的臉,因為它屬于這副皮囊深處那個他所鐘愛的靈魂。
白村右臉顴骨位置添了道細長傷口,貼了創口貼更像不良少年了,然而那下面是子彈擦過的痕跡。
十五歲,跡部見他玩椅子轉圈圈的時候覺得他只有五歲。
在跡部眼裏十五歲的黑道大佬白村業只是自己的業五歲。
“難得主動,舍不得本大爺?”
白村一臉凝重,煞有其事的思考,最後給跡部肯定堅決的點了下頭。
跡部今天又被可愛的戀人萌一臉血。
跡部不由得勾起唇角,抱住白村,下巴擱他肩上,唇貼着他耳廓,低嘆道:“不想走……”
白村眨眨眼,往耳朵吹氣的挑逗行為真的不地道啊,而且,大少爺這,難不成在……撒嬌?
賣萌這種事白村做的多了就當成自己的固定角色,乍一被跡部搶劇本有點……心情複雜。
白村想了又想,情商上線,做出來這時候最好的回應——輕輕側頭吻了他的臉側。
除了巨大的幸福感,跡部也心情複雜了,今天主動的不行絕對有蹊跷。
“你是不是馬上就死了?!”
“……”并不是。
能不能想我點好。
好吧,白村反思,是他平時做的不夠。
“你老婆今天就單純的覺得大少爺你可愛,想親你!”
“……”
不僅槽點太多,跡部總覺得他這反應怪怪的。
別人家戀人都這麽坦率霸氣的嗎?
果然大爺他相中的人非同凡響。
白村抱着他,跡部的肩比他寬,衣料下鍛煉充分不誇張的肌肉,攀上去很有手感和安全感,白村枕着他的肩,斟酌着字句緩緩道:“你是我這個世上和弟弟并列第一重要的人,我永遠的責任。”
“……”
跡部突然覺得自己承擔的角色其實是他孤苦老母。
跡部被自己奇妙無窮無盡接近事實真相的想法煞到了,太不華麗了。
戀人好不容易說個情話,不要強求。
跡部揉揉他的頭,幹巴巴的回了句:“那挺好。”
跡部也虛僞了。
跡部走那天白村去機場送他。
“小業,明年見。”
跡部很不舍,難得戀人這兩天積極回應。
白村注視着跡部遠去的挺直背影。
至于明年,跡部東京的學業和家族事務今年下半年完全脫不開身,白村在歐洲也是一樣。跡部得知白村明年入學哈佛去學生物努力解開人類生命未解之謎,決定加快進程,舍棄預定的高中計劃,跳級學習并申請哈佛入學。
跡部先生對跡部如此上進是欣慰的,本來他其實不太支持跡部過普通的校園生活和一群同齡小子打網球,但還是尊重了跡部的選擇,盡管在跡部先生眼裏他在浪費自己的才能。
跡部如今迫不及待地走上財閥繼承人應有的人生軌跡,卻是因為白村。
跡部總有一天會放棄網球的,何況并不是完全放棄網球,他戀人就是個絕對bug的陪練選手,子彈的速度都能躲何況網球的球速。
不過要說跡部為了追逐白村而這麽努力……有些狹隘,更多的反而是一種熏陶之類的,跡部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切實的為了自己,是成熟起來的男人想肩負起屬于自己的責任。
而白村用不着別人給他什麽為他做什麽。
都是有獨立思想有責任感的男人,于精神上兩人可以相互依偎,而于物質世界誰需無緣無故的為誰付出些什麽呢。
有難則相幫,不做多餘的事,他們的感情是這麽維持透明和純淨的。
不做掩飾的白村出色的相貌和奇異的花白長發讓機場所有人都認出了他是引進上映在各國的電影主角“殺戮天使”,但沒人敢仗着人多勢衆上前圍觀,甚至他所站方圓三米內在此時的機場高峰期成為了真空。
直到再看不到跡部的身形,白村才轉身疾步往回走,接起震動已久的手機,所走方向人人退避三舍無人敢立。
回到德國黑道大總部,美洲那邊突如其來的騷亂不免讓諸多人員緊張起來進入工作狀态,這樣一來原本有些空的樓層都熱鬧起來。
阿久津調度得當,加之白村駕臨,事情很快就歇了。
被削權的閑人江呈煥無所事事的在阿久津辦公室玩網游。
聽到開門聲頭也不擡:“你老大回來開心嗎?”
阿久津一絲不茍的挂起外套,把辦公室內被江呈煥弄亂的東西分毫不差的放歸原位,走到他身邊,看電腦上閃爍的五光十色的招式特效。
沉默的等江呈煥玩完這把,阿久津推走他的輪椅,帶他去醫院治療。
江呈煥在醫院門口一臉讨好:“手術什麽的好麻煩,咱不治了好不好?”
江呈煥之所以如此不積極,是因為他是抗麻藥體質,通俗的說麻藥對他不管用,于是阿久津自認識他以來,他每次受了大傷,像中彈取彈之前總有此一磨。
連個“不”都不說,阿久津腳步不停的把人送進病房。
江呈煥簽了手術協議,馬不停蹄的去找阿久津尋求安慰。
洗手間裏阿久津開着适中的水流細細洗手,像小學生一樣揉搓手指和指縫,然後關掉水龍頭時,拍拍它,輕輕道了一句謝謝。
江呈煥難以置信,有點語塞:“小、小學生嗎你?太幼稚了吧!”
阿久津冷淡的不置一詞。
江呈煥知道他做事一絲不茍,細致入微,還有潔癖。他指着水龍頭:“你什麽時候有的這個習慣?在家都沒見你這麽做。”
跟物品道謝什麽的真的是大丈夫所為嗎?
阿久津推他,消毒水味的醫院昏暗走廊的扇扇明窗投下重重的光影,兩人行在其中如同行在時間光陰裏,輪椅上江呈煥仰頭看阿久津,不知是不是見他幼稚一面後的心理作用,覺得他冷森森的樣子緩和了些。
江呈煥以為阿久津不會回答了。
“我利用了它們,所以道歉或者道謝。”阿久津語調一如既往的平板淡定,“家裏的物品,我一早告知過它們的命運,所以不用再說。”
江呈煥聽他一次性說那麽多話受寵若驚,不大理解他的想法還是不住點頭以表贊同。
對物品用“利用”這麽微妙的詞真是……真是怎樣江呈煥也說不上來。
他再次被推入診室,阿久津聽過醫生講述他的病情後該走了,經過他的時候目光沒落在他身上但拍了拍他的肩。
冷淡之人的安慰很讓人欲罷不能,江呈煥倏忽想握住那只手。
他還是沒動。
利用了就要道謝或者道歉嗎……
江呈煥沒去看他出門的背影,灰藍眼眸閉了閉,只在心裏對他說,謝謝你。
對不起。
這個時空醫學的發達是出乎白村意料的,美洲方面騷亂平息,那邊便有人帶頭聯系白村這方歸降事宜,白村啓程出發去美國那天阿久津帶着能拄拐行走的江呈煥來送行了。
白村還記得和跡部的約定,江呈煥腿一好就殺了他。
不過這個要求可不是跡部任性,想必他是看出來了什麽才有此一說。
但阿久津面前的江呈煥是白村前世今生從未見過的……慫。
難得這小子還敢在阿久津跟白村說話的時候瞪白村。
白村轉眼瞅他:“你倒安逸,阿久津伺候的你太舒服了是吧?”
江呈煥一聲不吭撐着拐跳到阿久津身後。
白村嗤笑一聲,走了。
在登上私人專機前,白村皺了皺眉,又是這樣,不詳的預感。
卻是回不了頭了,這一趟勢在必行。
餘光瞥到阿久津遠遠的立在那裏向自己揮手,隔太遠看不清神态,他背後江呈煥依舊慫慫的不冒頭。
白村眉目舒展,了然一笑,也回身揮了揮手,灑脫的趕赴美洲。
本該守衛嚴密萬無一失的專機上既然都出現了殺手,機長讓飛機自殺式的撞進大西洋似乎在情理之中?
好一番折騰終于迫降目的地成功,白村也怪不容易的,結果落地的第一時間就被原本來和談的勢力圍殺其實也不難猜。
白村淩晨飛到北美洲墨西哥與美國邊境城市新拉雷多,突破重圍聯系上部下已經是第二天淩晨了。被兩個國家上頭糾察起來就算白村贏了也得掉一層血皮,于是幹脆搞個大動靜推到恐怖分子恐怖襲擊上去。
待白村總算弄順打服這邊,辛苦攻陷下來的歐洲那邊一半黑道的易主可以說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白村到底察覺晚了,落入下風,他不得不踏上這趟死亡之旅,不然美洲黑道領土都得涼。
中國的根基因枝幹的搖晃有些不穩。
不過不礙事。白村現在感到的是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戰意。
亂起來吧,沒關系的,一時大意被算計了陷入頹勢,白村不急不躁,因為毋容置疑最終贏的還是他,只能是他。
白村不大驚訝的是,歐洲半數黑道的易主對象和一系列白村掌權以來史無前例的混亂危機都源自一個人——江呈煥。
江呈煥,反了。
☆、四四章
隆冬,大寒小雪,江呈煥如今只需一根細杖便有一段時間可以行動的較為自如。
膈在手中金屬質地的細杖冰涼刺骨,歐洲的冬天是他從未見過的風景,而他身處城市中心最高建築卻無心觀賞眼下的銀裝素裹。
他在等人。
不知道他等的人赴約與否,他還提前了幾個小時來。
今天實在很冷,整個冬天最冷也說不定,天空飄着細小的茸茸雪花,烏雲和薄霧把日頭遮的密不透光,他穿的是厚實,可不知受涼還是怎麽,偏頭痛遏制不住,自成功奪得權利後左後腦的疼痛便日以繼夜的擾的他不得安生。
也許好久沒這麽忙的原因,趁此機會正好冷靜一下思緒。
蟄伏這麽久,江呈煥成功了,不考慮病痛,他卻沒多暢快。
那還是考慮病痛吧。江呈煥出身可謂高貴,從小贏到大,真正輸的一敗糊塗的慘敗仔細算來是沒有的。
除了白村業。
江呈煥何等心高氣傲,雙腿被廢的那一刻滔天恨意不做假,得知白村孤身一人的布置謀得他在美國經營的全部的那一刻旺盛的敬意和殺意不做假。坐輪椅所行的每一米都是在淩遲他的自尊,一個不認命不服輸的人必須表現出認命和虛弱……這一切必須讨回來。
江呈煥的陰險狡詐不是說着玩玩的,他的的确确是個陰謀家。
另一個時空的江呈煥能一眼看穿白村登峰造極演技的僞裝,他本身也極善僞裝,并洞察人心。
某種方面他還應感謝白村,逼他學會了卧薪嘗膽,隐忍潛伏。
說來遺憾,他第一次見阿久津禾就知道自己怎樣能贏得他的好感,僞裝弱勢。
江呈煥一動不動的伫立良久,身上覆了一層雪,身後有了動靜。
無人踏足的天臺,雪自然無人清,積了厚厚一層,怎麽踩着聲響都不小。此時傳來的“吱嘎”腳步聲出奇勻稱規律,不疾不徐。
江呈煥收起種種思緒轉身面對他,“你肯來我很意外。”
“來殺了你彌補我的失職。”
聲音極冷且淡,江呈煥竟覺得陌生。
原來一直以為的平板單調的冷淡語氣已是他最溫柔的聲音。江呈煥頭更痛了,生理性的抽痛。
這個冬日确實最冷。
阿久津手裏拿着一只古樸可愛的紅鯉魚風筝,依舊黑發遮面,只留一只幽綠的鳳眼,平靜無波。
“用風筝來聯絡,很有你故鄉的風格呢。”
江呈煥被頭疼弄得有些煩躁,可他慣會忍耐,以前沒打麻藥無法屏蔽疼痛的日子都面不改色的抗過來了,不差今天。
但似乎身體與他心意作對一般,脫口而出的話語很是帶了些質問:“你不會生氣麽。”
被欺騙,被背叛,被利用,不生氣?
“不生氣。”
江呈煥早就知道他冷靜,今天才見識到極端理性的殘酷。
江呈煥簡直像是他被背叛了似的惱火。
“呵,你不是要殺我嗎?這沒有埋伏,別處沒有援手。”
江呈煥大方的攤開手,被痛覺神經唆使和一把無名之火燒的神志不清。
“你裝了近一年慫包降低我和所有人的戒心,你奪得歐洲黑道半壁江山,你怕疼,你怕死。”阿久津終于擺了一個比正常人貧乏的多的好奇表情,“為什麽冒險約我?”
一粒雪落進他的眼裏,江呈煥咬破了舌尖,理智回歸。他笑得張狂,“我會活着,踩下你的屍體也要贏。”
聞言阿久津不意外,預想中,他便是因這場生死決鬥來赴約的。
輕輕放下風筝,縮了縮凍僵的手指。江呈煥,你生氣了是不是。如果再早些,你就能看到我為你痛苦了,可惜我的情緒不能久留。
很悲哀的,阿久津管不住情緒的去留,絕對理性。
江呈煥見他拿槍,開保險,一派平常,而江呈煥不動,沒什麽意義的笑了笑。
江呈煥被他指着,迎着黑洞洞的槍口走向他,好像投了降般扔掉金屬細杖舉起兩手,腳步不穩卻堅定,阿久津詢問的目光鎖定他,扳機上的手指無一絲顫抖。
會被他毫無威脅的抱住是阿久津沒想到的,便順勢将槍抵在自己肩上的腦袋上。
江呈煥苦笑,他槍抵的正是他頭疼的地方,自己是不是賤啊,頭疼竟輕了。
阿久津不懂他,手指緩緩收緊,不管懂不懂,手指扣緊就能殺了這個人,結束歐洲黑道白村派和叛黨的對峙,将功贖罪。
“我下不了手,江呈煥。”
那麽死板的語調,那麽溫柔。
阿久津在他驚詫莫名的視線中拿開槍,放在自己的太陽穴上,不殺他等同于背叛白村,自殺同樣給白村添麻煩,可他無能為力了。
“今後你好自為之。”
這其實是江呈煥野心中最完美的發展。
歐洲未攻克的白村勢力暫由阿久津統籌管理。白村被絆在美洲,一旦失去阿久津,歐洲黑道猶如探囊取物,阿久津死再好不過。
再好不過。江呈煥想要的不就是這個效果麽,不費一兵一卒……他猛地握住他扣槍的手,本就受寒疼痛不已的膝蓋不堪負荷,這樣的動作讓他身體一歪壓倒了沒有準備的阿久津,槍也甩進旁邊的雪中。
“用不着。”你死了我能好到哪去。
江呈煥俯視身下終于有了明顯表情變化的人,忽然渾身一輕,曾日夜折磨他的偏頭痛明明還在,卻勝似不翼而飛。
阿久津黑發散亂于雪地,露出全部俊秀蒼白的臉龐,驚訝的表情和眼中不自覺流露出的溫度讓他如外貌一般成為了一個少年。
江呈煥心甘情願的鬼迷心竅,吻上他沒血色的唇。
阿久津唇邊出現微笑,擡手掐住身上肆無忌憚的混蛋的脖子,翻身壓住他,兩人呼吸交融,阿久津在他唇畔淺淺嘆了口氣,寒冷天氣讓吐息凝成水霧,被扼住命脈的江呈煥笑容得意,牙齒狠狠咬上他的舌頭……
白村老大,我拒絕不了這個陰險的混蛋怎麽辦。
我怎麽才能不背叛您。
……
“喂,提上褲子不認人啊。”
萬萬沒想到他有一天說出這種話,雌伏于人下,卻是江呈煥欠他的,
披上厚外套掩住吻痕,拭去紅腫唇邊的血跡,腰比頭和膝蓋加起來都疼,江呈煥覺得自己這把老身子骨別想要了。
眼見着無情的阿久津不留戀的消失在天臺的門後,江呈煥放棄的仰躺回身下淩亂不堪的雪中,艱難的擡起手蓋住雙眼,透過指縫能看到灰蒙蒙的天空,點點雪花輕盈的砸來,這到底算什麽事啊……
再次聽到腳步聲的同時他被無情的某人攔腰抱起,放進鋪了厚厚絨毯的輪椅。
江呈煥怔怔的默默将絨毯擁進懷裏,臉埋進去,乍一被溫軟包圍,落進眼裏的雪花有融成水化出眼角的趨勢。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白村收到阿久津禾行蹤不明的消息,拔掉最後一個不服的人的舌頭,如注鮮血帶來的濃烈血腥味讓他皺皺鼻子,擡眼看到外面正午舊金山的晴天白日,是時候殺回去了。
哈佛春季入學前期,白村卡着時間請了一周假。
阿久津失去音信的第一時間他歸來,歐洲相持不下的拉鋸戰正式落下帷幕,霸主歸來,必然塵埃落定。
江呈煥又一次輸了。慘敗。
白村揮退身後的一衆屬下,而對方也只立着兩個人。
對方的退路白村一一斷絕,插翅難逃。
一如往日般,阿久津推着江呈煥的輪椅,身上都沒添新傷。
白村鼓起一邊臉頰,手指繞起一绺黑白交織的發絲,他衣衫被割裂了些,連日沖在前線的作戰讓他久違的有了黑眼圈,頹廢而随意的站在那,黑色的衣襟和着肉沫往下流紅色的液體。
如今幾經磨練白村氣勢反而不那麽鋒芒畢露,變得內斂平和,威嚴深蘊,任誰都看不出他的威脅性。
“阿久津,過來。”
阿久津行蹤不明也沒亂的歐洲黑道勢力,白村能第一時間獲悉阿久津的消息,并如有神助的破了江呈煥的布置,都是因為阿久津并沒有背叛。
阿久津不施舍江呈煥一眼的走過去。
江呈煥偏頭,閉上眼,反而松了一口氣。
不甘心又恐懼,阿久津的背叛也讓他心髒一緊。但不後悔。他永遠不會甘心屈居人下,無論讓他臣服的是誰,不反抗與被馴服的家畜有何區別,這樣的信念甚至讓他克服了對死亡的畏懼和顫抖。
阿久津,只有阿久津禾,為了他,江呈煥不知能做出什麽事來。
白村眉梢一挑:“江呈煥,服嗎?”
阿久津在白村身後半步站定,黑發遮住了他全部的表情。
江呈煥掀開眼皮,兩手架在輪椅扶手上,翹起二郎腿痞笑:“服不服你都不會留我。”
白村贊同的點點頭,舉起槍,沒刻意瞄準,子彈卻必定不會偏離江呈煥的心髒:“放一匹豺狼在身邊,我雖不懼卻也不是我風格,如若不是形勢所迫你去年這個時候就該死了。”
“你跪着披了羊皮的時候着實乖巧,站不起來的豺狼倒還差不多,四肢健全的才不可愛。”
咬着“健全”二字的重音,白村眼角狀似不經意的掃過身後陰沉不語的阿久津。
江呈煥冷笑,撐着輪椅扶手用一根金屬細杖站起來,一腳踹開輪椅,心情完全低到極點,他沒管自己危在旦夕的心髒,只顧盯着白村身後的忠犬。
阿久津沖江呈煥舉起槍,扣下扳機。
江呈煥死死拄着細杖,手背因用力暴出青筋,冷汗滾滾而下,承受了左膝髌骨又一次碎裂的疼痛而一聲不吭。
汗水流進眼睫,江呈煥顧不得也沒力氣擦,朦胧中去看阿久津的眼。
實在看不清呀,阿久津禾那麽無情,可千萬別為他這種人渣難過。
千萬別。
阿久津森綠瞳仁失去焦距,慘白面孔一片冷漠。
他脊背彎下去,頭低的不能再低,說了白村見到他之後聽到的第一句話:“我同負其責。”
說着槍口挪向他的左膝。
“你憑什麽負老子的責!住手!”江呈煥行動不便,急得差點摔了。
白村不表态,阿久津也不遲疑的開槍。
一聲槍響。
白村吹了吹方才射出打掉他槍的子彈的槍口,沒看愕然的阿久津,反而将視線定在江呈煥身上。
白村扔掉存彈量為零的槍,一甩殘袖潇灑轉身,輕輕笑着走遠。
表面上不正經,白村心裏想的也不是多正經的事:戲這麽足,主角你倆當得了。
還互相背叛相愛相殺,瞧把你倆給能的。
見阿久津執迷不悟的樣子他不免惆悵,只留江呈煥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好算計。”
江呈煥皺着的眉松了松,瞳孔一縮。
阿久津猛然擡頭,毫發未傷的膝蓋一軟,他很聰明,卻聽了白村這一句才懂。
江呈煥抽出一枚手術刀片,撐着細杖就此挖出左膝中的子彈,左右誰來都麻痹不了他的疼痛。
對面的人也讓他不知如何面對,過了死劫,他更不安了。
他利用了阿久津。
江呈煥料到阿久津的背叛,料到他此時會站到白村身後。料到他開兩槍,一槍給自己一槍給他。
然後白村因阿久津放過自己。
江呈煥清楚的知道自己贏不了白村,總得鋪好後路,留着命接着跟白村鬥。
他向來不奉行打必死的仗,他是哪怕面對天下人鄙夷唾棄都會過烏江的項羽。
而白村斬草除根不留退路是出了名的,那麽最有效最可靠的退路是——阿久津禾。
利用白村對阿久津的看重。
利用阿久津對他的感情。
現在的損傷不是最小嗎,他阻止阿久津自殺的那一刻想好的。
一個人都沒死,除了他坐回輪椅,阿久津和江呈煥相安無事。
他為阿久津放棄抗争。
江呈煥還可以被阿久津監視着在白村手下做事,一切好像都回到了原點……
不一樣了,江呈煥沒法再騙自己。
阿久津明白了吧。
江呈煥此人卑鄙無恥,奸猾陰險,利用一切。
愛,始于自我欺騙,終于欺騙他人。這就是江呈煥眼中的浪漫。
☆、四五章
阿久津朝江呈煥走去,扶起輪椅,也扶起他:“回去了。”
江呈煥驚奇:“又不生氣?”
“嗯。”
“為什麽啊?”
“人不與豬置氣。”
“……”江呈煥扶額,“這是推我去哪啊”
“地獄。”
“……”
受了刺激之後還能恢複出廠設置,完全變成初見時的鬼樣,沒誰了。
不過江呈煥是欣慰的,為什麽在意阿久津,還用這種阿久津遲早會發現的方法,不就是因為他們這種人一般不會無法原諒欺騙和利用麽。
換個正直對感情眼裏不揉沙子的試試,分分鐘決裂,天天小言虐文展開,那心得多累。
所以說黑暗生物不需要光明,能攜手共堕黑暗方可。
那自己因為莫須有的愧疚獻身是不是虧了……
江呈煥表面上還是憂傷臉,默默否定了,他這也算給他家年輕的伴侶上了一堂寶貴的陰謀課。而且總覺得阿久津表面不在意,他以後的日子還是不會好過啊。
那就再來一次呗,玩陰謀詭計是江呈煥強項,保管虐心傷神。
又一次易主,應該說物歸原主的大樓中他們的房間,阿久津體貼的把兩人清理幹淨,為重歸輪椅的人處理傷口,然後——秋後算賬。
江呈煥端正的待在沙發上,阿久津叉開雙腿坐上他的腿,旖旎的姿勢,鳳眸魅惑更甚,神色更冷:“給你一個贖罪的機會。”
江呈煥抿唇,果然沒完。
不生氣,卻不能沒個表示,半點虧不吃,真不愧是你變态老大一手帶出來的。
江呈煥食指從沙發旁邊輪椅縫摳出來一個金屬的東西。
晃了晃,閃着光,貴金屬,指環。
阿久津綠幽幽的瞳眸有了一絲波動,他低頭,接過戒指戴上無名指,凝視良久。
江呈煥眸光柔和,自己都未察覺他的偏頭痛不再犯了。
阿久津猝然擡頭,眼神冷漠,用戴戒指的手一拳打在江呈煥面門。
半分情面不留,江呈煥捂住鼻血狂飙的鼻子,苦笑,轉而賤笑,“反正你套上了,你明年結婚合法年齡是吧,到時候我們去領證。”
“不。”
江呈煥剛想勸兩句,咱都夫夫之實了。
“我可以修改身份證信息,明天就去給我把證扯回來。”
江呈煥:“……”
簡直邪魅狂狷!
這尼瑪不會是傳說中身為攻的自我修養及自帶技能?
江呈煥堅決同意這個急躁莽撞的決定:“好。”
自己又瘸又老(也不算),定下來找個小鮮肉養老也不錯。
阿久津聞言笑了,江呈煥就受不了他笑,又一次魔怔的湊上去吻他。
江呈煥滿臉滿手的鼻血,潔癖阿久津皺眉,還是沒拒絕。
白村請假延遲了去大學見跡部的日子,他與戀人分隔兩地,眼皮子底下兩個下屬還見天秀恩愛拍白村一臉狗糧,白村能忍嗎?
派阿久津出差,江呈煥留守。
成功治了太過優秀的兩人。白村就不明白他們兩個腦部和人格有缺陷的腦回路了,歷經重重背叛和互虐還第二天領證,難道玩個相愛相殺是新進流行的秀恩愛方式。
不過別再讓白村逮到江呈煥搞事,下次誰的面子都不好使,絕對弄死他。
江呈煥身子骨折騰虛了,加上家裏正式有人管了,無力也無心搞事,搞也搞不過,以後許是不會了。
剩下亞洲半邊的義父大佬,他來和談了。
馳騁黑道一輩子的老爺子眼光遠見還是不減當年啊。
一統黑道江山果然令人舒爽不已,後續管理工作雖然龐大,但過幾年正式進入軌道,白村就能專心學生物解開人類生命未解之謎了。
跡部大爺得知黑道大變動,發來賀電。
并認為白村絕對開挂了,這才幾年就一統江山。
只能說他是混黑的天縱奇才,并令世界屈服于主角光環。
白村的入學姍姍來遲,成功在第一天和跡部勝利會師。
“哥!”
跡部接住飛撲過來的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