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穿越了,白村業是這身體的名字。
很奇怪,他百思不得其解,日子過的再安穩不過了,工作也挺合心意,正安穩的等着未來呢,穿來幹嘛。
白村合上日記,這根本沒用,抽屜裏翻出來的日記只記錄了初一幾個假期的流水賬,估計是老師布置的,可看學生證現在他是初二學生了,話說為什麽這種的東西現在還留着啊。
現在白村感到有些迷茫,原本他在一家規模十分大的私有畫廊長大,是被畫廊老板收養的,接受私人教育,在藝術氛圍中學習課程、語言、繪畫和藝術鑒賞,之後自然而然的在那工作。
一切都是安排好的,現在他又回到年少,父母再次雙亡,別問怎麽知道的,遺像還擺着,郊外的別墅,原身父母早早備好的遺囑和存折裏的遺産和保險金,看樣子再理想不過了。
白村皺了皺眉,推開椅子站起身,視線挪到被前些天的雨水沖刷明淨的玻璃窗外。
遠離城區的郊外盛夏特有的綠色蔓延成一片,小小花園由于無人打理植物都顯出野性和難言的凄涼,間或一兩聲嘶啞的鳥鳴。
白村不明白怎麽有這麽難聽的鳥鳴,有意渲染鬼片氣氛似的。
走過諾大房子中一間間恍如複制一般慘白空曠的房間,人類氣息已然半點不剩,能感到的只有清晰的冰冷。
回想以前的人生,永遠優雅又熱鬧的畫廊,各個國家矜貴的藝術愛好者和虛榮愛好者,精明面善的父親……
比起穿越這種不科學的事還讓他奇怪的是他有着與那時毫無不同的格格不入和孤獨。
九月份的日歷上明天被黑筆畫了亂糟糟的幾個圈,暑假結束,明天開學。
唯一讓白村有着親切感的是原身那一套齊全的專業美術用品和指甲清洗不淨的殘留顏料。
白村也一樣學畫,每每只要拿起畫筆就感覺一切都可以原諒,那種心情難以言喻。
可是白村沒有找到多少作品,櫃子裏有很多畫框卻只有幾副風景畫和靜物素描,僅憑這些,可以看出原身技藝暫還青澀但有紮實的功底和靈氣,構圖和布局都有種特別的美感。
原身看起來無疑是個優秀的少年,骨肉均亭的修長雙手帶着常年握筆磨出的薄繭,半長黑發,房間規整,衣櫃裏清一色的黑白灰,例外是那件冰帝校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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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健康,只是這陣子飲食不規律加上心情抑郁讓他有些虛弱。這棟別墅裏沒有鏡子,尖銳物品也一件沒有,可以推斷原身的精神狀況很不好,所以在還有理智的時候都收起來了。
不說沉浸在藝術世界的孩子大多對外界十分敏感,遭逢父母雙亡的劇變,成年人都會難以接受,原身受到的傷害很大。想來,确實很少搞藝術的有白村的厚顏無恥和強韌心髒。
……想想還有點驕傲呢。
所以當次日開學,白村迎着衆花季少年仿佛看落水狗的嫌惡又憐憫的目光走進校園時,面不改色的翻看原身去年剩下的新生手冊,并直奔校長室。
實話說,白村對探究這個年紀少年們的糾紛沒有半分興趣,更沒興趣忍辱負重見識校園暴力,白村決定退學全心學畫。
如果說白村面對全體師生的讨厭目光之前還有一絲對校園生活的期待和猶豫,在此之後便只覺得興致缺缺,集體和人性都是一樣的,以前看的多了知道的也不少。
白村不用問都想得到原身的情況,一種可能是原身本人的人品品行有問題,還敗露了個人盡皆知;另一種可能,也是最接近事實真相的則是原身與某人或小集體發生沖突。通過大多數人的态度和白村對原身的觀察,原身不僅處于弱勢,輿論導向也不偏向原身,這說明……引起沖突的是原身自己。
原身是個好孩子,他能感覺得到他澄明的精神世界,白村想不出這個孩子做錯了什麽受到這樣的對待。
學校的事發生在暑假之前,假期給了他喘息和養傷的機會卻又奪走了他的父母。
白村理清這些事件,對此深感悲傷卻難以感同身受,原身沉浸在色彩分明的顏料世界裏,一旦世界颠覆,色彩混淆——這個少年的靈魂就這樣消散了。
當然只是猜想。
現在這具軀殼,白村業的人生已經屬于他,他會按自己的意願和方式活着并永遠感念少年的慷慨,很自私,可是原身的以前白村絲毫不想介入。
因為很麻煩。
有本事白村業少年他自己回來把他擠回去啊。
就是這麽欠揍。
校長室的整個樓層十分冷清,白村倚着一旁雪白的邊緣嵌着金絲的牆壁,調整角度,面朝窗子掏出本子和鉛筆随意的勾勒窗外葉子已經發黃的櫻樹和青翠的草坪。
白村沒帶手機也沒帶手表,不知道過了多久,只知道是太陽還沒升到正中的時候走廊傳來了腳步聲和隐隐約約的談話聲。
一個五十歲左右沉穩慈祥的男人同一名少年寒暄着什麽走近。
白村沒留心聽,把早已成型的畫稿收起來,向校長微微鞠躬,面上帶了一點腼腆的笑容。
白村一直擅長笑,他之前所在的的位于中國首都市郊的世界級畫廊主打當然是中國風,所展的水墨畫不是登峰造極也別具一格,當然西方的各種作品也十分豐富,但顧客們在這樣氛圍通常偏愛國風。
白村一段時間裏在本職之外會穿上古裝,在行行色色的名流貴人面前以交談的形式講解古畫。養父覺得導游式的解說不僅沒得檔次,還會給人俯視施予的感覺,唯恐灼傷了名人們脆弱的自尊。所以白村不僅需要了解古畫還要跟禮儀老師學習,以求擁有魏晉風流名士那種一舉一動潇灑含情的儀态。
颔首、擡臂、行走、回首、轉身、淺笑、微笑、大笑……已完全深入骨髓。禮儀老師曾說白村動作不規範但是笑容表情十分到位,最可貴的是做到只得其神不拘于形,他做的再好不過。
白村是真的學不會那些禮儀動作,總做不标準,但是行動之間卻是自然而然的帶上了的風流古韻,也許是來自靈魂的自由浪漫的神經病天性與竹林中的賢者重合了吧。
總之服務行業專業人士的笑容确實讓人如沐春風,校長見白村在紙上寫寫畫畫以為是校報預約采訪,微微點頭示意白村進去說話。
旁邊的少年面容英俊,一頭燦爛金發,海藍眸子,右眼尾的淚痣熠熠生輝,輪廓相比亞洲少年更為深邃,應該是混血,看身量是三年級學長。
學長不甚在意的撇過一眼,眼光銳利,便姿态閑适的随着校長走進房間,看起來頗為傲慢。白村奇怪的是對傲慢少年的熟悉感,仿佛見過這張面孔千百次,撇開這莫名的感覺,白村合上了華麗的歐風大門。
跡部景吾沒在意後面校報記者的後輩,今天其實沒什麽要緊事,家裏長輩跟藤本校長是故交,學期伊始,按禮儀規矩來拜訪寒暄一下,坐一會兒再喝杯茶。
但是,超出預料,被他無視的後輩并沒後輩應有拘謹的上前,在紙上刷刷的寫了什麽給對面的藤本校長看。跡部看不到內容,只看到藤本校長露出了驚訝的表情。
“退學……”藤本校長臉上的疑惑讓皺紋多浮現了幾條,“有什麽原因嗎?”
白村苦笑着搖了搖頭,藤本校長發現白村從頭到尾沒有張口好像悟到了什麽:“啊,不能說話嗎?”
白村勾了勾嘴角低下頭,垂眼不做聲。
“這樣确實,嗯……适應貴族學院很辛苦。”藤本校長的嘆氣,“那麽,你父母應該也協商過了,退學申請我會處理,但是你可不能放棄學習。”
跡部最終看到那個後輩看向校長,滿臉感動。
毫無挑戰,輕松達成。
白村合上門,那雙熟悉的湛藍眸子也被關在門內。其實不一定要用這種方法,只是原身似乎兩三個月沒開口說話了,嗓子很成問題,最主要的是白村日文聽寫可以,口語還需錘煉。白村望着走廊窗外飄落黃葉的高大櫻樹,輕輕、輕輕的吐出一口氣。
白村仔細回想,到底為什麽對那個少年那麽眼熟。
想不起來。
難道不應該把原身記憶給他嗎,他現在過的很沒意思。
如果有白村業少年十幾年的記憶,他就能完全活成白村業的樣子,分毫不差。
這樣毀人家的人際真的好嗎……這從不是他會考慮的。
他只是不知道自己除了畫畫該做什麽,一般人會做什麽呢?他們怎麽做到那麽開心的?複制白村業的人生模板來生活會不會比較輕松?
他不在原來的生活軌跡裏,感到的只有迷茫。
白村業少年到底去哪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