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1)
幾人也算是熱熱鬧鬧,眼看着時候不早了,各家夫人帶着小姐公子們紛紛告退。
何氏早就對皇甫清琳失了心,即便聽說二小姐哭着讓人駕着馬車回去了,也沒什麽表示。
她讓人找了清苒和清柔,一同回府。蔣思阮雖然有心和清苒一同去,但到底沒有送了帖子正式拜見,便作罷了。
而季彥極不喜歡尚書府裏人的做派,不然皇甫盛多次邀請他去府中游玩他也不會拒絕了。雖然如今苒兒和柔兒回來了,但他終究是外男,多有不便,還是回了自家府中。
世子奕依舊是那副淡淡的樣子,看着何氏帶着清苒和清柔和他告辭之後上了馬車。
“那我也先回去了。”蔣思阮覺得沒意思,叫了自家丫頭,上了蔣府的馬車。
馬車陸陸續續的往回走,世子奕讓人将馬車趕在尚書府的馬車後。
何氏掀了簾子,一轉頭就看到那輛豪華的黑檀木的馬車,眉頭鎖成川字。
“奶娘,你說這大小姐……”
何氏放了簾子,語氣裏帶了些沉重。
“夫人。當初您嫁到尚書府的時候不就知道嗎?大人他向來偏愛柳姨娘那狐媚子,大少爺小少爺二小姐都是她所出,從大小姐和三小姐被逼無奈去了鄉下莊子裏,,一去就是五六年就知道這柳姨娘也不是好相與的。她一向不把夫人放在眼裏,夫人身子又……如今大小姐回來了,雖然老奴對大小姐了解不多,但也看得出大小姐是個聰敏善良的,有她和柳姨娘周折,就算日後夫人沒子嗣,日子也不會太差。”李奶娘一番斟酌,覺着夫人若是與大小姐交好,定時不會錯的。
“奶娘,雖然你說的不錯,但,如今,如今大小姐畢竟勢單力薄的,雖說着世子爺看似對大小姐不一般,但男人……就連我爹……,大小姐聰明是聰明,到底是嫩了些。”
何氏幽幽的嘆了一口氣。男人哪有靠得住的。還愛你的時候甜言蜜語,連心肝都願意掏給你,不愛你了,你就是路邊的一株狗尾巴草,低賤如泥。
她雖然對皇甫清苒沒什麽感情,但身為女子,她終究不願皇甫清苒走上一條不歸路。
“夫人,您哪,就別想那麽多了。”奶娘倒了杯熱茶給何氏道:“那大小姐不還有将軍府這個靠山嗎?季将軍戰功赫赫,季府一家盛寵隆恩。大小姐若是有難,季将軍不會看着不管的。”
“唉!世子爺那樣的人物,若真是對大小姐有情,必不會虧待她了的。”何氏嘆了一聲,也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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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了京都,馬車正朝着尚書府走着,突然聽到前面亂哄哄的鬧得正歡。隐約還聽得到潑井婦人罵罵咧咧的聲音。
人群正好堵了路,馬車過不去,“雲伯,前面發生了什麽事兒?”奶娘掀了簾子問道。
清柔也十分好奇,但看清苒仍一臉淡然翻着書卷的樣子也只好忍了心頭的好奇,只是是不是的掀了簾子朝前頭看,只是她們的車子排在後面,人群又多,最後什麽都看不到。
只好悻悻的揉着帕子,問自家姐姐:“姐姐,你說前面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
清苒合了書頁笑:“你我同在馬車裏,你不知,我怎會知道?”
清柔幹笑,也知曉在盛京也不同于北川,她自是不能随便出去的。眼睛一轉,清柔又有了主意:“姐姐,要不,讓楊林去看看,我們也好知道到底發生什麽事兒了不是?總比在這幹巴巴的等着強是吧?”
清柔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滿是期待的看着清苒。
“你這個丫頭,自己好奇也就算了,非拉上我。”清苒捏了捏清柔的鼻頭,然後朝外吩咐道:“楊大哥,你去前面看看吧。”
楊林在北川這些年倒是幫了她不少忙,在加上雲流有意無意的指導,楊青楊林二人武藝精進不少。
楊林一聽,道了聲是,便去了人群中看個究竟。
人群中一個夫人衣着淩亂的躺在地上哀嚎,一個書生模樣的少年一臉焦急的辯解,因為羞憤,如玉的臉上紅彤彤的。
那少年生的極好,龍章鳳姿,一身青袍,看着就有貴人之相。
反而是那婦人,一看就是市井之人,嘴巴忒毒,張口就是些罵人的粗話,什麽都罵的出來,就連楊林這個漢子聽了都忍不住皺眉。
随便拉了個人問了怎麽回事兒,楊林便回了馬車旁向清苒一一禀告:“就是東大街上的王氏寡婦看上一個前來進京趕考的書生,那書生看起來也不像貧苦人家的,聽說是潞州湘南人氏。那王氏寡婦非說這公子輕薄了她,在大街上鬧個不停,這才引了一番事端。”
一聽進京趕考的書生,清苒心中發悶,又聽楊林說是潞州湘南人氏,清苒心中隐隐有些恨意,又摻雜着些許暢快。
清柔看出姐姐的不對勁,忙拉了姐姐一把:“姐姐?”
清苒一怔,回過神來,安撫清柔道:“我沒事。”然後吩咐楊林道:“你且去打聽一下那書生,若是真是被冤枉的,咱們也做回善人,之前爹爹還說府中的小姐們該請個教書先生了,若是進京趕考的書生,說不定還有幾分才華。”
楊林雖說覺着大小姐這番話怎麽聽怎麽有些奇怪,但還是趕緊打聽去了。
清苒手指輕輕扣着檀香小桌,心中确實一陣翻滾,李璟塵,是你嗎?
楊林費了好大一番勁才打聽仔細了,原來這書生,姓李,祖上還曾出國高官,一門書香。李公子為人不錯,才華更是沒得說,這些都是楊林從那書生住的客棧裏打聽到的。那客棧的老板對那李公子更是贊不絕口,還說今年的狀元公子非李公子莫屬了。
楊林一聽,對這李公子也頗有好感。但他也不會善作主張,先急匆匆的回報了清苒,清苒一聲冷笑,她自然聽出楊林有意無意的說好話,然後便讓楊林把人救下,送到尚書府去。
清苒一點都不擔心李璟塵在尚書府得不了好,若他真如此無能,前世也不會一步步走上王爺之位。
等楊林走了,清柔才小心翼翼的問道:“姐姐,你……不喜歡那位李公子?”
清柔也是猜測,畢竟她們姐妹二人從來沒見過那位李公子,怎麽姐姐就無緣無故的讨厭那人?清柔不敢确定,這才開口問道。
“柔兒,你要記得,這人啊,不能只看表面。你且瞧着,日後咱們尚書府越來越熱鬧了。”清苒輕笑一聲,前面的人群已經被疏散了。
奶娘自是把楊林一番作态看在眼裏,告知何氏之後,何氏雖然疑惑,卻什麽也沒說,只是吩咐奶娘不要多問。
馬車繼續朝尚書府前進,這一路上到平靜,馬車不疾不徐的停在尚書府門口的時候,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
☆、茶樓
? 回了府,清苒先是跟着何氏給老太太請了安。
老太太的身子骨越發不好了,整日裏都不怎麽見人了。聽了何氏講了今日春宴的種種事端後,對清苒安撫了句:“委屈你了。都是你那妹妹不争氣,被姨娘養壞了。”
清苒微笑的替皇甫清琳說了幾句不輕不重的開脫的話,讓人一聽就是表面上的說辭。
是啊,誰家嫡女在庶女面前折了面子不說還差點毀了名聲還那麽大度。老太太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疲倦的揮了揮手讓人退下。
清苒最近瞧了一本食譜小志,覺着裏面的菜色不錯,便讓小廚房的學着做來,晚上留了清柔一起用膳。
清柔自是願意的,直接跟着清苒回了風暖院。
清柔對那個楊大哥口中的李公子十分感興趣,又見姐姐不待見他,更生出幾分探究之意。是以,飯後兩姐妹在院中步行消食,清柔還是忍不住問了幾句:“姐姐,那李公子到底是什麽樣的人?聽姐姐說來,也不像好人,但聽楊大哥說,卻是個不錯的?”
楊大哥對姐姐一向忠心,故而不可能被人收買說那李公子的好話,且他看人眼光也不差,難道就這次看差了人?
清苒有些後悔這些年縱着清柔的性子了,讓她養成了個刨根問底兒的習慣,對什麽事好奇心太重,但這也不是一時半會兒就能改過來的。
看到姐姐頭痛的揉着額頭,清柔俏皮的吐了吐舌頭,知道她好奇心又犯了,姐姐再三囑咐過她,性子要沉穩,不該問的不要問。
可她就是忍不住,反正這也就她們姐妹二人,沒旁人,她一不留神就露出原樣了。
“好姐姐,你就告訴我吧,我保證以後絕不再問了,好不好?”清柔晃着清苒的胳膊,一雙大眼睛眨呀眨的,就像一只谄媚的貓咪。
綠芽和紅雪跟在後面偷笑,這三小姐,在大小姐面前總像個長不大的孩子。
清柔可不在意這個,她只眼巴巴的懇求清苒,這就是打破砂鍋問到底了。
清苒無奈,扶額:“你這丫頭,真不知以後嫁到哪家去禍害人家!”清苒輕輕的點了點清柔的小腦門,沉吟了一會兒才道:“那位李公子,可是個會利用人心的人。旁的我不說,我敢跟你保證,就算我不和爹爹說,明日爹爹也會讓他當我們的教導夫子。那位李公子心思極深,野心極大。不信,你且看着。那個人啊,絕不會放過一切能利用的,哪怕是至親骨肉……”
最後一句輕飄飄的,清柔沒聽到。只聽到姐姐說那人心思深,便覺得絕不是好人。
還是子奕哥哥好,看着冷冷的,實則是個面冷心熱的,每次還會送她小禮物。要是子奕哥哥能當她姐夫就好了。
小清柔暗暗想。
還好清苒不知道自家妹妹的想法,不然就算不被吓死,也差不多了。那冰塊,哪點面冷心熱了?!
天色完全暗下去的時候,清苒剛沐浴完,紅雪拿了帕子給清苒絞着發,趁着燭火,清苒翻開書卷慢慢看着。
夜裏的盛京不甚安寧,遠處的狗吠聲還有隐約的風雨聲帶着晚春的寒氣以及夏日的熱情呼嘯而來。
次日醒來的時候,清苒就聞到一股泥土的腥氣和隐約的花香。
紅雪端着熱水進來伺候清苒洗漱,漱口之後,嘴巴裏一陣清香的茶香。
“外面可是還落着雨?”清苒看紅雪還有些潮濕的發問道。
“可不是,從昨夜裏就沒停,今日這雨看着小了,但奴婢看着一時半會兒也停不了。小姐今日可要出去?”紅雪一邊給清苒梳發邊問道。
“長安街和玉滿街的鋪子說起來也好長時間沒去了。”清苒琢磨着。早些時候她就和紅雪出去看了地段,母親那些嫁妝裏有好多不錯的鋪子,但因為清苒當時年紀尚小都交給那些管事打理,只一年說說盈利。
那管事自然不是尚書府的人,都是舅母挑過來信得過的,清苒也落得清閑。
眼看着就要入夏了,時間越過越快,正朝着那場惡夢慢慢走近。
前世裏大概她真是天真過頭了,後來又遇到李景塵,一顆心都系在他身上,好多事她都記不清了。
只模糊的記得今年夏天,皇家狩獵之後,皇宮裏的那位身子就差起來。後宮的鬥争越發猛烈,那些沒什麽背景的小皇子夭折了幾個。
可能是前世太懵懂以至于後來遭了那麽多罪,今生她的性子謹慎了很多,未雨綢缪很重要。
前世記不清的也就算了,可總得時刻警醒着。
回盛京沒多久,清苒就讓楊林找了不少資質不錯乞兒少年養着,專打聽京裏最新的動向。那些乞兒倒也真是能人,上到哪哪府裏新近了二十八房小妾,下到誰誰家的小貓又下了幾只崽兒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當然,那些重要隐私的事兒他們是打聽不出來的。但這些對清苒來說就已經足夠了。
吃了早膳,幾個丫頭跟着紅雪撐着傘跟在清苒後頭,前面突然就沖出來兩個粉衣小丫頭。其中一個丫頭抽噎着,臉上巴掌印很是清晰。
那倆丫頭沒想到會遇到清苒,當下一陣驚慌行禮:“奴婢見過大小姐。”
紅雪厲喝一聲:“你們是哪個院子的?走路都不好好看着,要是沖撞了大小姐有你們好看的!”
那個沒受傷的,看起來比較伶俐的丫頭答道:“回大小姐的話,我們是二小姐院子裏的。”
“二小姐院子裏的?”清苒輕笑一聲:“我看那丫頭臉上受了傷,可是犯了什麽錯惹二小姐不高興了?”
清苒正愁着沒人給她看着柳姨娘和皇甫清琳,這倆丫頭就沖出來了。真真是好。
“是奴婢太過笨拙,不小心摔了二小姐的簪子。”那受傷的丫頭忍者抽噎,細聲細氣的答了一句。
“算啦,一個簪子。紅葉,一會子你給那丫頭送點藥過去,女孩子傷了臉可就不好了。”清苒不甚在意的安撫了那丫頭一句,吩咐後面的小丫頭道。
紅葉是清苒回府之後府裏撥過來的丫頭,為人倒也忠厚老實。但旁人的人,始終信不過,是以能近身的丫頭只有紅雪一個。
白露這些年在尚書府吃了不少苦頭,身子傷的狠了。清苒早早的使了人把白露的賣身契給了她,又把她安排在京裏一處偏僻的小宅子裏,讓她好好養養身子。
那丫頭十分感激,早聽說大小姐手段殘忍,為人冷漠陰晴不定,毆打下人,本來以為今日沖撞了她,又得一頓皮肉之苦,誰知這大小姐脾氣不壞還讓人拿藥給她,那丫頭千恩萬謝之後,跟着紅葉走了。
清苒心情不錯,又轉了一圈之後有些煩悶,讓人拿了帖子去丞相府請了蔣思阮去她開的茶館吃茶。
外面細雨蒙蒙,看起來到頗有些江南味道。
茶香氤氲,細雨纏綿,美人倚榻。
蔣思阮剛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這麽一幅畫面。
讓人解了身上的鬥篷,還帶着些濕意。蔣思阮笑笑向清苒走去:“今日怎麽想起我來了?下着雨還出來品茶,你倒是清閑。”
清苒微微一笑也不在意她的打趣問道:“要不要來一局棋?”
上輩子的她不會下棋,這輩子的她,棋藝也不精。
只是突然興起,就想來一盤。
蔣思阮也不做作,清苒讓人擺了棋局,旁邊又放了蜜餞瓜子,翡翠糕,芙蓉糕,銀絲卷,開花小點,金絲蜜柚,最後又讓人上了兩杯杏仁茶。
蔣思阮笑了:“你這是下棋還是吃東西?”
清苒擺手:“別介意,你可別小瞧這些東西,味道絕對讓你滿意。”前世的她拉攏讓李景塵,可是弄了許多食譜點心的方子,就是皇宮裏的,味道也不一定比這好。
兩女人一來二去,二來三去,三來四去……
蔣思阮急了:“你就不能好好下棋?平日裏,看着是個清冷的,怎麽一下棋就耍賴起來?你說說,你都悔了幾次棋了?”
“別急,來吃點東西。”清苒笑着,繼續悔棋。
蔣思阮苦笑不得,随便捏了個蜜餞填嘴裏。酸中帶甜,甜而不膩,吃在嘴裏還有種淡淡的奶香清涼。
讓蔣思阮眼睛一下子就亮起來,忍不住又捏了一個。
一個上午就在清苒反複悔棋,思阮吃完所有零嘴之後度過了。
窗外的細雨飄着,清苒也不急着回去,蔣思阮也被家裏的一群嫂嫂姑姑念叨的煩了,好容易尋個安逸的時候,自然是跟着清苒好好享受。
外面行人撐着青色的油紙傘,還有寥寥的叫賣聲,還有稚子在雨中的嬉鬧。
“倒真是羨慕他們了。”蔣思阮輕嘆一聲。
出生在世家貴族的子女,不管受寵不受寵,哪個不是從小謹言慎行,嘴上聽着規矩,遵着規矩,出自個兒家門都得報備一聲。
即便是出門在外,代表的也是家族的名聲,一點差錯也不能有。
“若什麽都讓你得了,那才真真是不公平了。”清苒輕笑:“富貴皆由命,貴賤人也無。”
蔣思阮皺了皺鼻子:“你這小丫頭,從小就看的透徹。也不知你真是心思重還是太聰明。”
清苒也不作答,只問了時辰,也是中午了。
那些零嘴一大半都進了蔣思阮肚子裏,她倒是吃得少,如今也覺得有些餓了。
“你且讓人拿了流鐘琴來,我親自下廚做些菜來。”
思阮笑了:“這主意好。我彈琴,你做菜。我這是陽春白雪的典雅,你那就是人間煙火的熱鬧。”?
☆、蔣大少爺
? 清苒也不在意她的打趣,只笑道:“好好,你的陽春白雪。”待人放好流鐘琴,清苒便去了廚房。
廚房早就收拾幹淨了,只留了幾個打雜的婦人留下來幫忙。
天色依舊陰沉的厲害,是以來茶樓喝茶的也不過在一樓大廳裏的幾個書生閑人,茶樓裏的人大都閑了下來。
茶樓的管事早就吩咐了不讓人打擾蔣小姐那間房子,當淙淙琴音突兀的響起的時候,連街邊的叫賣聲都漸聞漸弱了。
空寂的天地似乎只餘留這抹天籁,一時宛轉悠揚,如江南女子撐一把油紙傘,輕輕慢慢,帶着江南水韻的吳侬軟語,纏綿深情;一時又激昂有力,如邊疆男兒手持一柄利劍,熱血澎湃,帶着邊疆戰場上厮殺拼搏,馬革裹屍。
所有人都沉浸在這琴音裏,不能自拔。
窗外一匹駿馬飛馳,帶起一陣雨水。
“籲——”馬上的男人身着深紅色京畿衛束身官袍,直接拉了馬缰在茶樓門口飛身而下。
男子沒有穿蓑衣,身上濕漉漉的滴着雨水。
男子抹了一把臉上的雨水,小二原本正打着瞌睡,一見有人進來趕緊讓人拿了一條布巾
笑盈盈的迎上去:“這位客官裏面請。”
“有雅間嗎?”男人也不在意身上的雨水,問道。
“有有,雅間在樓上。今個這雨越下越大了,客官要不要在雅間裏加個火爐烤烤衣服?”
如今還是晚春,淋了雨還是有些冷的。
那男子點點頭,跟着小二進了雅間才道:“是何人在此彈琴?”
小二知道彈琴的主不是他能說的,這問題剛剛樓下那些書生們已經問了多遍了,他雖有些不耐煩,但态度還是頗好的笑笑:“小人不知。”
男子似乎不滿他的回答,但也沒有多加追問,只讓小二上了茶有上了兩樣小菜最後還要一壺江中烈。
江中烈是上好的清酒,他們茶樓雖說主要是茶水點心,但是也供應一些小菜湯水,味道記好,頗受歡迎。
但這酒水是真不供應的,就算有也是掌櫃有時喝兩口,自己買的。
因此小二陪着笑道:“本店沒有酒水。不過有上好的米酒,不禁開胃,味道也清冽可口的,您要不要來點”
男子點了點頭,脫了外袍放在火廬旁的衣架上。
小二很快送來了小菜熱湯米酒,順便還送來一碗姜湯。
“這天兒還冷着,我們掌櫃看客官淋着雨,索性來店裏的人也不多就讓廚子煮了姜湯熱着給客官們驅寒。”小二笑盈盈的擺了菜,剛想退下,就聽那男子又開口道:“你們這茶樓到是貼心,剛上來時,我瞧着那邊過去的小丫頭眼熟的很,是丞相府的人吧?”
男子也沒多問,只輕笑着順口說了一句。
小二這才輕輕擡頭打量了男子一眼,這一看可不得了,他說怎麽覺着這人眼熟的緊呢,原來是那位大爺!
只是平日裏他一副吊兒郎當風流倜傥的樣子,這麽衣着官服,他差點眼拙就不認識了。
只是這位爺怎麽大雨天兒的來了他們這小茶樓了?
小二不敢托大,只推脫着照着原來的話回複:“小人真不知。”
男子冷笑,“那我去瞧瞧你也管不着了?”
小二苦笑,這位爺,什麽時候好脾氣過?
想着還是先傳個消息過去,但人還沒走一轉眼的功夫那位爺就到了蔣小姐在的屋子裏了。
小二一扭頭,還是先和掌櫃說一聲吧!
男子走到最裏面的雅間也不敲門,直接一把推開,帶着微涼的寒風,讓蔣思阮的琴聲一窒劃出一道破音。
蔣大小姐脾氣一上來剛要發火,扭頭看到男子的身影一愣問了句:“你怎麽在這?”
男子得意一笑,也不回她,只尋了個舒服的位置坐下,剛好就是清苒的位置,随手捏了一個蜜餞,随後驚奇問:“這哪家的?味道不錯。”
蔣思阮揮了揮手讓人把琴放下去,順便告訴清苒一聲,可人還沒出了屋子就聽到外面一道清潤的聲音:“端進來吧。”
男子一回頭就看到一抹俏麗的身影推門而入。
她嘴角帶着一抹笑,眼睛清冽黑亮,帶着攝人的光彩,亭亭玉立的身姿帶着些許慵懶和冷傲,只是站在那裏就讓人忍不住注意到她。
“咦,這小娘子是哪家的?”男子調笑這開口,話還沒說完,就被蔣思阮一個冷眼瞪過去,威脅道:“再不好好管你那張嘴巴,小心我讓人趕你出去!”
男子做出一副委屈的樣子來,啧啧兩聲:“瞧瞧瞧瞧,這妹子還沒往外嫁呢,胳膊肘就往拐喽~”
這麽一聽,清苒就知道這人是誰了,仔細看看眉眼裏和思阮還有幾分相似。
思阮笑笑開口:“這就是我家的小魔王了。我哥哥,蔣思成。”
然後又朝男子道:“這就是我之前和你說的尚書府家的妹妹,清苒。”
畢竟是男子,雖然是自家哥哥,思阮也不好多介紹,倒是蔣思成不介意,自來熟的稱呼道:“原來是清苒妹妹。”
蔣思阮是早就習慣了蔣思成吊兒郎當的樣子,只是怕清苒介意,又瞪了自家哥哥一眼,然後笑笑:“苒兒別介意,他一向這副樣子。”
此時,飯菜已經擺好了,清苒在北川這些年,再加上前塵往事對性子也不拘束了,更何況這人也是思阮的親哥哥。上輩子雖然早有聽聞蔣思成小霸王的威名,但好歹他也未作出什麽真讓人厭惡的事來,後來還聽說自薦去邊疆退敵,也算是男子漢大丈夫,也算是讓人敬佩,清苒自是沒什麽話好說,只笑:“無事。正好我們用膳,不如蔣大哥也一起。”
思阮聽清苒這樣說了,知道她是真不介意,就讓自家小魔王留了用膳。
窗外的雨還飄着,隔着街道過去就是白堤湖,柳芽兒正冒着尖隐約見點點翠綠。紅雪推門附耳過來小聲說了一句,原來是管事怕沖撞了自己但又攔不住人才擔憂起來。
清苒讓紅雪寬慰管事幾句,只說沒什麽大礙,蔣大小姐也在這呢。
管事這才放下心來,下了樓去。
蔣思成估計是餓的厲害,吃了三碗飯才停下來。桌上的菜已經見底兒了,思阮難得的臉紅了:“你這是幾日沒進食了?吃這麽多,平日裏可沒見你這麽能吃。”
蔣思成也有些不好意思,但仍撐着臉面,他一向油嘴滑舌的,辯解道:“我一路趕回來路上哪來的吃飯時間?再者說,這小菜的味道真真不錯,讓人胃口大開。苒妹妹這是哪請來的廚子,哪天我嘴饞了也好請去府裏做飯解饞。”
聽了這話,思阮撇嘴:“那你可沒這福氣了。這做菜的人可不是你請得的。這次還是占了我的光。”
蔣思成奇了,笑道:“難不成這做菜的是苒妹妹不成?”
大多貴女除了琴棋書畫之外也學些女工和廚藝,但那都是給人看的,真做出來能不能下的了口都是一說,所以蔣思成這話也真就是開玩笑。
沒想到,他還真說對了,看自家妹妹得意的神情,蔣思成讪讪的笑道:“難不成真是苒妹妹做的?”
這話是對着清苒問的,清苒面上仍是淡淡的,帶着柔和:“是清苒獻醜了。原本想着只是我和思阮兩人,便做了些小菜,廚藝一般,倒是讓蔣大哥見笑了。”?
☆、一年時光
? 轉眼又過了月餘,朝堂上的事似乎越發複雜,季彥早早的就開始告假,可是到如今也未被批準。
朝堂風雲莫測,而尚書府也發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府裏多了一個教書先生。
底下的小丫頭都羞紅了臉在偷偷注視着那位溫文爾雅,模樣俊俏的少年公子。
“好了,今日就講這麽多,各位小姐可還有不懂的?”男子清潤的笑容帶着幾分羞澀,面容如玉,唇紅齒白活脫脫像話本裏出來的俊俏書生。
清苒淡然的就當沒看到皇甫清琳的欲說還休,讓人收拾了書本帶着清柔飄然離去。
男子不易察覺的皺了下眉頭,繼而聽到耳邊嬌柔的問話:“先生,今日詞句裏的‘盈盈一水間’,琳兒覺得甚好,便仿着做了一首詩,請先生提點。”
擡頭就看到皇甫清琳如花的嬌顏,帶着羞澀,眉頭一下舒展開來,語氣裏也帶了些清快:“那琛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真真是郎情妾意。綠芽冷哼一聲,轉身離去。春去秋來,夏去冬至,冰雪迎春。
轉眼一年多,時間飛逝而過。這一年多柳氏雖然仍時不時的給清苒找麻煩,暗算,加害,下毒,什麽都試過了,但那皇甫清苒就像有什麽幫助似得,怎樣都奈何不了她,這樣一向沒有失利過的柳盈盈和皇甫清琳着急起來。
轉眼清苒已經回府一年多了,日子還是那樣漫長,瑣碎而焦躁。世子奕期間回了兩次北川,帶來了王妃的書信,看着熟悉的筆跡,王妃絮絮叨叨的說起這些日子北川發生的事,又說有些想念她們姐妹二人問她們什麽時候回去看看,又說起自己的兒子還是那樣冷冰冰的,讓清苒早日拿下這個冰塊。清苒看的啼笑皆非。拿下世子奕?唔……這可真是太艱難了。
要知道世子奕這一年在京都頻頻出現,已經使很多少女失了芳心,但終究妾有意,郎無情。
她可不願意做那個葬花人。而且,響起世子奕總是那副冷漠的送她東西的模樣,清苒覺得,這男人,太難猜。
而她,已經沒心思去猜了。
所以這朵好花到底是被豬拱了,還是被其他人摘了,跟她都沒什麽關系……吧?只是想想,怎麽都有些不舒服呢。
皇甫盛越來越晚歸府,柳盈盈一時間奈何不了清苒姐妹二人便沉寂下來,一時間也不知道是不是在找更能一擊斃命的法子對付二人。
偶爾還聽說皇甫盛對府裏新來的教書先生極為看中有時深更半夜讓人請去書房二人讨論一番才各作歇息。
李璟塵這些日子在尚書府裏過得可謂是如魚得水。既有小丫頭們愛慕的眼神,更有皇甫盛的惜才之心,還有二小姐的尊崇,福利上上下下唯一讓他不滿意的就是大小姐和三小姐的态度。後來聽人說了是剛從北川回來的,李璟塵這才冷哼一聲,怪不得,原來是小家子裏出來的,果然沒教養。
先不說李璟塵作為一個外男對府裏小姐最起碼的尊重,除了皇甫盛的看好,也僅僅是口頭上的看好之外,他李璟塵在這尚書府裏算個什麽東西!
清苒聽人說了李璟塵私底下對她的評價,似乎還和皇甫盛告了狀暗示大小姐難以教導,脾氣高傲,實在是頑劣粗鄙。
那學話的小丫頭學的像模像樣的,清苒讓人打賞了之後便讓人回去了。
“那個姓李的真不是個東西!”清柔憤憤的咬着手裏的骨頭,就像在咬李璟塵一般:“明明是姐姐讓他來了尚書府好吃好喝的供着他,居然是個白眼狼背地裏說姐姐的壞話,就是女孩子我也沒見過這麽碎嘴的!”
清柔發起火的小模樣像極了一直張牙舞爪的小狐貍,一雙眼睛賊溜溜的,似乎在想着什麽時候教訓人一頓。
清苒不贊同的搖搖頭:“這事不用你插手。”随後又想到了什麽說道:“過幾日你便收拾收拾去舅舅家,這段日子先不要回來。”
清柔撅着小嘴,一臉不高興:“為什麽?姐姐,我可以幫你的!我不怕她們!”
清柔一直讓人注意着柳盈盈和皇甫清琳的動向,沒想到還真讓她打聽到了些東西。
如今朝堂危機四伏,牽一發而動全身,皇甫盛想在這亂世裏爬的更高,站好隊是必須的。上一世的時候皇甫盛就投靠了明王一派的新皇,和十六皇子寧王鬥的你死我活。新王雖然年輕,但身子卻極差,按前世發展的情況來說,新皇也不過還有兩年的壽命。而在此之前,新皇沒有子嗣,他的那些封為王爺的弟弟們就動了心思。以寧王和明王兩派相争的最為激烈。
平和的日子,馬上就要到頭了啊。
清苒可不管明王還是寧王登上皇位,畢竟那位子又冷又孤寂,權勢雖好,但欲戴王冠必承其重。有失有得,就看你心夠不夠狠。
寧王和明王在民間的聲望都不錯,即便後來明王登基為帝了,百姓雖經過一場戰争的殘酷,但好歹明王也算是明君,一方面減免了賦稅,一方面擴充國庫為百姓造福。
清苒上輩子經歷了太多爾虞我詐,為了李璟塵的前程,她不僅要和那些管家小姐夫人們鬥來鬥去,還要時刻提防着朝堂裏的明争暗鬥,絲毫不敢行差踏錯。
而這輩子,她求得不多,只希望将軍府一切都好,柔兒平平安安。
很多事即便她是重生了一次也不是全都能阻止的,更何況因為她性格的變化,柳氏已經不像從前那樣小看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