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媳

第12章 讓愛蔓延

墜崖的感覺是怎麽樣的，其實這跟坐過山車、跳樓機的感覺很像，只是後者是為了享樂，心裏知道自己還會有雙腳着陸的那一刻，尋求的是刺激，而這前者只覺得整顆心直直往下墜，人已經沒了任何念想。

墜下懸崖那一刻，陸昇伸手抱住了謝南，只是墜落速度太快，他的身體仿佛都不是自己的，抱着謝南的手也不自禁松了，也不知那一瞬間他腦中想了什麽，當他意識到的時候，他已經翻身讓自己墊在謝南身下了。

‘這樣，你總能死的比較好看點！’對不起，嫁給我卻害你葬送了性命，如果還有來生，我不會再心慈手軟，反倒害死枕邊人，我定好好對你——我的男妻。

身受槍傷的謝南半眯雙眸，這一刻他感覺不到身體的疼痛，仿佛真的離死不遠了，他腦中一片空白，空白過後便閃過這二十八年來的匆匆歲月，‘呵呵，本來倒是不想活了，可這真要死了，我怎麽就這麽舍不得呢，如果，如果我還能活着醒來，我便在這個世界好好活下去，一定好好活下去！’眼角劃過苦澀的淚水，老天呢，你是否聽見苦命人兒的哀求？

“呃——”

‘吱呀——’

是重物落下的聲音，原來這白雲下方竟不是萬丈深淵，而是茂密的樹林，兩人落下正好被一根根樹枝一層層擋住，減輕了墜落重力，最終挂在一根粗壯樹枝上，紛紛暈了過去，不過總歸是撿回了一條命。

“嗷嗚——”

“嗷嗚——”

‘這應該是狼的聲音吧’，陰冷的空氣逼人顫抖又潛意識畏懼狼這種生物，謝南的眼皮動了動，緊接着他緩緩睜開雙眼，只是他的狀況很不好，右肩中槍、又高空墜落，要不是陸昇在最後墊着他，恐怕他這條命是要交代在這裏了。

和意識一起回籠的還有身上的疼痛，謝南一個生長在現代都市的青年張長這麽大就沒受過這麽重的傷，痛覺神經無奈更加敏感些，這會兒已經疼的扭曲了整張臉。

他環顧了一下四周才發現他們還橫挂在樹枝上呢，“喂，陸昇，醒醒、醒醒……”接連呼喚了幾次都不見陸昇醒來，謝南心頭一跳，抖了抖手指放在心口處，感覺到對方依舊有力的心跳才僥幸似的松了口氣。

只是顯然陸昇的情況也不好，他這會兒才注意到自己竟然還趴在人身上，難怪自己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卻沒什麽擦傷，都是陸昇墊在他下面擋了所有的枝丫摩擦、戳刺。

“陸昇，其實你人挺不錯的，如果我們倆沒有那麽糟糕的開始的話，說不定還能成好兄弟呢，呵呵，所以你說老天為什麽這麽做呢，不讓我做你兄弟卻讓我做你……罷了罷了，你放心，不管怎麽樣我一定會救你出去的。”獨自感慨一番，謝南雙目露出堅定的神色。

估計了一下距離地面的高度，謝南一手捂住自己右肩膀，一手摟住身下的陸昇，把人緊緊抱住後，心一狠眼一閉，向後一翻身。

‘嘭——’重物落地，幾片樹葉被吹起，打了個小轉再次飄落一旁。

謝南把陸昇抱在懷裏，再往後翻身，只有這樣他才能保證兩個人都下樹，并且不會傷到昏迷中的陸昇，這次他當了回肉墊。

“呼……呼……呼……”謝南滿頭大汗，一臉扭曲，沒想到從兩三米摔下來竟然這麽疼，他微微挺身，看到身上的陸昇并無大礙，才躺在地上，松了口氣。

只是很快他就又挺起身，此時陸昇趴在他身上也就露出了他的後背，謝南驚恐的看着陸昇的後背，終于知道這人怎麽喚都喚不醒——整個後背，一片血肉模糊，甚至有些地方還插着粗細不一的樹枝，謝南連忙檢查陸昇的胸腹，幸好這些樹枝都沒有穿透他的身體，否則……

只是就算沒穿透，光是這滿背的傷也能要陸昇的命，而且也不知道這些樹枝有沒有傷到他的內髒，要是傷到了內髒，後果不堪設想，此時謝南滿腦子只有一個念頭，那就是一定要快，必須快，快回陸家，只要回到陸家，陸昇就有救了！

“呃啊！！！！”額上青筋暴起，謝南用力把陸昇背到身上，只單單一個姿勢卻耗費了他半身力氣，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倒下，即使他的小腿肚不斷的打着顫，即使他右肩的槍傷流出一股股的鮮血，即使他自己也已經痛到寸步難行。

夜晚的陸府卻燈火通明，今夜注定是個難眠之夜。

陸老夫人聽到管家的禀告，刷的就變了臉色：“什麽！！！”

管家一臉的難言之色：“老夫人，差一點，就差一點，二少爺走後，您讓我派人跟上去，我當即就派人去了，可誰知道半道上遇到有人劫持二少爺，他們為了救二少爺，耽誤了點時間，等到我們找到大少爺的時候，就看見有人拿着槍朝着大少爺……後來大少爺和大少奶奶都掉下懸崖了。”

“找！你們給我去找，昇兒，我的兒子……”陸老夫人簡直不可置信的看着管家，她眼眶泛紅，胸口劇烈起伏，顯然可以看出這個消息對她的打擊有多大：“我當初是怎麽吩咐的，這幫人是沒張腦子嗎，我不管，找，讓他們去懸崖下面找我兒子，要是找不到，他們不僅拿不到工錢，我還要把他們一個個送進警察局。”

陸老夫人咆哮着說完這些，整個人就像洩了氣一般坐回椅子，口中喃喃道：“昇兒，我的兒子……我的兒子……”

陸管家連連點頭，轉身便去派人找大老爺，他也知道這回是攤上大事了，‘那幫吃白飯的玩意兒，這回可闖了大禍了！’

陸管家走了之後，整個正廳內除了陸老夫人還有坐在左右兩邊的陸誠和陸裳以及他們的妻子，只是這會兒沒人敢深呼吸一口。

‘原來娘都知道，都知道……’

‘原來娘是故意這麽安排的，目的就是想看看我們兄弟二人為了家産能做到什麽地步。’

‘娘，不愧是娘啊！！！’

陸老夫人緩緩擡頭，她看上去仿佛已經平息了一切怒氣，只有兩位少爺從娘的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怒火，兩房人具是感覺到今夜過後陸家要變天了。

“我千般想、萬般念，只求你們兄弟三人和睦，呵呵，本想借此機會看看你們兄弟之間還有多少情誼，昇兒早年出國不甚關心家産，而你們兩個，哈哈哈，今天竟然可以做出弑兄之事。”陸老夫人一邊說着，兩行眼淚仿佛沒有知覺般的流了下來：“也是我不該，我千不該萬不該就是算自己的兒子，我為了陸家算計了一輩子，到頭來卻把自己的親生兒子算了進去，真是現世報啊，哈哈哈哈……”

“娘！”

“娘！”

“不要叫我娘。”陸老夫人突然起身，凜冽道：“待找到你們大哥，陸家就——分家！”

陸老夫人的話猶如平地一聲雷，原本還滿臉愧疚的兩房人，聽到這話都是一臉愕然，可這陸家不能分啊！

先不說偌大的産業有多難分，但看母親的寵愛程度，到時候大哥肯定分的最多，那他們費盡心機這麽多年都算什麽呢？更何況分的陸家他們要來何用，他們要的就是完整的陸家，只有完整的江南首富陸家才又讓他們不擇手段也要得到的價值啊。

只是陸老夫人并沒有理睬他們，擡手直接讓兩房離開他的視線。

兩房互看一眼，暗暗咬牙，各自回房，只是他們心中都有一個念頭‘這家不能分’。

整個陸家，至始至終，仿佛，都沒人關心過謝南——新過門的大少奶奶的死活。

在這個世界，如果，兩人就這麽墜崖而亡，或許也沒什麽人會為謝南掉一滴眼淚吧。

至于那群綁匪和肖成立早就被抓起來了，不僅是陸家不放過他們，就連公安局也不可能放過他們，直接全部關進了大牢，連那原本想撈一筆的賭坊小頭目都被這件事情連累，直接關了進去，他們還是小看了陸家，要不是陸老夫人這幾年年紀大了，憑她年輕時候的手腕，那鏟除整個賭坊都是不為過的。

肖路山在自己父親被抓之後才知道他竟然動了賊心綁架了陸家大少爺和大少奶奶，一想到那因自己一時自私而嫁進宅院的男人，肖路山的心就一疼。

‘不行，如果有機會得去看看他。’

“陸管家，這，這怎麽下去找啊，現在天都這麽晚了，萬一遇到狼怎麽辦呢？”

“是啊，陸管家，從這兒到懸崖底最起碼得爬一晚上吧，要不我們明天一早……”

這群人就是原本受命跟在二少爺身後準備救大少爺的，卻在半道上為保護二少爺和一群安插好的假匪徒打起來，耽誤了時間不說，還被二少爺派去的人搶先了一步。

陸管家看了他們一眼，冷冷的道：“要想活命的就都給我下去。”

“是是是……”

“嗷嗚——”一陣狼叫，幾人舉着火把，咽了咽喉嚨，還是被逼的下了懸崖。

這一聲狼叫聲同樣傳進了謝南的耳中，他同樣咽了咽喉嚨，只是腳上的步伐卻絲毫不減慢，因為害怕彎着身體會傷到陸昇的內髒，他就努力維持直挺的腰，可這樣一來他就必須花費更多的力氣。

兩只手扶着身後陸昇的大腿，謝南每跨一步都感覺自己傷口的血滴在地上，可他不敢低頭，他怕自己一低頭就直接摔在地上站不起來了，他只能死死的睜着眼睛看着前方，找到上坡的道路，一步一步向上爬。

是的，他的傷口在滴血，殷紅的血從樹林一路滴到山崖低，再随着那人向上的步伐，蜿蜒而上……

山崖底是那麽的安靜，安靜到聽不見一絲聲音，謝南突然很想說話，即使他知道陸昇不會回應他，“陸昇，這漫漫長路還不知道要走到什麽時候，我們來說說話吧？”

“哎，你沒回應，呼呼，我就當你答應了啊！”

“呃啊！”謝南一陣痛呼，兩個膝蓋直直跪了下來，他是真的沒力氣了，背了這麽久、走了這麽久、爬了這麽久，他的雙眼已經蓄滿淚水，“哈哈哈哈，男子漢大丈夫，怎麽能因為這麽點痛就落淚呢，哈哈哈，你放心，我還能站起來的，你看着啊，我先站右腳……啊！！！”

漆黑中是誰的眼眸微微睜開，可背着他的人根本不知道身後的人已經恢複了點意識，他痛苦的滿臉猙獰，他站不起來，真的站不起來。

“哈哈哈，我，我先休息一下，你放心，我能站起來，我一定會把你送回陸府。”

在坡道上整整跪了一刻鐘，謝南才喘着粗氣道：“兄弟，我這回肯定能站起來。”罷了，他真的擡起了左腳、然後右腳，前方的路還有很遠很遠。

陸昇整個腦袋都是暈乎乎的，眼皮也重的厲害，更別說讓他開口了，可就算這樣他到死都記得這一晚謝南跟他說的話——

“兄弟，我會把你帶回陸家。”

“看，我還能走！”

“哈哈哈，快了快了，一定快了。”

“其實今晚月色不錯，還有星星呢。”

“這麽說，明天一定是個好天氣了……”

陸昇眨了眨雙眼，溫熱的淚水緩緩流出，濕了誰的衣裳，燙了誰的心？

謝南是不熟悉路的，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爬上懸崖，然後背着陸昇找路，斑駁的唐裝劃過一片野草，不知道何時，兩人已經從爬上了懸崖，只是耷拉着眼皮的謝南沒有一絲爬上懸崖的喜悅，他目光呆滞的繼續向前走，滿腦子只有兩個字——陸府。

不知走錯多少路，當謝南背着陸昇終于走到鎮上的時候，他的嘴唇已經發白。

此時，天空的東方緩緩露出一絲霓虹，誰家的院子傳來了公雞的打鳴聲。

陸老夫人撐着胳膊在正廳坐了一宿，手邊的蠟燭終是燃盡了，這一夜終是過去了……

可她的大兒子卻還是沒回來。

整個陸府的下人也是一夜沒睡，當陸老夫人緩緩起身，走出正廳的時候，仆人們看向她的眼神都透着些微憐憫，這是喪子之痛啊！

因為着急等消息，所以這一夜陸家的大門是沒有關的，陸老夫人雙眸通紅的看着門口，一夜過去了，那兒沒出現任何人。

正當她要轉身回去的時候，眼角餘光瞄到一個人影，緊接着她整個人刷的就看向了門口，一時間，所有人打瞌睡的、不打瞌睡的都看向了門口。

守在門口的貴生驚喜的喊道：“大少奶奶！大少爺！！！老夫人，大少奶奶把大少爺帶回來，老夫人，大少爺和大少奶奶回來了！”

陸老夫人頃刻落淚，哽咽道：“回來了？回來了！真的回來了……回來了就好！”緊接着似是終于反應過來，立即呼喊道：“回來了！來人呢，快把請來的大夫叫醒，快讓他看看我的昇兒……嗚嗚嗚，我的昇兒……”

謝南就這樣站在陸家大門口，待陸家人把陸昇從他身上抗走，他心裏仿佛終于松了口氣，眼眸一翻、雙眸一閉，再不堪忍受暈了過去。

“天哪，大少奶奶！！！”

“陸管家，我們在下面找了一圈沒找着人，倒是發現除了我們下去那條路之外，這懸崖還有另外一條路，在那條路上我們發現一路蔓延的血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