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林城一直認為,兄弟之間的,有什麽事都別藏着掖着,有話一定要講明白。
他認真的看着夏新宇,“新宇,我如果哪裏做的不好你直說。”他想到夏新宇最近的疏離心裏挺不是滋味。
興許是酒精作祟,又或者是心裏那股委屈憋的太久。夏新宇的火氣一下子就竄了上來。
他想,憑什麽林城總是那麽坦然?憑什麽陳冰清可以向他表達愛慕?憑什麽自己要愛的那麽隐晦小心?憑什麽他林城可以什麽都不知道?
夏新宇用力推了對方一下。
“你沒錯,你怎麽可能會錯,錯的是我。”
林城被他莫名其妙的态度也有點激怒,語氣也冷下來。
“你到底在鬧什麽脾氣?”
“我不鬧脾氣,我沒脾氣,我他媽就是看不爽你朝三暮四的!”
林城淡漠的臉上倏而皺緊了眉頭,他停頓片刻,再次開口。
“你把話說清楚。我跟誰朝三暮四,我怎麽就朝三暮四了?”
“又是章雅,又是陳冰清,你能不能就別那麽招人。”其實夏新宇這話說的無理,但他在氣頭上,就開始語無倫次。
林城聽他提起陳冰清,本能的要解釋,“我跟冰清沒……”
話沒說完就被打斷。
“沒怎麽樣人家天天來找你,你不對人好人家能纏着你喜歡你?”
林城第一次見夏新宇這樣一副無理的模樣,他耐着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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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女孩喜歡很奇怪嗎,即便我真就跟她交往了又怎樣,不行麽?”其實他想說得不是這些,但又不知道是什麽。他感到前所未有的煩躁。
“不行!不行!我說不行就不行!”夏新宇未經大腦的咆哮着
林城突然又沉默了,他本就不是那麽會表達情緒的人。
他看了眼夏新宇,冷聲道。
“那你呢?你還不是天天跟那男人喝酒。”
夏新宇身子頓了頓,有點驚訝的看他,接着就試探着問他。
“我跟個男人喝酒怎麽了?”
“不知道”。林城不耐煩。
“就是感覺怪,很反感。他看你那眼神就有問題,正常男人會那樣看個男人?”
夏新宇聽了心就止不住往下沉。沒錯,男人對男人有那種心思可不就是不正常。
“那你覺得他惡心,變态嗎?”他問的艱難。
林城沒回話。
夏新宇忍不住紅了雙眼,小心着開口。
“他……不是變态。他也許也不想,只是……控制不了。他那樣的,也有值得被尊重的權利。”
夏新宇很難過,他害怕林城看輕這樣的人,更怕他知道自己心思後疏離反感自己。
林城卻氣他為那人開脫。
“不說了。”林城甩下句話就要去翻衣服洗澡。
夏新宇的倔脾氣卻上來,他一把扯住林城。
“為什麽不說了,你是不是覺得那人就是變态,你是不是特惡心他。”
林城也是氣極,“你他媽沒病吧。”
夏新宇心抽疼的受不了,他紅着眼,哽咽的開口。
“對,我有病……我有病……我他媽就是有病了!林城,我喜歡你!對,我就是你想的那種變态!”
說出來了,終于說出來了,但是他并不後悔,只一味梗着脖子倔強的盯着他看。
林城震驚的看向他,他甚至驚的不知道要開口。
夏新宇想都到這份上了,就破罐子破摔呗。然後發狠般的撲上去,一口咬住了他的唇。
林城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回過神,身體一直是僵的。像是突然反應過來,他一把推開了夏新宇。
夏新宇紅腫着雙眼,強忍着淚。
“我就是太喜歡你了,憋的慌,你放心,我沒別的意思。”
他握握拳,深深吸了一口氣。
“今後只要你不嫌棄,你還是我兄弟,只要你有需要,我都随叫随到。”終是忍不住的辛酸難堪,他狠狠抹了把臉,開門頭也不回的沖了出去。
夏新宇跑出去後,并沒有馬上走。他回頭看着七樓亮着的燈,看着樓道裏隐約可見的樓梯,他多麽希望他愛的心上人能夠追出來。但他知道那都是自己的妄想。
結束了,都結束了。他隐晦的愛混合着雨滴和淚水,劃進嘴裏,晦澀難堪。
他不知道要去哪裏。一直以來,他已經習慣了将林城這兒當成自己的家。就這樣一個人,躲進了雨裏,躲進了黑暗的夜色。
林城依舊僵立地站着。
好半響他才木然的從櫃子裏找到衣服,走進浴室。
他的大腦是空白的,他現在什麽感覺都沒有。他僵硬的拿過牙刷擠上牙膏,木然地刷着牙,水龍頭裏的熱水嘩嘩的流着,鏡子變得模糊一片。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見丁小松的情景,也是這樣一個雨天。
他看到有四個混子圍着他揍,拳腳一直不斷落在他身上。
他看着一身淤泥的丁小松即便是處于絕對的弱勢,那雙看過來的眼卻依舊清明。
他的目光一直鎖定馬路對街的一輛黑色轎車,嘴角抿成一條直線。
林城過去将那幾個打人的混子全部打跑。
林城不是一個好奇心強的人,但不知為何,他的視線也随他看了過去。
他看見轎車上下來兩個人,距離不是太遠,依稀看得出來那兩人衣着講究,舉止親密。
兩人同撐一把傘,女子親密的挽着男子。
當路過他們這的時候,女子突然十分惡意的看了眼丁小松。當他身邊的男子要看過來的時候,女子突然就吻上男子的唇,男子停頓了片刻,接着便摟上女子的腰,回應起這個吻。
霎時,他看到對方一下子黯淡下來的眼,以及一直隐忍于眼角的淚。
林城請丁小松去了附近的排擋,定了個包廂。
開始他以為對方會痛苦的傾訴一番,然而丁小松只是平靜的喝着酒。
他真誠地向林城道謝。
最後林城問他要不要先去自己那裏借住一晚。丁小松笑着拒絕了。他坦然地告訴林城,自己是同性戀。林城也沒多說什麽,帶他去了附近的賓館安頓好。
那是他第一次聽說同性戀這個詞,但是僅限于字面意思。
他根本不懂那是什麽。之後他們成了哥們,相處起來跟別人也沒什麽差別,所以漸漸的他也忘了這件事。
窗外的雨不知什麽時候又開始變大,雨聲噼裏啪啦響個不停。漸漸地,那些雨點就像是敲在他的心上,将他纏了霧氣的心一點一點沖刷幹淨,讓他越來越清醒。
為什麽聽到他突如其來的表白,心突然就亂了?為什麽看到他挂滿淚滴的臉,心突然就痛了?為什麽看到他決然離去的背影,心一下子就慌了?
原來,如此。
原來,一直以來困擾着自己的那股莫名其妙的煩躁,以及那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就是喜歡。原來,他只是沒弄明白兩個男人之間也能有的感情。
原來,他也喜歡他。
他瘋了一般的沖出門外,沖進了雨裏。
林城追出去的時候雨越下越大。他的視線模糊成一片,心卻越來越清晰。他一路跑,一路關注着四周。
他跑到夏新宇和大雲幾人合租的小屋,拍了半天門。
馬曉不耐煩的起床,“你媽丨逼的誰啊,大晚上的拍個P……。”屁字兒還沒出口,馬曉就看到雨中的林城一身狼狽。
“新宇回來沒?”
“城哥?沒有啊,他今天不是……”
“去你那了?”一句話又沒說完,林城已經轉頭跑遠。
馬曉從來沒有見林城這樣狼狽慌亂過,他有點兒擔心,心想這兩人不會是吵架了吧?
他把大雲叫起來告訴他,大雲神志不清地眯着眼,“哦哦,雨中的浪漫啊。”說罷倒頭又睡過去了。
“……”
林城一路跑一路找。
他知道夏新宇是本地人,卻不知道他家住哪兒。
他對他好像一點兒都不了解。
他想到他媽查出肺癌的時候,想到自己第一次拿刀捅人心口的時候。他想自己會不會就這樣找不到他了,心突然就慌的不成樣子。
突然他想到了一個地方。
曾經有次放學,夏新宇載着他回家,騎了沒多久也下起了暴雨。他們就躲進了附近一個電話亭裏。
他想到那時他看他的眼睛,亮的像極地的光。兩個高大的男生擠在一個狹小的空間裏,外面是滂沱的大雨。
開始他們互相打鬧了一番,後來他倆就誰都沒說話。
夏新宇突然頭一低就靠他肩上,他說。
“頭發太濕,借個肩膀擦擦。”
他那時就是笑。夏新宇就那樣懶懶的靠着他,很久很久都沒有擡頭。其實那時候他就開始喜歡自己了吧。
這個笨蛋。
遠遠的他看見一個人蜷着身子蹲坐在電話亭裏面,背靠着小屋。就那樣耷拉個腦袋,一動不動,像只被主人丢棄的大狗,迷茫,無助。
林城看着心跟着抽了一下。
他慢慢的走過去,停在了電話亭外面。隔着一個門的距離,安靜地看着他。
夏新宇模糊的視線裏突然多了一雙鞋,猛的擡頭,他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之人。是林城。一身狼狽地站在雨裏的林城。
林城拉開門,一把将人拉起帶進懷裏,低頭,毫不猶豫地吻上了他的唇。
夏新宇腦子轟一下就炸了,幾乎是第一時間的回應。
他伸出雙手緊緊勾上對方脖子。林城的吻帶着急切,帶着慌亂。
夏新宇伸出舌頭試探着向他伸過去,立馬就被林城用力卷住。兩人柔軟滑膩的舌緊緊糾纏着,炙熱而瘋狂。
他們的吻在深夜的雨夜裏纏綿又激烈。
夏新宇感覺肺裏的空氣都已經用完,他幾乎已經喘不上氣,但他還是舍不得分開。
他怕極,他怕這只是自己幻境裏的一場夢,一分開夢就醒了。許久,林城才稍稍拉開一點距離,兩人大口的喘着氣。
是真的,這是真的,夏新宇壓下翻湧而上的委屈與狂喜,他将他抱的更緊。他的愛在這個夏天的雨夜裏得到了回應。
“你怎麽想的?”他看他,雨太大,視線依舊不清晰,聲音裏掩藏不住的顫抖。
林城喉結一動。沒說話,只是再次堵上了他的唇。不似剛才般激烈,這個吻缱绻輕柔,帶着愛意,帶着确定。
不用再說什麽,他倆都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