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__
“呦,還挺快。”
林城開了門讓他進來,拿過茶幾上的紙巾丢過去。
“擦擦,一腦門兒汗的。”
夏新宇龇着牙,抽了一把出來,胡亂往臉上蹭着。他走過去,從袋子裏把林城點名要的東西先拿出來放桌上。
“我先收拾一下,你是不是還要看會兒書?”
“嗯,還有一張卷子沒寫。”
“那你去學習,不用管我。”
“行,你看着辦,房間裏有小說,無聊的話可以随便翻翻,電視櫃裏有碟片,要看也自己開。”
“好。”
夏新宇将塑料袋往茶幾上一擱,就拿着自己帶來的衣服去了房間,他拉開櫃門随意往裏面一塞。又去了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廚房很小,也就夠一個人自由活動,竈面整潔,刀具和筷子都放在牆壁的收納格內,砧板就立在靠窗的位置。竈臺上擱着幾個紅辣椒,一把新鮮的小蔥,帶着平凡人家的煙火氣。
他給林城也裝了杯水,放到那人桌上。自己就去房間,随手抽了本小說出來。他支着長腿,往沙發上一坐。
這是他第二次來林城家。
他将書本倒扣着放腿上,轉着腦袋打量起來。
房子面積不大,室內沒有多少家具,也沒有花哨的裝飾。但他可以在進門的鞋櫃旁,看見一只俏皮的長耳兔,挂在牆壁上,風一吹,身子就會左右搖擺。洗手間的浴室櫃上,貼着好好刷牙,天天長高的卡通字樣。以及客廳窗臺邊,那一溜兒被養的很好的翠綠盆栽。
很可愛,也很溫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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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下意識看了眼還在作業的林城。他想,他的媽媽應該是個溫柔細膩,且生活中充滿童趣的女人。他将林城培養的很好。
林城突然轉過臉,與他四目相對。夏新宇一時沒反應過來,仍直直地盯着林城。他見林城放下筆,半天才問了句。
“好了?”
林城轉了轉脖子,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下意識伸手要去撓手臂。夏新宇立刻阻止。
“哎,當心傷口。”
林城反應過來。
“哦?對。”
他又看了眼牆上挂鐘,單手将東西理了理丢進書包。
“我先洗個澡。”
夏新宇立馬從沙發上彈起來。
“我來!”
說完之後,又有點別扭起來。這突然就有了點兒莫名其妙的緊張感是怎麽回事?
他見林城都拿好了換洗的衣服出來,趕緊上前接過,又去了洗手間幫人擠上牙膏,裝好水。
顧及到手臂傷口,他就去廳裏抽了張塑料凳放浴室裏,拿過洗衣機上的臉盆沖了沖,又往裏面接滿水,接着就往浴室櫃的櫃面兒上一放。
林城刷好牙,就被夏新宇推坐到椅子上。夏新宇盡可能小心地幫他脫了上衣,林城緊致光滑的肌理就袒露在了眼前。
他突然就覺得眼睛有點癢,拿手背給自己蹭了蹭,又用力眨了好幾下。
林城坐的筆直,肩胛骨拉出了好看的曲線。
他先拿水把林城頭發打濕,往手心上擠了一泵洗發水,又在中間滴了清水,接着扣緊兩只掌心,先搓了點兒泡出來。再往他頭發上輕輕抹去。
夏新宇的手指很長,指甲剪的圓潤幹淨,撓在頭皮上的力道适中,林城一陣舒爽,忍不住輕嘆。
“嗯……就這個力度,小宇子幹的不錯!”
夏新宇被那聲不太明顯的哼聲,激起了一小片的雞皮疙瘩。他緩了緩心神,暗暗唾棄自己有毛病。他耐心将人把頭上的泡沫沖淨,嬉皮着語氣。
“承蒙林爺賞識,搓澡就來找小夏,歡迎下次惠顧。”
林城被他搞怪的語氣逗樂,肩膀一抖一抖的。
夏新宇換了水,捏了把毛巾,力度适中地幫人擦起身子。
林城的肩背很寬闊,順着肩背下來的肌肉線條流暢。他就是那種看着瘦,卻有料的家夥。
他又偷眼瞄了瞄對方腹部,啧,腹肌正在那坦誠地端着呢。林城背上有幾道深淺不一的傷疤,不仔細看也不算明顯。他想,這就是他過去的那幾年吧。
擦完上身後,夏新宇就先出了浴室,待那人沖完下身。他又把凳子搬出來,找來那人換下的衣服把水漬抹幹,招呼着林城,示意他坐下。
他打開吹風機,幫他吹着頭發。纖長有力的手指,輕柔的穿過發絲,手腕輕晃兩下,再慢慢抽離。反反複複,耐心十足。
林城覺得差不多了就要起身,催促他。
“你也趕緊去洗。”
夏新宇壓着那人左肩。
“急啥,這不還沒幹啊,老實坐好。”
林城樂了。
“行行行。”
“這可是為我受的傷,我不得好好伺候好您老麽。”
“別老挂嘴上,我可把你當兄弟了啊。”
“嗯。”夏新宇噤了聲。
待給林城吹幹頭發,又換了藥,最後還幫他套好了衣服,夏新宇才算真松了口氣。
他自己最後也草草地沖了個澡,弄好的時候都快淩晨了。
林城已經在床上躺下,他依舊睡在外側,右手手臂朝着門。
夏新宇關了燈,小心翼翼爬到裏側,他将身子縮了縮,又盡量往牆邊靠去。
林城就打趣他。
“行了,別往牆跟貼了,你屬壁虎啊。”
夏新宇就又稍微往外挪了挪。
他可以聞到他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着浴液清新的味道。借着星點月光,他稍微側過頭,就能看到他微微開啓的嘴唇,泛着瑩潤的光澤。
兩人随意地聊着天,林城刻意壓低的嗓音像安了羽毛的扇子,搖的他整顆心又軟又癢。
直到兩人呼吸漸緩,雙雙入眠。
***
林城醒來的時候發現夏新宇已經起了床。
桌上放着吃的,還有一個保溫壺。他走過去,伸手往壺蓋上一按,清甜的香氣便四散開來,是小米粥,還泛着幽幽的熱氣。
林城的嘴角不自覺地上揚。
走到洗漱臺,擠好的牙刷橫放在杯口。他輕笑,小子真上道。
吃好早飯,林城随手拿過一本參考書。坐到沙發上,雙腳搭上茶幾,慢慢翻看起來。
夏新宇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裏面的司機忍不住又朝他臉上打量了好幾眼。他不耐煩地踢掉腳邊一顆石子。
他住的地方不是塘州地段最好的高門大戶,也不是造價最高的豪門別院。看着也就一條極普通的老街。可塘州人民只要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條老街背後的房子,代表的都是些超乎常人想象的權貴力量與背景強大的神秘人。
他望着眼前這扇沉重莊嚴的大門,皺了皺眉還是拿鑰匙打開了。
杜姨聞聲趕來,看見來人,驚喜喚他。
“小宇,你這孩子,你看你這都多久沒回家了?”
“我爸呢?”
“局長這會兒不在,最近聽說都挺忙的,要我打電話告訴他嗎?”
“別,您可千萬別,不在更好,正合我意。”
“哎你這孩子。”杜姨笑着埋怨,一派慈祥看他。
杜姨是夏新宇媽媽年輕時候挑的保姆,在這個家很多年了,打夏新宇記事起那會兒就在了。雖叫一聲杜姨,卻也是快做奶奶的人了。
“你媽媽前幾天剛打電話回來,說她和小勇都很挂念你,讓你有空打個電話過去。”
“嗯。”夏新宇含糊答應着。
夏新勇是他哥,大他十歲。作為家裏的第一個寶貝子,她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了這個大兒子身上。大哥夏新勇在母親的溺愛,父親的縱容下長大成人。終于抛下家人追逐夢想,投奔去M利堅合衆國懷抱去了。
夏季民一心想将兒子送進軍校,貫徹他說一不二的軍事作風,走他鋪好的康莊大道,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軍人,為國效力,為人民服務。
哪知大兒子竟學起了舞蹈。一個大男人整日提挎擺臀,扭扭捏捏的成何體統。
夏季民是真氣。
父親将大兒子視為母親失敗的教育品。老二夏新宇出生後便由他一個人全權負責。所以自打懂事起,夏季民最常說的一句話就是,男人就要像個男人樣。
從小就在棍棒和體罰中成長,造就了夏新宇又倔又硬的臭脾氣。夏新宇沒被打出服氣,倒打出了不少骨氣。
夏家兩口子沒少為孩子的教育問題吵架。
夏母吵不過,又因為放心不下長子,最終義無反顧出國照顧大兒子去了。
夏新宇的十七歲,就是傳說中最叛逆中二的年紀。
那天他故意去燙了個洗剪吹,染成孔雀開屏。果不其然,順利點燃局長大人本來就不怎麽低的爆點。
父子大戰再次爆發。結果是夏新宇也跑了,不負衆望的做起了混子。
“杜姨,手臂劃傷,吃什麽恢複快?”
“小宇你受傷了?”杜姨吓一跳,抓過他的手要看。
“不是,您別緊張,是我朋友,總之您告訴有哪些,順便教教我要怎麽做。”
他不想說太多,一是怕她擔心,二是怕他爸知道後找他麻煩。
杜姨一拍大腿,“前幾天剛有人過來,說是局長的老戰友,給送了幾對野生鴿過來。鴿子湯對傷口愈合有好處。”
這個話題可不剛好就戳中的杜姨最擅長的點了,她繼續說了下去。
“黃豆豬腳湯也不錯,還有黑魚湯,筒骨湯。當然,蔬菜水果什麽的也要吃,西紅柿,海帶這些,別碰海鮮那些發物。”
“哎杜姨,您慢點兒說啊。”
他又馬上打斷,“等會兒等會兒,我去拿紙筆記下。”
三兩步跑上樓,夏新宇打開自己房間,拿了紙筆,又打開櫃子裏的抽屜,從最底層抽出了一張卡,那是他媽留給他的零花錢。
“噔噔噔”幾聲就到了杜姨面前。
“杜姨,您繼續。”
于是杜姨就把自己知道的全說了。夏新宇在一旁跟個聽講師授課的先進生似的,刷刷刷地記錄着。
杜姨去了院子,将裏面兩頭鴿子都抓了出來。在廚房三下五除二,幹淨利落地處理好。
開始上鍋的時候,她又慢下動作,一步一步耐心講解着。這什麽時候大火,什麽時候轉小火,什麽時候放紅棗枸杞,那都是有技巧的。
夏新宇真該叫他父親過來看看他這下的模樣,那認真上心的勁兒呦。
鴿子湯在砂鍋裏咕嘟咕嘟地響,杜姨将火打小了些,順嘴兒問他。
“姨還是第一次看你這麽上心嗨,跟你那小朋友處的不錯,關系很好?”
“嗯,他很好。”夏新宇認真地說,他拿筆尖在本子上戳了戳。
“杜姨待會陪我去菜場呗,教我挑挑菜。”
杜姨樂了。
“怎麽,你還要上門服務,給人燒水做飯?”
沒,我這下跟他住一起呢。
杜姨将砂鍋的蓋子打開,往裏面開始放佐料。她拿手往圍裙上擦了擦,試探性問他。
“都住一起了?男的女的?”
夏新宇樂了。
“杜姨你別多想,男的,就一好哥們兒。”夏新宇抽了杯子出來,往裏面加了大半杯水,直接喝了起來。
杜姨聽了也說不出是啥表情,像是如釋重負,又像是有點兒失望,她又假裝随意問他。
“什麽時候回家住啊,杜姨老想你的。”
“我這不就回來看杜姨您的麽。”
他将杯子裏剩下的水全往喉嚨裏灌,不料就被嗆到了。
“咳……咳咳咳。”
“你這孩子咋喝口水都不會。”她拿手又往圍裙上蹭蹭,在他背上順着拍,幫他緩着氣兒,又在心裏嘆了口氣。這麽多年了她也深知這父子倆的脾氣,一樣的又倔又硬,誰都不肯先低頭。她也搞不清楚這一家子到底怎麽想的,好好一家人,非整的東一個西一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