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二天起床,王可發現自己身體跟跑了馬拉松似的不說,嗓子還啞了。
王可面無表情盯着還在睡覺的孟凡,心裏氣的慌。人模狗樣就是專指這種人,表面上禁欲冷淡人皮下禽獸本質。再憤慨也只能咽進肚子裏,腎虛腿軟的王可蹑手蹑腳地起床下樓,他餓慘了,昨晚本來就沒吃多少又被孟公狗按着折騰了半宿。從冰箱裏把一包速凍餃子全倒進鍋裏,餓的頭暈的王可只能邊猛灌熱糖水撐胃邊等餃子煮開。餃子出鍋後王可就站在竈臺前端着碟子把一盤小餃子全吃光,吃完又喝了一口餃子湯才恢複過來。等他再想給孟凡煮一鍋的時候發現冰箱裏沒存貨了。高檔別墅區這裏也不可能有早餐車,王可收拾好廚房後留了張紙條放桌上,拿着車鑰匙出門買早飯。
早上六點的城市剛醒來。王可開着車窗迎着陽光,吹着微涼的秋風。還沒享受這片刻的好時光,周政的電話就打來了。王可想這一個兩個真就是不放過自己,嘆了口氣接通電話:“周哥早啊,這麽早找我有什麽急事嘛?”
『小可你在孟先生旁邊?』
“我買完早點正要回去找孟總。”
『昨晚朱老板那邊安排不妥當,孟總不高興了?』
原來都是這王八幹的好事!王可立刻在心裏罵起了周政,他算是知道為什麽孟凡昨天為什麽沖自己發那麽火。換他也會認為自己昨天把孟凡丢在樓上是故意的了。王可不動聲色裝傻:“我也不知道具體的唉,孟總确實很不高興,還把我罵了一頓——不是吧,那個男孩子是周哥你給介紹的?”
『朱老板問我要人,我哪裏知道他是要給孟總啊。我他媽要知道是送孟總我就攔着了。你說這事吧,哎。』
編吧你,誰信啊。王可嗯嗯啊啊地應着。
『小可,你看這樣,你能不能想辦法跟孟總說說,晚上我請孟總吃個飯。老地方,靜蘭廳。』
“唉?一定要今天嗎?我上次聽秘書說孟總今天要去公司開什麽關于C城的招商會議……我也不是很懂啦,那個。”
周政頓了一下:『小可你先幫我問問。不行我跟王秘書再說其他時間。』
“好的沒問題。”
王可答應周政答應的特別誠懇爽快,回到別墅一見起床的孟凡就把周政賣了。
“估計是朱老板托周哥坐局,我跟他說的是您今天要開項目會,不确定是否能到場。”見孟凡刮胡子到一半手機來了的消息,王可主動上前幫他。
孟凡草草掃了一眼手機:“你昨晚怎麽沒這麽聰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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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先生別再埋汰我了。”王可小心翼翼地刮去孟凡下颚上的胡渣:“我能變聰明還不是孟老師教的好。”
用溫水洗去剃須泡沫,孟凡摸了一把光溜溜的下巴稱贊:“技術不錯。”
王可咧嘴笑,眼睛彎彎的:“孟先生我能不能求您一件事?”
“嗯?”
“昨天那個,能删掉嗎?”王可臉上漸漸浮起紅暈,“實在是太……”
王可羞紅臉的模樣着實惹人喜愛。
“太什麽?”
太變态啊!王可面上更羞澀了。
孟凡雙手撐在水池臺上,把王可環在懷中。呼吸聲交錯,兩人湊的很近。王可迎上孟凡的視線,他的眼珠顏色偏淺,看人的時候像焦糖又甜又柔軟。王可發現孟凡更像透過自己在看另一個人,他沒出聲。
孟凡也就失神一小會,回過神後就松開了王可:“吃過飯再說。”
飯後周政掐着點似的又打來電話。王可看了眼孟凡,還是用孟凡工作有事做借口推掉了飯局。等他挂了電話,孟凡掐了一把他臉蛋:“你跟周政不少年?”
王可實話實說:“是周哥帶我來的A市。快八年了。”
“之前沒聽過你名字。”
“我不懂事,周哥一開始沒給別人介紹我。”
“你是太懂事了。”孟凡似笑非笑。周政給高官做拉皮條,走的路子大家都心知肚明。
王可只能笑笑,他也無心去說自己曾經被打斷腿求着周政只做散客,也要感謝沒那麽多人好男色,不然周政哪裏會放着自己不利用。
“下個月我要去B市。”
“出差?”
“對外是這麽說的。”孟凡摸着王可的臉,笑:“你還跟我裝傻?你當真不知道周政為什麽三番五次想給我塞人?”
王可表情有點僵:“孟先生你誤會我了,昨天晚上的事情我是真的不知情……我也沒有那個膽子在您面前耍小聰明的……”
孟凡沒接他話,反倒問:“周政背後大老虎姓陳對吧。他可不止一次找周政跟我談生意了。我都推到不能推才把你收下的。”
王可急忙解釋:“我不是。我沒有。孟先生你相信我,我真的什麽都不知道。”回想昨晚朱老板的飯局,王可冷汗瞬間冒了出來。
靜靜欣賞了一會王可僵硬的表情,孟凡繼續說:“這個月有兩個副市長被談話,陳副市長也跑不掉,周政急病亂投醫都找上我了。”
王可瞳孔微縮。他突然意識到這是自己擺脫周政的好機會,他太過驚喜,表情都變得有些不自然。
孟凡拍了拍王可的臉,“你選誰?”
王可愣住。
“如果是我,我就不選删掉這個。”孟凡指着昨晚的手持錄像機,意味深長地說,“起碼它能幫你哄我開心。”
王可看着機器,心卻沉到底。
他表情太直白,孟凡牽起王可冰涼的手:“別誤會。我只想花錢找個人陪我。”
王可聲音有點抖:“我其實,是被逼着做這個的。”
孟凡沒接話,平靜地看着王可。
“周政跟我說五十萬我賣個七八年就可以了,我知道這都是騙人話。”王可垂下眼睛。“他有讓我去跟那些人,我沒答應。”
“然後?”
“他的事我什麽都不知道,真的,他也不可能跟我說的。”王可解釋,“昨天朱老板我也真不知道,我要是知道我不可能走的,我是真的沒有……”
“你這麽怕他們。”孟凡親吻王可的手指,“你是知道周政手上有條命的?”
王可後背出了層白汗。
“其實要不是看到你照片,我可能永遠不會跟周政這種人說一句話。”孟凡摸了摸王可的頭:“挑你也是聽別人說過,你很乖,又不跟周政搞那一套。”
王可覺得胸口冰冷的不行:“我……什麽都不知道。”
“別怕。”孟凡說,“現在你想清楚該選誰了嗎?”
王可眼神太明顯,孟凡不禁笑了出來:“除了相信我,你其實也沒有別的選擇。”
王可實在笑不出來,嘴角咧出來像哭。
孟凡把人攬過來,手臂搭上王可的肩膀:“這麽不情願?”
“孟先生。我只是個小人物。”王可笑容僵硬,“我只想我只不過想重新開始,然後好好的活下去。”
孟凡看着王可,眼前的大男孩再沒了過去相處時的刻意逢迎,也沒了裝出來的朝氣,他的眼珠渾濁,裏面全是往日裏傷痕累累的挫折和磨難。
“我不是聖人,王可。”
王可的眼神徹底灰敗。
孟凡攬過王可的肩膀安慰地拍了拍:“我是個商人,比起周政,我只講交易,交易以外的事情我不會為難你。你懂嗎?”
王可指尖顫抖,過了很久才點了點頭。
孟凡拿走王可的手機:“你這幾天就住這邊別出去了,21號走,你有什麽要帶的?我讓人去你租的房子裏去拿。”
“沒有什麽。”王可搖頭:“我身份證和卡都在身上。”
“你的卡都被周政洗過錢。裏面的錢我勸你——”
“不用,沒什麽錢。我才把錢還清,以前偷偷存的現金上次回老家給我奶奶買墓地用掉了。”
“那最好。”孟凡點點頭,“以後買東西用我給你的卡刷,另外每個月會你生活費。”
“謝謝孟先生。”王可說完,頓了頓,重新笑了一下,“謝謝。”
孟凡捏了一下王可的臉:“我希望你下次說謝謝的時候,是真心實意。”
王可嘴角的弧度更假了。
孟凡嘆了一口氣,伸手去拿攝像機。他這個動作在王可眼裏像是最後通牒,王可慌張地抓住孟凡的手腕,聲音虛高:“孟先生!”
孟凡停下來。
“孟先生,我只是太怕了。”王可喘了口氣,“我知道孟先生也是在幫我,如果您不包下我我可能就被周政送到李老板那邊了,我很感謝您,真的。”
孟凡聽着。
王可繼續說:“就像您說的,如果我不跟您,周政也不可能好好放過我。能跟您去B市我也算擺脫了周政,我真的是很感謝您。”
“想清楚了?”
王可點頭,臉色的血色總算恢複了。
孟凡擡手摸了摸王可的臉,王可下意識要去蹭他手心被孟凡捏住下巴:“你要真不想我也不會拿你怎麽樣的。”說着孟凡把錄像機放到王可手裏:“你删了吧。”
王可低頭看手裏的錄像機,想了想說:“孟先生你要是想要我這麽做,我不是不能接受。我……可以的。”
孟凡看着王可,他想起當初周政給他塞人的時候,他礙于陳市長的面子不好推拒,他只好說自己不喜歡女人,于是周政把名冊拿來給他看,他一眼就看到王可。
那雙眼睛實在是太像了。
後來聽友人解釋,王可是周政手裏最不聽話的一個,算是被逼着做這個,真要出了事說不定還能反咬周政一口。後來周政再塞人來的時候孟凡避開周政推薦的,指名道姓點了王可,也算是敷衍對方。
“不喜歡就删了吧。”孟凡伸手将王可攬過來,親了親他的側臉說到,“我只是看你長得像一個人。等我膩了,會放你走的。”
這句話從周政口裏聽過現在又換成了孟凡,王可不知自己什麽時候才能熬到頭。
想想在孟凡一個人身邊也總好過被周政送給各式各樣的人,王可意識自己發呆太久剛想說些什麽,擡頭卻看到孟凡表情深沉,沒等他看清楚,孟凡就恢複往常。王可此時自顧不暇也不願意去問。兩人都沉默不語,這事就算翻篇了。
被收走手機的王可縮在別墅裏,每天盯着電視新聞,終于在一周後看到了陳市長被雙規的消息。當晚孟凡回來的時候王可忍不住問了周政的事。
孟凡喝着王可泡的茶,漫不經心:“周政已經被刑拘了。”
王可坐在沙發上耷拉着肩膀,雙手緊緊握拳,臉上的表情似解脫又似迷茫:“我再也見不到他了,對嗎?”
“難不成你想探監?”
聞言王可笑了一下,随後對着大屏幕放空發呆。
“怎麽不說話了?”
王可數次張了張嘴,好半天才說到:“就是覺得不真實。”
孟凡用指腹摩挲王可的嘴唇:“那就做一點真實的事?”
王可讨好的笑了笑,雙手熟練地摸上孟凡褲裆,上半身也向孟凡身上靠。孟凡看他心不在焉,果斷地把他手擋開,重新拿起平板:“沒心情就不做,我這邊還有文件要看。”
“抱歉我惹孟先生不高興了。”王可低着頭。
“不用道歉,我沒有怪你的意思。”孟凡似乎心情不錯,說話都比平時多,“誰都有低潮期。”
王可輕笑:“孟先生這是在哄我嗎?”
“可以這麽理解。我只是喜歡你在床上投入一點。”孟凡調整看平板的姿勢。
王可的确沒有讨好孟凡的心思。困擾他近十年的陰影就這麽無聲無息的結束,讓他一時間不知如何是好。像一個人溺水太久被救上來想呼吸卻發現鼻腔裏都是水,痛苦又說不出來。以前他覺得周政一手遮天,沒有周政解決不了人,更沒有周政辦不到的事,周政随便一句話就能決定自己的生死。哪怕後來看多了權力,知道周政也不過是條圈養的惡犬。但是十七歲被帶到A市的那段黑暗無光的日子是王可最不願意回憶,卻又刻骨銘心的記憶。刻入骨頭的畏怯,烙在靈魂裏的恐懼,讓王可夜不能寐,過往每時每刻都活在地獄裏。
現在地獄不在了,卻陷入另一個泥潭。
回想上個月自己還在做夢重獲新生與自由,王可短期內實在沒辦法對孟凡曲意逢迎。幸好孟凡太忙了也顧及不上他,離開A市之前的半個月孟凡經常在家辦公到十一、二點,上床睡覺都淩晨了,也沒精力去折騰王可。
到了月底,孟凡帶着王可登上了飛往B市的飛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