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揚城(一)
雁山陣外。
孟琪恒焦急地來回踱步,時不時摁亮手機屏幕,看看時間。他已經通知了師父,考官也通知了協會的人。雖然知道對方不可能這麽快趕來,但是每過一秒,他的心就往上提一分。
他已經不再關心師叔祖的成績了,只希望師叔祖能夠平安無事。
“孟道友,你別着急。協會的人馬上就到了。”考官寬慰着他。陣法出事的事情可大可小,說起來他們天師協會也有責任。何況平山派在天師界頗有分量,符谌在其中更是地位超然,他們不得不重視。
“都已經快要兩天了,”孟琪恒眉頭擰得死緊,“誰知道師叔祖會遇到什麽。”若是師叔祖當真遭遇不測,他恐怕就要以死謝罪了。
考官還想再勸,身後突然傳來渾厚的男聲:“琪恒。”
孟琪恒扭頭望去,只見自家師父和協會的人站在一起。他狠狠松了口氣,提着的一顆心也略放下一些:“師父。”
已是深夜,司淵靠着窗,盯着手機。
符谌已經離開兩天了,這兩天除了他剛出門的時候有回過信息,之後便是音信全無。符谌離開之前說實踐考核最多一天的時間就會結束,但現在已經遠遠超過這個期限了。
司淵望着窗外的圓月,不詳的預感越來越濃厚。只稍稍猶豫了一下,他調出通訊錄,撥通了之前從未撥通過的電話。
“……進去之前一切正常,之後過了半天師叔祖都沒有出來,我們就開始覺得不對。但是考核陣法有保護機制,我們就又等了半天。現在一天半已經過去了,陣法沒有關閉,師叔祖也……”孟琪恒說到一半,手中的手機突然震動了起來。他看了一眼,居然是司淵打來的。
距離他給司氏看風水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從他被司氏邀請開始,便一直都是司擎聯系他。至于司淵,在他去平山派之前,每次看見對方,對方都是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如果不是親眼看見,他很難相信對方會對師叔祖有着那樣的熱忱。
“小琪,是誰?”掌門問道。
“司淵。”
孟琪恒接通了電話,司淵的聲音傳來:“符谌在你身邊嗎?”
孟琪恒看了掌門一眼,略有猶豫:“現在不在。”
“他出事了?”雖然是問句,但對方的态度意外地篤定。
孟琪恒頓了一下:“一點小意外。”
司淵沒再聽,挂了電話。
“他是來問師叔祖的。”将手機收回口袋裏,孟琪恒主動交代。
掌門皺眉:“師叔祖和他很熟?”
“師叔祖挺喜歡他的。”孟琪恒解釋了一句。
掌門沒有再多問,繼續最先的話題:“陣法的事情,繼續說。”
挂了電話,司淵沒有立馬關上手機,而是打開了另一個軟件。在送手表的時候,他沒有告訴符谌,其實手表中帶了定位裝置。說不清楚自己決定裝上定位裝置的時候在想什麽,只是回過神的時候木已成舟。
打開軟件,代表着符谌的小紅點不停地在地圖上移動。司淵瞧見紅點,猛地松了口氣。
還能找到。
他仔細觀察紅點的移動,卻發現速度出人意料的快速——這不是人類能達到的時速。何況符谌此時所在的地點,也已經離運城有十萬八千裏遠了。
汽車?動車?還是飛機?但不管是哪一個,總會有終點。
他看着紅點移動的方位,努力判斷着終點站。
揚城。
與此同時,協會的人也已經将陣法關閉。雖然遺憾,卻也沒有出乎他們的意料,符谌不在裏面。
“這個陣法被人改過,”會長臉色難看,這種舉動無異于在打他們的臉,“從外表上看還是用來考核的雁山陣,但是裏面的陣法卻已經被換過了。至于用來替換的陣法……”會長回頭,本就難看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是揚城聞宅的陣法!”
“揚城聞宅?”孟琪恒立時想起了機場的那張紙條。毫無疑問,對方又是沖着師叔祖來的。
會長嘆了口氣:“是的。這是揚城聞宅的陣法,不過只有第一重。聞宅陣法一共有三重。只是別說第三重了,就連第二重都沒有人解開過。”這些年來,他們一直都沒有放棄過解開聞宅陣。
會長叫來其中一位跟着他來的協會成員:“剛好。阿岳,你是當事人,你說說。”
孟琪恒這才知道原來面前這位天師就是從聞宅出來的那位一級天師。
提起聞宅,阿岳臉上還有着驚魂未定,顯然那段經歷給他留下了難以磨滅的恐懼:“那次是我接了單子,說一群年輕人探險,因為聽說聞宅詭異,就進了那裏,幾天沒有出來。那時候我還沒有覺得有什麽,聞宅雖然邪性,但這麽多年也沒出過什麽大事。”
“只是我在進去之後,便知道自己之前想得都太簡單了。進去之後,我看八卦都不在其位,以為困不住人。誰知道無論如何走,我都始終只能停留在第一進,走不入第二進。後來我們研究過才知道聞宅陣一共三重,第一進是第一重,第三進是第三重。只是那時候我還不知道,不僅僅走不出去,就連那些去探險的年輕都找不見。”
孟琪恒問起重點:“那您最後是怎麽出來的?”
阿岳苦笑道:“哪是我自己走出來的,是那陣法将我送出來的。我出來之後,還看見那群年輕人。他們沒什麽大事,只不過被吓壞了。後來我們才知道,聞宅之所以那麽多年沒出過事,是因為他對普通人沒有攻擊性,頂多待幾天。至于天師,只要不強行破陣,倒也無事。”
确定了符谌的方位,司淵連行李箱都沒有收拾,連夜打電話叫醒秘書給自己訂機票,揣着錢包就出了門。
在樓梯口碰見起夜的司擎,對方驚訝地看着穿戴整齊的司淵:“小淵,你要去哪裏?”
“有事。”司淵心中着急,恨不得立馬飛到揚城,“回來再跟你說。”說着就要越過他。
司擎自打進了司家,還是第一次瞧見司淵這麽着急的模樣。他試探着問道:“是符天師的事情?”
“是。”司淵敷衍。
司擎為難地看着他:“這麽晚了……你對符天師是不是太關注了?”
司淵急得快要冒火,偏偏司擎始終攔着他:“我對他是很關注。因為我對他的感情就像你對你那個小琪一樣。”
司擎臉色大變:“你說什麽?”
“我說我對他的感情就像你對孟琪恒一樣。大哥,我能理解你,但是我和你不一樣。我想要的東西,去争去搶也一定要到手。”他知道他哥因為是被領養的緣故,總是有些自卑,不敢表露出鮮明的情感。更不用說是這種尚且還不被社會認可的感情。可是他自小目的明确,對父母的感情也淡泊。哪怕是擔心不被父母認可,這種擔憂也是極有限的,完全無法幹擾他。
司淵說完,一把推開僵着身子的司擎,沖出了司家。
司淵已經離開司家,只留下被沖擊得無法回神,呆立在原地的司擎。等司擎終于回過神,木然地踏上樓梯,卻看見司父司母都已經醒來,站在走廊盡頭,目光複雜地看着他。
符谌懷中抱着背包,低着頭坐在動車上。他還是拿着車票去了車站,并且在上車的時候将手機關機。
他知道這樣不對,也知道此時此刻孟琪恒大概已經急瘋了。不是不愧疚、不猶豫。只是自己的過去卻對他有着致命的吸引力,讓他不得不這麽做。
動車到站。符谌擡起頭,車窗外是濃厚地抹不開的夜色。
動車大廳還是亮堂的。符谌背上背包,下了車。他剛想走到服務處,問一問哪兒有旅館可以湊合一宿,一旁突然沖出來一個老人家,一把扯住了他。
符谌吓了一跳,想要推開卻又害怕對方老胳膊老腿受不住。正猶豫着,那老人卻喃喃道:“像……實在是太像了……”
他死死盯着符谌的臉,像是要把他的每一寸輪廓都看過:“你姓什麽?”
“我……我姓符。”
“竹字頭的符?”老人的表情十分複雜,像是釋然,又像是遺憾,“你是符谌符道長的後人嗎?”
符谌怕把老人家吓到,沒敢說自己就是符谌。他道:“我……我是他的孫子。”
老人家表情唏噓:“真是像啊。”他似乎只在意符谌是過去那個符道長的誰,确定了身份之後再沒有問其他的了。
“來吧,孩子。”他道,“來我家湊合一宿,我給你看點東西。”
符谌意識到這大概就是那個聲音所說的真相,跟着老人家離開了車站。
一路上,那老人家絮絮叨叨地說:“我年輕的時候是個裁縫——現在也是,只不過年紀大了,體力跟不上,不怎麽做了而已。我是跟着我爹學的,我爹以前也是個裁縫。他那時候是聞家的裁縫,就只為聞家幹活。還是在聞少爺閉門不出後,他才自己開了一家裁縫店,為城裏其他人做衣服。”
聽老人提起聞羽,符谌的心猛然一提:“你爹認識聞少爺嗎?”
老人看了符谌一眼,反問道:“你爺爺和你提過聞少爺嗎?”
符谌不知道正确答案是什麽,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我只知道有這個人。”
老人悠悠地長嘆了一口氣:“我爹只說聞少爺是個好人。”
作者有話要說:
猝不及防出櫃
司淵:怎麽想都是我哥的錯:)
那個……如果有小天使在看文,能給我留個言嗎QAQ