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時照被陡然爆發的X先生驚得回了神, 他掙了掙手腕, 仰面看着這個滿臉怒意的男人。
不一樣不一樣不一樣!澤維爾不會露出這種表情,更不會有這種眼神。澤維爾是溫柔的、善良的、美好的……而在他面前的這個男人, 和澤維爾是兩個極端, 即便擁有着同一張臉, 他們也不會是一個人。
時照的大腦恢複了運轉,随後他緊緊皺起了眉。這不是什麽好的談話方式,X先生對他的态度……同樣令人心驚。他的這個人格随時都會失去控制, 就像現在, 時照感覺自己的神經都在抽痛着。
“Mr.X。”時照冷冷地開口,“我知道你是X, 可以放開我了。”
時照不想這個人格鬧出麻煩,但要他在這種情況下對X先生擺出什麽好臉色, 那實在太難為他了。
“我不允許你這麽說澤維爾。”時照避開了X先生的目光, 免得自己在面對那張面孔時心軟,“該死的不是他,是我!”
“你救了我, 我很感激,我不會再認錯你們了。”
X先生的心髒好似被冰錐刺入, 在他的心髒流血前,血液就被凍結成塊,他的骨節發出了咯吱的聲響,用盡了全力才沒有将時照死死地揉進懷裏。
他們不該這麽生疏,他們本該是最親密的一對。
X先生一動不動地望着身下的青年, 他的牙齒微微發癢,他恨不得叼住青年細嫩的脖頸,在青年柔軟的肌膚上留下屬于他的齒印,可他什麽都不能做,他的身體像被屏障隔離一般,有一層透明而堅硬的東西阻隔了他接觸他最愛的友人。
那是“牆”,無數個日日夜夜中,他被“牆”隔絕在時照不能感知的地方,如今他好不容易讓時照接受了他的存在,結果對方的靈魂對他仍有排斥。
X先生慢吞吞地放開手,太過強制只會吓跑了他的阿照,這不是他想見到的事。
時照心頭一松,他快速遠離了X先生,似乎這樣做就能壓下心裏的陰影。
過了好一會兒,X先生收拾了那些糟糕的負面情緒,如同遺忘了剛剛的不悅,他轉回了話題,“你不想我殺人?”
“當然!”時照緩了語氣,“X,我會避開危險,不會讓別人傷害到我們的身體。”
查爾斯說過,他體內的人格害怕消失,只要他保護好自己的身體,時照相信自己能夠安撫住X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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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你說了是‘我們’的身體,那我是不是有出來控制身體的權利?”X先生眯起眼,他的視線就沒從時照的身上轉開過。
時照感到有些不妙,X先生對他的身體過于“執着”了。
X先生的嗓音多了些沮喪,“在這裏,我是一個虛無的幽靈,沒有親人、朋友、愛人,無聊快要把我逼瘋了!阿照,你想想看,一個人在這種環境下過上十幾年,他怎麽會有一個良好的心态?”
“……”X先生說的很有道理,時照動搖了。
“為了不讓我殺人,你得讓我保持愉快的心情。”X先生進入了正題,“這個要求,不算過分吧?”
時照嘆了口氣,“你想怎麽樣?”
“放心,我不會侵占你的身體。”X先生知道時照在擔心什麽,他的目的從來不是奪取一個沒有靈魂的軀殼。
“我要你像今天這樣和我見面。”X先生說,“每天!”
“……這有點困難。”時照實話實說道:“今天我能見你,是經過心理醫生的幫助做到的,我不能每天都麻煩醫生。每周我有兩次心理咨詢的機會,我保證我會把時間留給你。”
“每周兩次?”X先生對這個頻率不大滿意,“太少了。”
X先生不認為他和時照見面必須依靠外力,“這是你的精神世界,你想見我就能見我。”
“……”時照沒想到這家夥居然跟他讨價還價了,就算他有能力和X先生天天見,他也沒有這個想法!
眼看時照的抵觸情緒蹭蹭上漲,X先生退而求其次,“好,兩次就兩次,不過我還有一點要求。”
“說。”時照對X先生的畏懼此時都轉變成了煩躁。
“你要像小時候那樣,經常和我進行交流。”X先生挑了下眉,“這點不用那個心理醫生幫忙,你就能夠做到。”
時照黑着臉答應了,他順便提醒了X先生一句,“你不能在有人的時候讓我和你交流,我怕別人覺得我腦子有問題。”
X先生身上陰沉的氣息一掃而空,他爽朗地笑出聲來。
這個房間好像都因X先生的笑聲變的明亮了不少,盤旋在時照心裏的那團陰影悄然消散了。
時照重新看向了X先生,那張對時照來說有着獨特意義的面龐上,流露出了純然愉快的笑容。時照失神了幾秒,他知道那不是澤維爾,他只是在想——如果澤維爾能活着,能露出這樣的笑容,那該多好!
X先生注意到了時照的神情,他沒有發怒,他是厭惡着這張臉,但為此和時照生出隔閡,那就得不償失了。X先生不是蠢貨,與其去觸碰時照的底線,不如想辦法和時照親近起來。
澤維爾死了,他還在,有什麽比這更令人高興的事?
X先生的眼神柔和了許多,他向時照走近了幾步,擡起手揉了揉時照的發絲,“阿照,不要讨厭我,好嗎?”
時照鼻子驀地一酸,他點點頭,忍住了淚意。太像了,對着這張臉,他的心理防線輕易就被摧毀了……
“我……”就在X先生想再次接近時照時,房間裏的燈光閃了閃,牆壁地磚扭曲分裂,這個空間幾乎瞬間分崩離析了開來。X先生只來得及撫摸上時照的眼角,接着就什麽都感受不到了。
“……………………”
“查爾斯·克拉夫特!!!!”
要是時照在這裏,他一定能發覺,X先生的身上湧出了濃厚的強烈的惡意。
那比地獄的氣息好不了多少。
時照醒來時,他發現自己的手裏緊拽着一只溫熱的手掌,半邊身體依偎進了一個男人的懷裏,說是依偎,用“挂在別人身上”來形容更加貼切。由于太吃驚,他過了足足幾十秒才反應了過來,然後……時照刷地放開手直起腰,被羞恥感弄得擡不起頭。
他幹了什麽?他怎麽會趴在了查爾斯的身上?催眠過程中他做了什麽蠢事?!
時照瞄了眼坐在旁邊的查爾斯,他的心理醫生和往常沒什麽不同,依然是那副沉穩溫和的模樣。
“你不用感到不好意思。”查爾斯安慰道:“不論是哭泣或是擁抱,這在治療中都是正常的舉動,我們的關系不會發生改變。”
“正常的……舉動?”時照從羞恥感中掙紮了出來,“其他來訪者也會這樣?”
“有受過傷的來訪者在催眠中渴望得到心靈的慰藉。”查爾斯舉出了一個案例,“一個失戀的女人希望通過催眠和她的戀人告別,她的心結是直到分手戀人都沒有和她見面,催眠過程中,她提出了擁抱的請求,在擁抱過後,她将放棄這段戀情……”
“于是克拉夫特醫生,你就充當了那個和她擁抱告別的戀人?”時照總覺得怪怪的,他是個男人沒什麽,一個女人和男性心理醫生這麽相處,真不會産生暧昧的感情?
“是,我擁抱了她。”查爾斯面色如常地說道,應該是看到了時照怪異的神色,他又補充了一句,“僅限于擁抱。”
“過分的要求我不會答應。”查爾斯對着時照微笑道:“畢竟是催眠,我會引導來訪者放棄那些不切實際的想法,以免我的工作受到影響。”
這種說法該說是敬業好還是另類的不近人情?
“通常這種情況很少見。”查爾斯向時照伸出手,示意時照從躺椅上站起來,“像今天這樣,被人禁锢着不能動彈是第一次。你的力氣……不小,我不能強行拉開你,否則這次的催眠治療會被打斷。”
時照登時鬧了個大紅臉,他本來想自己站起身,不知道為什麽,一看查爾斯的手,他就情不自禁地握了上去。
很溫暖,像查爾斯給他的感覺,他的心一下子安定了下來。
查爾斯牽着時照的手,領着青年走到沙發邊坐下,他的舉止太過自然,導致時照都沒發覺這有什麽不對。
“克拉夫特醫生,你就不怕來訪者喜歡上你?”時照收回手,查爾斯指尖的溫度仿佛還停留在他的掌心,他問出了與心理咨詢無關的問題。查爾斯幫他找回了記憶,讓時照完整的認識了自己,時照真心感謝着查爾斯,他清楚他對查爾斯有了所謂的好感,并且這份好感在逐步的增加。
時照遏制住了這份感情,因為他明白自己不是個正常人,不能給查爾斯添麻煩。
查爾斯這麽優秀,其他受過查爾斯幫助的人不會不喜歡查爾斯,時照如此确信着。
“喜歡那僅限于咨詢期間。”查爾斯對這個問題不覺意外,他笑着回答:“咨詢期間,我充當了被人依賴、信任的夥伴,咨詢結束,來訪者會回歸自己的生活。感情會随着時間的流逝淡化,人總會找到新的心靈支柱,我能陪伴的日子是短暫的。”
時照莫名不喜歡“短暫”這個詞,“就沒有來訪者一直找你咨詢,就算病情好轉也不間斷來訪麽?”
查爾斯頓了頓,“……确實是有。”
“那醫生你是怎麽做的?拒絕他們的來訪?”時照問道。
查爾斯搖頭,“我不會放任來訪者加深感情,在明确拒絕後,引向正常的咨詢關系,對處理不了的來訪者,我會轉介給別的咨詢師。”
時照咕哝了一句,“真是太負責了。”
“我做的不好?”
“不,是太好了。”時照不再談論感情,“我想我會咨詢很長一段時間,我看見了我的另一人格……”
時照省略了他的回憶,将X提出的要求和查爾斯說了一遍,“醫生,你說我答應他有沒有做錯?”
“你做的很好。”查爾斯贊同道:“你要排解他不良的情緒……”
查爾斯話沒說完,咨詢室的房門忽然被人擰開,一個身形挺拔的男人無視邊上跟着的女助理,走到了咨詢室內。
查爾斯這間私人咨詢室的女助理弗莉達對查爾斯滿懷歉意地說:“抱歉,查爾斯醫生,我沒攔住……”
弗莉達真的盡力了,至少這個俊美的男人沒有帶着那群保镖一起進來,弗莉達偷偷看了眼時照,究竟這位美麗的來訪者得罪了怎樣可怕的家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