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接下來的例行詢問,時照總有些心神不定,看安格斯·蓋爾對他的态度就知道,這個現任上司對他有多不滿。能在上司上任的第一天就把上司弄進警局,時照不知道現在補救還來不來得及。
“蓋爾先生,請問嫌犯是怎麽上了您的車?”
“不讓他上車的話,恐怕被槍指着的就是另外一位無辜女士了。”
“蓋爾先生您真是一位紳士,這次多虧了您,我們才能順利捉住嫌犯,我謹代表警局的所有警員,感謝您的幫助。”那位做筆錄的警員,看起來對安格斯很是崇拜,連詢問的态度都那麽恭敬有禮。
“不用只感謝我,更該感謝這位先生。”安格斯眉頭微微上挑,“要不是他吸引住了嫌犯的注意力,一路上讓嫌犯只顧得抒發那充沛的感情,我也沒有機會逃過一劫。”
“……”這是在諷刺他吧!絕對是在諷刺他吧!時照想起車上發生的一切被安格斯看在眼裏,已經不僅僅是感到尴尬了,簡直倍感羞恥。他和艾倫在安格斯的眼中,大約和演肥皂劇的差不多……
“我們當然也要感謝這位……”警員說話卡了殼,臉上浮現些許羞澀,“先生,你的名字是?”
“時照。”時照面無表情道,“不用謝我,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時……照?”安格斯聽到這個名字,眼中閃過一絲了然,他重新将時照打量了一遍,語氣意味深長,“被馬登所看重的人,是你啊。”
時照沒取什麽英文名,他不喜歡遷就別人的叫法,認為中文名字要比那長長的外文名省心多了,像安格斯這樣字正腔圓念出他姓名的人,還挺少見的。可惜對方的語氣,沒那麽友好。
馬登是時照的前任上司,在被調走之前,一直對時照頗為關照。安格斯這麽說,看來是馬登在安格斯面前特意提起過他。時照既然暴露了身為下屬的身份,索性順勢道歉道:“是馬登先生太高看我了,這次因為我的緣故連累了蓋爾先生,我深感歉疚和不安……”
“嗯,我也覺得馬登他看錯人了。”安格斯直白地說,“你顯然沒将心思放在工作上。”
“……”安格斯你知不知道這麽說話是要被揍的!時照憋了一股子悶氣,假笑道:“哈哈,蓋爾先生您真幽默。”
“兩位……認識?” 邊上的警員露出好奇的神色,像這樣“特別”的兩個人,平時都難得一見。
時照調整了下心态,畢竟安格斯是受到無妄之災的人,有點火氣很正常,為了以後的工作,他還是要改善安格斯對他的印象,于是微微一笑道:“蓋爾先生是我的上司。”
之前時照冷着臉時,給人的感覺十分疏離、不好親近,即使警局裏的不少人被東方青年的外貌所吸引,表面還是不動聲色的默默欣賞,但在時照緩和了表情,綻開微笑時,衆人仍是不免被驚豔的倒吸了一口氣,那幾乎源于對美的本能向往,令他們看向青年的目光多了幾分炙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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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到沖擊最大的是離得最近的那個做記錄的警員,他的臉色更紅了,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時照,“原來蓋爾先生是時、時先生的上司,真是有緣……”
不,碰到上司什麽的,絕對是孽緣!時照心裏在吐槽,表面卻做出了一副小心翼翼關注安格斯的模樣,“哎,我只希望蓋爾先生能忘記這次不愉快的經歷,不然我一定會寝食難安。”
“這不是時先生的錯啊。”旁邊的警員忙出聲安慰,“你們都是受害者,蓋爾先生不可能責怪你的。”
“對對對,要怪也是怪那個艾倫·米格爾,時先生你不要有心理負擔。”
“像蓋爾先生這樣的人,怎麽可能遷怒別人?”
衆人一邊勸慰着時照,一邊在安格斯面前替時照說着好話,作為整日和罪犯打交道,察言觀色能力極強的警員們,自然看出了時照在擔心什麽。自己的男友犯案把上司牽扯進去,上司又是那種冷漠無情的人,無怪乎青年會露出那樣的神色。
就連警局的警長都走了過來,對時照和安格斯兩人大力贊賞,話裏話外都表明他們是為民除害的好公民,尤其對時照舍身引誘艾倫出現的舉動進行了辭藻優美的誇贊。
“有這麽一位正直、勇敢的好下屬,是蓋爾你的福氣呀。”警長做出了總結。
這回輪到安格斯·蓋爾被噎的沒話說了,只能用幽深的眼神默默看了眼時照。
時照回以明媚的笑容,閃得衆人又是一陣目眩。
泰德買完咖啡走進警局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場景,警局裏所有人都将視線投在了時照的身上,即使是曾勸過他注意舉止的羅伯茨,此刻都沒了沉穩嚴肅的樣子,那副傻笑的表情真是礙眼。
這感覺就像是自己好不容易發掘的寶物,被很多不懂得欣賞的人發現了,那些人除了會感嘆寶物的美麗,根本不會明白寶物的珍貴和特殊的魅力。泰德壓下心中的不悅,滿面溫和地走到時照身邊,遞上了散發着濃郁香氣的咖啡。
“謝謝。”時照道謝,接過咖啡的第一件事就是把那杯焦糖瑪奇朵拿出來,遞到安格斯的手上,“蓋爾先生,補充一點糖分,你的心情會好起來的。”
安格斯在衆人“豔羨”的目光下,接下了這杯咖啡,雖然對這位下屬的感覺有點複雜,但在嘗到香甜的焦糖糖稀時,心中的那股焦躁感莫名被撫平了。在選擇咖啡的這一點上,他的下屬确實有一份獨到的眼光。
泰德則在時照喝下咖啡的第一時間問道:“味道……怎麽樣?”
比普通咖啡館販賣的咖啡要更加香醇,時照見泰德一臉期待他回複的神态,不禁反問,“這是在哪家咖啡館買的?以後我怕是要常常光顧了。”
時照話裏的意思要比直接的稱贊更令泰德感到愉悅,他彎起嘴角,笑着回道:“是我朋友的店,借用了一點材料,我親手研磨沖泡,所以是獨此一家的咖啡。”
時照略顯訝異,“這樣不是太麻煩了嗎?”他都沒想到這個警員會為他随口提出的要求費心準備。
“不,一點都不麻煩。”泰德低下頭,臉上多了抹紅暈,“你想喝我随時都可以給你沖泡。”
“咳。”安格斯用手指敲了敲桌面,提醒道:“我們還得回公司安排工作,如果你們的問話結束了,那我們是不是可以走了?”
警員們回過神,做筆錄的警員連忙道:“蓋爾先生您核對一下筆錄,沒問題簽個名就結束了,而時先生這裏也會盡快詢問完畢。”
說罷,作為和時照合作過的羅伯茨警員,已經熟稔的上手為時照做起筆錄。等基本流程過了,時照想了想,頂着安格斯那有如實質的目光,向羅伯茨問道:“我能不能……和艾倫說幾句話?”
時照是個當斷即斷的人,他決定要和艾倫、和這段感情告個別。
安格斯看了看時間,眉頭緊皺。
“蓋爾先生您可以不用等我。”時照發現自己在說完這句話後,安格斯看他的眼神宛如看待一個逃避工作的不良員工,并且連話都不說,站起身就準備走人。
他好像……把自己的老板徹底得罪了啊。時照嘆了口氣,對羅伯茨重複道:“可以嗎?”
羅伯茨先是看向警長,見警長點頭,便主動帶領時照前往了關押艾倫·米格爾的審訊室。
審訊室內,艾倫戴着手铐,任憑審訊的警員怎麽審問都不言不語,他的眼睛毫無焦距,與以往那個充滿朝氣的人相比,如今的他,渾身籠罩在一片死寂之中。
直到時照的出現,艾倫才像是“活”了過來。
審問的警員離開了審訊室,給時照和艾倫留下了單獨交談的機會,時照坐到艾倫的對面,開口道:“後悔麽?”
“後悔?”艾倫潤了潤幹澀的嗓子,他想要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襟,但在看到手腕上的手铐時停住了動作,明明他和時照都經歷了“車禍”,但他的戀人看起來仍舊那麽光彩照人,而他……“我只後悔沒有帶走你!”
那個該死的男人,他從一開始就不該留着那家夥的命!艾倫咬着牙,眼中滿是憤恨。
時照失望地搖了搖頭,“你還不明白嗎?縱使你帶我離開了這座城市這個國家,我也不會繼續和你在一起了。”
“……是因為我犯了罪?”艾倫垂下眼睑,“我被抓住也沒資格說什麽了。”
“犯罪是一方面,更重要的原因是你變了!”時照惱火地瞪着艾倫,“我愛的那個艾倫·米格爾不在了!那個幫助了別人就露出燦爛笑容的艾倫不見了!現在坐在這裏的混蛋,能把曾經的艾倫還給我嗎!”
艾倫微怔了片刻,時照落在他身上的目光竟刺得他心髒為之一顫,他張了張口,連句話都說不出來。
“我們分手吧。”時照平複了下情緒,冷淡地說道。
他能說什麽呢?他說什麽都沒用。艾倫仿佛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苦笑道:“我知道我沒法留住你,我什麽都沒有……”
“不,你曾有過高貴的品德,只不過你把它丢棄了。”時照最後看了一眼艾倫,“再見。”
在時照踏出審訊室的那一秒,審訊室裏傳來了撕心裂肺的呼喊聲,“我愛你!時,我的寶貝,我愛你啊——!”
随後,是抑制不住的哽咽聲。
站在審訊室外的警員,似乎都被這股悲傷的情緒感染了,不知為何,他們在這一刻感覺自己也失戀了。除了……在門外周身散發着冷氣的安格斯·蓋爾。
“蓋爾先生……您沒走?”時照看見安格斯在場,驚訝地眨巴了下眼。
安格斯嘴唇抿成了一條直線,“我的車,不能用了。”
對哦,那輛千萬豪車撞上了消防栓,是用不了了。時照看着明顯在生悶氣的安格斯,提議道:“要不,我們打車回去?”
安格斯不置可否地擡步走了出去,見時照站在原地不動,催促道:“跟上。”
時照抽了抽嘴角,納悶地跟在了安格斯的身後,總感覺這個上司,越來越難相處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