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沈思雨琢磨了好幾天，卻沒想明白章承煜想表達什麽。不過，她想，這輩子她可能都不會有機會看到陸文城有料的身材了。
這一陣子，她的睡眠總是不好，有個人總是入夢而來。
這晚她又做夢了。
這一回，夢裏是她從來不願意再去回想的那驚魂一刻。
尖銳的剎車聲，幾乎要跳出心口的心髒，快要窒息的呼吸……
“這些年來，是誰毫無怨言地一直陪着你？是誰毫無保留地包容你？”
“你要和我死在一起，傷心的不僅是顧蘇，還有另外一個人，你忍心嗎？”
她驟然從夢中驚醒，睜着眼睛到了天亮。
是什麽讓她在那一剎那放棄了幾近決絕瘋狂的執念？
她有點不敢想下去了。
眼看着就是陽春三月了，只是倒春寒卻突如其來，沈思雨一不小心就感冒了，鼻塞加咳嗽，堅持了兩天都沒好，終于被沈母逼着去醫院挂了水。
從輸液廳裏出來，原來明媚的天氣一下子陰沉了起來，天空中又飄起了濛濛細雨。
沈思雨仰起臉來，深吸了一口氣，只是這一次的雨絲并沒有帶來沁涼，反倒一口寒氣入肺咳嗽了起來。
她狼狽地四下看看，一邊咳嗽一邊疾步走到了住院樓前的一棵老槐樹下，扶着樹幹使勁拍着胸口。
“你怎麽了？”一個聲音又驚又怒地響了起來，一雙大手帶着暖意在她後背用力撫摸着。
沈思雨整個人都僵了僵，迅速地直起身子，往後一看，正是陸文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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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動聲色地往旁邊讓了讓，疏離地笑了笑：“你怎麽也在醫院？”
“例行檢查。”陸文城眉頭深鎖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好像在極力忍耐着什麽，終于，他忍不住厲聲開口，“你怎麽又在淋雨了？你是不是存了心不想讓自己好過？要是這樣，當初你做什麽手術，直接讓人死了心也比一次一次地用鈍刀子磨強！”
沈思雨驚愕地看着他，腦子裏忽然好像有什麽在呼之欲出。
陸文城的神情焦躁，轉身想離開，卻又猝然回轉身，死死地盯着她看了好一會兒，頹然說：“我敗給你了，你在這裏等着，我把車開上來送你回去。”
眼眶裏濕漉漉的，不知道是雨水還是自帶的□□。
沈思雨眨了眨眼睛，只是眼底的霧氣卻越來越濃，視線有點模糊，她吸了吸鼻子：“不想我淋雨，不讓我喝酒，文城，你是在擔心我嗎？”
陸文城的眼底閃過一絲狼狽，硬邦邦地說：“身體是你的，我可沒權利對你指手畫腳。”
沈思雨習慣性地去捋頭發，手指卻撲了個空，她這才想起來，自己現在頂了個板寸。
她的心裏百味陳雜，良久，終于開口：“對不起，文城，我欠你一句道歉，以前是我騙了你，我很後悔，你原諒我好嗎？”
陸文城眼神複雜地看着她，一聲不吭。
“那我們還像以前一樣好嗎？聊天喝酒……不，喝果汁，我再也對你說謊了，這些日子你……你們不理我，我好難過……”沈思雨說不下去了，她的喉嚨哽住了。
陸文城凝視着她，眼神複雜，良久，他嘆息了一聲：“我以為你再也不需要我了，對于你來說，以前的我好像看起來就是一個擋箭牌。”
沈思雨用力地搖了搖頭：“不是，你是我……最要好的朋友，生死之交，情如手足。”
失望之色從陸文城的臉上一掠而過，他扯了扯嘴角笑了笑：“好，生死之交，情如手足。”
兩個人恢複了友誼。
打打電話聊聊近況，一星期見個幾次面，泡吧改成了吃飯喝下午茶，有時候約上章承煜和顧蘇，時間就這樣悄然流逝，沈思雨對這樣的狀态很滿意。
陸文城有時候也會來沈家接她，沈母碰到他又是意外又是驚喜，私底下問了沈思雨好幾次，陸文城怎麽又和她和好了？是不是對她有意思？
沈思雨總是笑着搖頭，夜深人靜的時候，她躺在床上，摸着上腹的那道傷疤心止如水：所有的瘋狂雖然都已經随風而逝，可懲罰卻如影附随，她怎麽能那樣自私，讓陸文城來承受這些後果呢？追求陸文城的女人那麽多，他值得更好的。而他們倆這樣止步于友情，偶爾見上一面，沒有傷害，平靜似水，是對所有人都最好的結果。
海歸博士又來過幾次，有一次甚至碰到了來接她吃飯的陸文城，博士和她大吵了一架，不，其實不算吵架，只是博士揪着她憤憤地要讨個說法。
“凡事有個先來後到吧，你這樣腳踏兩條船太不應該了，我還以為你是個純潔的好女孩，沒想到你居然有兩手準備……”
沈思雨撫了撫額都懶得說話了，這人自我感覺是有多好啊，她都明裏暗裏拒絕了多少次了。
“不是腳踏兩條船，”她一本正經地看着博士，“我外面還有好幾條呢，要不要放在一個碼頭讓你看一看？”
博士“你你”地叫了半天，氣得臉都綠了。
陸文城湊過來火上澆油：“不對，你連條船都算不上，勉強算個小舢板吧。”
博士氣惱地走了，估計再也不會來了，沈思雨長舒了一口氣，今天章合的江畔裏正式開業剪彩，章承煜特意請了個當紅的明星，讓沈思雨一起過去湊個熱鬧。
明星很帥，引來了一大群的追星者，幸好章合集團早有準備，一切都井井有條，沈思雨站在離明星最近的地方大飽眼福，順道還拍了張近距離的雙人照發到朋友圈顯擺。
陸文城站在她身旁，目光卻落在離江畔裏不遠的游艇碼頭上，一臉的深思。
“你不去合影看永江幹什麽？”沈思雨順着他的目光張望着，沒發現什麽新奇的東西。
“我是什麽船？沖鋒舟還是游艇？”陸文城随口問道。
沈思雨脫口而出：“航空母艦。”
陸文城忍不住笑了：“那是能把所有的船都打沉的節奏嘛？”
沈思雨的臉騰地一下紅了，還沒等她想出什麽轉移話題，天空瞬間陰沉了下來，眼看着就要下雨了。
幸好剪彩活動已經圓滿結束，接下來是酒會，大家轉移陣地往旁邊的五星級酒店走去。
陸文城留下來處理善後工作，沈思雨則趴在江邊的木栅欄旁看江景等他一起走。
還沒等陸文城出來呢，雨落了下來，這回不是綿綿細雨了，豆大的雨點落了下來，平穩的江面上頓時起了一個個的坑，煞是好看。
行人都驚呼着四散避開躲雨，陸文城剛剛走到半路，立刻朝她直沖了過來，随手脫下了外套擋在了她的頭頂。
兩個人在雨中一路疾奔到了大酒店裏，除了頭部，其他地方都已經濕漉漉的了，沈思雨看着他狼狽的模樣不由得笑了：“還記得以前高中的時候嗎？好像你也這樣替我擋過雨。”
“我以為你忘了。”陸文城淡淡地回答。
“怎麽會忘，”沈思雨悵然地回想，“要是永遠都不會長大就好了，就沒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事情了。”
話音未落，一陣風吹來，她一連打了個兩個大大的噴嚏。
陸文城皺起眉頭，擡手叫了服務生，到前臺開了個房間：“去，去泡個熱水澡換身衣服。”
沈思雨洗完澡出來，神清氣爽，渾身上下的陰濕一掃而空，她看了陸文城一眼：“你也趕緊去洗個。”
陸文城沒動，看起來有點猶豫。
“怎麽，你還怕我非禮你嗎？”沈思雨的頭一歪，饒有興趣地問。
“胡說八道，”陸文城有些好笑，“你的衣服我讓人去幹洗了，馬上會送回來，等會服務生會送姜湯來，你要一口氣喝下去，別嫌燙。”
嘩嘩的水聲響了起來，沈思雨有些發呆。
陸文城總是這樣，事無巨細，把她所有的一切都想得那麽周到，姜湯送來了，沈思雨一口氣喝了下去，從喉嚨到胸口都又熱又辣。
熨好的衣服送來了，沈思雨把它挂在了衣櫃了，她不想換。
浴室裏的水聲停了下來，陸文城洗好了，裏面傳來了一陣變了調的小曲聲，他向來五音不全，卻很愛唱歌。
章承煜的話在她耳邊閃過，就好像魔鬼的聲音誘惑着她。
進去看看吧，據說他的身材很有料。
進去看看吧，說不定有什麽意外的收獲。
進去看看吧，偶爾非禮一下男人也沒什麽大不了的。
鬼使神差地，沈思雨控制不住她的手，按住了把手輕輕推開了浴室的門。
陸文城背對着她，下身裹着浴巾，正拿着毛巾擦着濕漉漉的頭發，他的背肌健碩，腰線分明，整個上身呈倒三角狀，幾滴水珠從發梢滴落，滑下了肌肉，更添幾分性感。
聽到響聲，陸文城渾身緊繃，一下子轉過身來，愕然看着她。
沈思雨吶吶地沖着他遞出了手中的杯子：“你的姜茶——”
話音未落，她手裏的杯子“哐啷”一聲掉在了地上，用力地眨了眨眼睛，卻依然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那……那是什麽？”
她朝前緊走了兩步，卻又停了下來，聲音顫抖得厲害。
為什麽陸文城的右腹上也有一道傷疤，和她的一模一樣？
陸文城立刻把手擋在右腹上，順手扯下浴衣就要往身上披：“沒什麽，劃了一道……”
沈思雨用力一扯，把浴衣扔到一旁，嘶聲大叫：“你瘋了嗎！這是什麽！你怎麽從來沒有告訴過我！你為什麽要這樣做！你讓我這輩子怎麽還得清！”
陸文城的眉頭緊皺，抓住了她的肩膀想要讓她平靜下來：“和你一點關系都沒有，真的，不信你去問承煜。”
淚水瘋狂地滑落下來，所有極致的感情在她身體裏四處奔走，幾乎要沖破她的四肢百骸。
她半跪下來，手指哆嗦着，用力地掰開了陸文城掩在上面的手。
傷疤很長，約莫二十多公分，呈暗紅色，比正常的肌膚凸起。
她的指尖一寸寸地劃過，她喃喃地問：“疼嗎？”
陸文城十分不自在，沉默了良久終于無奈地開口：“有麻醉，不疼，而且只是割去了三分之一，肝的再生能力很強，一點都不影響我的生活，你看我現在很好……”
陸文城在絮叨些什麽，沈思雨已經聽不見了。
這個世界上，有這麽一個人，默默地陪了她十八年，一直照顧她包容她，就算她犯了不可饒恕的錯誤，也毫不猶豫地将自己身體的一部分割給了她，因為怕她愧疚一直瞞着她，連半點回報都沒有索求。
這樣的男人，為什麽要放棄？
去它的默默守候，去它的友情！
就算此時此刻她還有一秒的生命，她也要擁有他，一秒也不能放棄。
她的指尖一轉，雙手扶在陸文城的腰上，一點點地往上移，整個人貼着他赤裸的胸膛站了起來。
陸文城的肌肉瞬間僵住了，還沒等他回過神來，嘴唇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溫熱香軟。
腦中好像有什麽東西炸開了，所有的一切都飛到了九霄雲外。
只有那觸感在不斷地放大，讓他不斷地渴求，想要得更多。
不知道過了多久，理智終于回到了他的腦海，他喘息着掰開了沈思雨的手，厲聲說：“沈思雨，你這是幹什麽？報答嗎？我不需要！”
沈思雨仰起臉來，聲音帶着詭異的平靜：“你不愛我嗎？”
陸文城狼狽地避開她的目光：“這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不愛我，是承煜。”
“承煜……”沈思雨低低地叫了一聲，奇怪，才不到一年的時間，曾經刻骨銘心的名字就不再讓她心痛的感覺，或者，那生死一瞬間，這段孽緣就随着剎車煙消雲散了吧。
這陣子來，她甚至很少想起章承煜，入夢而來的身影都是陸文城。
“不，文城，我現在愛的，是你。”沈思雨的聲音清晰，“我只是害怕，怕我自己會連累你，我已經不健全不完整了，可我現在不怕了，因為，我們倆是注定要在一起的，我的身體裏有你。”
陸文城的呼吸瞬間停滞了，這麽多年幾近無望的愛情，驟然呈現在他面前，他欣喜若狂，卻又不敢置信。
手機鈴聲響了起來，陸文城下意識地拿了起來，他需要冷靜一下，不然他會控制不住。
“文城你在哪裏？”章承煜的聲音響了起來，“思雨也不見了。”
“我——”
還沒等他回答，“啪”的一聲，手機被沈思雨扔到了浴缸裏，章承煜的聲音在話筒裏“喂喂”了兩聲，沒了聲息。
溫熱的觸感又來了，這次不僅是在嘴唇。
室內的溫度驟然升高，春意盎然。
從未有過的滿足和快感襲來，沈思雨模模糊糊地想：n市的雨季真是太好了，以後一定要多淋淋雨，就算枯死的愛情也能在春雨中發芽開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