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不知道是不是名字裏有個雨字,沈思雨特別喜歡淅淅瀝瀝的小雨。
n市靠海,空氣潮濕,春季多雨,每當綿綿細雨飄在空中,空氣總是分外得清新,更讓這座急速商業化的城市多了幾分江南水鄉的纏綿氤氲。
這個時候,沈思雨總喜歡不撐傘漫步在雨中,感受着雨絲落在臉上那一剎那的清涼和多情。
今天也飄着綿綿細雨,不過沈思雨卻坐在一家咖啡店裏,從落地窗裏看着外面的雨景。
這家咖啡店名叫“蜜言”,坐落在大廈環立的cbd中,專營咖啡和西點,沈思雨是這裏的常客,從前她最喜歡坐在窗口看着對面的章合大廈,點上一杯卡布奇諾和一塊提拉米蘇,慢悠悠地等人。
只是今天咖啡還沒喝完,章合大廈的門口就走出一行人來,沈思雨下意識地站了起來,幾步就出了店門,繞到馬路的另一頭,穿過十字路口,朝着章合大廈走了過去。
國際知名新風系統的總裁親自上門拜訪,章承煜公幹外出未歸,陸文城只好代替他詳談之後親自送出章合以示尊敬。
送出大門口,目送着汽車消失在視線裏,陸文城松了一口氣,交代了助手兩句,正要轉身的時候,目光忽然掃到了什麽滞了滞。
人行道前,沈思雨停住了腳步,沖着他微笑着招呼:“文城。”
陸文城沉默了片刻,嘴角扯了扯:“是你啊。”
這語氣有點生疏,沈思雨的笑容僵硬了起來:“路過這裏,看到你打聲招呼。”
“身體恢複得還好嗎?”陸文城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眉頭微微皺起。
“還行,”沈思雨簡潔地回答,“你呢?”
“公司還挺順利的,承煜出差了,還要一兩天才能回來。”陸文城随口應道。
沈思雨愣了一下,吶吶地應了一聲:“我沒想找……他……”
陸文城了然地笑笑,目光落在了她的額頭上,随即不着痕跡地退了半步,“下雨了,你沒帶傘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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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絲雖然小卻也密,不一會兒就在沈思雨的頭發上撒上了一層細密的水霧,亮晶晶的。
沈思雨捋了一下頭發,勉強擠出一絲笑容:“沒事,你忘了,我喜歡淋雨。”
陸文城的臉色有些難看:“那你慢慢淋,我先去忙了。”
沈思雨張了張嘴欲言又止,還沒等她說出話來,陸文城的身影就消失在旋轉門裏。
她站在原地呆了半晌,這才慢吞吞地轉身朝着自己的車子走去。
回到家裏,沈母看到她濕漉漉的樣子頓時絮叨了起來:“思雨你怎麽還這樣,現在你的身體和以前不一樣,要注意保養,要是生了病容易引起并發症。”
“我有分寸呢。”沈思雨随口應了一聲,自從她動了手術以後,全家人都把她當成易碎品,好像下一秒她就會徹底碎成粉末。
沈母的眼圈一下子紅了:“你……你要媽怎麽說才會懂啊……你躺在病床上一動不動的時候……媽就想着你要是沒了……媽就跟你一起走了……”
沈思雨頓時萎了,明明她的性格好強執拗,為什麽生她的母親卻這樣軟綿綿的,動不動就要哭,一不如意就傷心。她趕緊攬住了沈母的肩膀,賠笑着說:“好好好,對不起是我錯了,我這就去泡個澡驅驅寒氣。”
浴缸裏滴了精油,白色的泡沫浮滿了整個水面,香氣四溢。
把整個身體浸沒在水裏,熱氣蒸騰,沈思雨渾身上下都放松了下來,只是一直以來的那個疑問卻絲毫沒有淡去,在腦中越來越強烈,努力地想要有個答案。
為什麽陸文城對她這麽冷淡?他真的鐵了心要和她絕交了嗎?
所有的事情都已經塵埃落定,甚至連顧蘇都已經諒解了她,和章承煜的關系也回複了正常,只有陸文城,自從她手術後就再也沒有見過他的身影,別說探望了,就連電話也沒有一個。
掰着手指算算,她和陸文城、章承煜從孩提時就交好,足足有十八年了,就連她去留學那幾年,陸文城都時不時地飛去y國探望,每次兩個人鬧了矛盾,最多不超過二十四小時,陸文城的問候電話就會接踵而至,而這一次,已經将近七個月了,陸文城對她不聞不問。
她就連今天這樣裝偶遇的臺階都遞出去了,陸文城都沒有和解的行動,看來這次是來真的了。
絕交就絕交,沒什麽了不起的。
她心裏悶得慌,深吸了一口氣,整個身體都往下沉去,憋在水中,直到快要窒息了才驟然浮出水面。
別裝了,沈思雨。
她在心裏嘲笑着自己。
說實話會死嗎?你壓根兒不想絕交,這段友情,比金子還珍貴,你稀罕得很。
浴室裏霧氣彌漫,她心不在焉地靠着浴缸壁,按摩的水流沖擊着穴道,讓人昏昏欲睡。
“只有我一個人把這麽多年的感情傻呵呵地當了真。”
“好,沈思雨,我這麽多年挖心掏肺的算是喂了狗了……”
“這些年來,是誰毫無怨言地一直陪着你?是誰毫無保留地包容你?”
“你要和我死在一起,傷心的不僅是顧蘇,還有另外一個人,你忍心嗎?”
……
“砰”的一聲,沈思雨一下子從浴缸中坐起,茫然四顧,只見沈母白着一張臉站在門口。
“怎麽了?我……我好像睡着了。”她喃喃地說。
“思雨,”沈母疾步走到她面前,定定地看着她,眼神驚駭,“你……你怎麽不應我?你不會又……又要做傻事吧?”
“怎麽會!”沈思雨啞然失笑,“放心吧,我不會再讓你們傷心,也不會再讓……傷心。”
她含糊着把名字混了過去,好像這樣就可以自欺欺人。
沈母将信将疑,看着沈思雨從浴缸裏出來,披上了睡袍,她順手就拿來浴巾替女兒擦那濕漉漉的頭發。
“思雨,”沈母吞吞吐吐地說,“你也別老是呆在公司,像以前一樣多出去走走,讓自己散散心。”
“沒什麽興趣,”沈思雨一臉的意興闌珊,“你們以前不是嫌我老不着家嗎?”
沈母語塞,好一會兒才說:“那不一樣,思雨,既然你已經對承煜放下了,就應該開始新的生活新的感情,過兩天你表妹會開個生日就會,你大姨讓你過去玩,說有好多青年才俊……”
“媽!”沈思雨有點好笑,“你這是打算幹什麽嗎?我沈思雨已經淪落到要相親的地步了嗎?”
沈母沒有說話,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眼裏又浮起一層水光。
沈思雨掙紮了一下:“你怎麽又來了,我真的已經對承煜沒有那種感情了,我說話算話,從來不拖泥帶水,不會再幹傻事……”
沈母的眼神哀傷,顯然并不相信:“那你證明給我們看,就算不結婚,你談個戀愛,你總這麽單着,我們每天都擔心得睡不着你知道嗎?”
沈思雨終于妥協。
從生死關頭兜了一圈回來,她最大的變化就是心軟了,對于那些在意的人,再也做不到最瘋狂的棄之不顧。
不就談個戀愛安安父母的心嗎?這還不是小菜一碟,她沈思雨的追求者從初中開始就絡繹不絕沒斷過,留學的時候還有個老外在每天她窗下唱情歌,瘋狂地從y國追到了n市,最後還是陸文城出馬假扮她的情人才把老外趕跑了。
只是她把通訊錄翻了個遍,幾個還看得上眼的不是結婚了就是不在本市,還有幾個不是娘娘腔就是大男子,一想到就難受,更別提在一起相處了。
挑的有點眼花,沈思雨決定去剪個頭發改變一下心情。
美發中心專屬的首席不在,老板一個勁兒地賠禮道歉,讓他随便挑個設計師,這次的費用他請客。沈思雨也不在意,随手指了一個看得過去的。
等到頭發剪好,沈思雨這才漫不經心地一看,頓時瞪大了眼睛:鏡子裏那個頭發七零八落的女人是自己嗎?
“你叫什麽?”她回過頭來看着設計師,那雙漂亮的鳳眼一下子光芒懾人。
設計師的臉騰地紅了,結結巴巴地說:“維……田……田翔……”
旁邊有人嗤笑了一聲:“還田翔啊,天哥都說了不讓你叫這個名字,維克托,你叫維克托,這麽久了還記不住。”
田翔強作鎮定:“對不起沈小姐,這頭發你還滿意嗎?哪裏還需要修的?”
剪成這副模樣還能修嗎?真想索性剃個光頭算了。
沈思雨煩惱地捋了捋頭發,眯着眼睛看着他。
旁邊的設計師都一臉的幸災樂禍等着看好戲,沈思雨是這裏的貴賓,出手大方人也漂亮,不過嘴巴可毒着呢,嘲諷起人來能讓人直接鑽到地底下去。
“我這樣能出去見人嗎?”沈思雨深吸了一口氣,語氣的确聽起來不太好。
不知道是真沒聽出來還是故意裝着不懂,田翔一臉的愕然:“為什麽不能?沈小姐,你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人。”
沈思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笑了:“真的嗎?”
田翔鄭重地點了點頭,眼裏是滿滿的驚豔。
沈思雨很滿意,心情大好:“小夥子眼光不錯,索性就再幫我往上剪短點,多短你看着辦,讓你練練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