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是我太愚蠢,毀了自己,現在回頭看看,我真的還不如你勇敢,該愛的時候不敢一往無前,該放棄的時候卻死心塌地,這世上有太多美好的東西,我卻偏執在承煜這一隅之地。”
沈思雨的眼神有些渙散,說話的聲音斷斷續續的。
顧蘇有了幾分不忍心,情愛這東西,在生死面前終于得以看破,這是沈思雨的幸還是不幸?“你別說了,馬上要手術了,留點力氣,等你手術成功了再說。”
沈思雨盯着她看了一會兒,良久,她的嘴角露出了一絲同往常一樣傲然嘲諷的笑容:“不需要。”
顧蘇愕然看着她,眼神困惑。
“不需要你的同情。”她的聲音雖然輕,卻帶着一種天生的傲氣,“我會活着出來的,我還會是那個沈思雨,所有人眼中最閃亮的沈思雨。”
眼前的沈思雨雖然萎靡而狼狽,眼中的神彩卻光芒四射。這才是那個曾經的天之驕女,顧蘇看着她微微地笑了:“好,等你出來。”
章承煜站在icu門口,一見到顧蘇出來,立刻握住了她的手。他顯然有些擔憂,顧蘇回握着他的手,報以安慰的一笑。
很快,醫護人員把沈思雨從icu推向手術室,沈母緊跟着病床,捂着嘴,哭聲卻無法抑制地溢了出來。
大家都跟到手術室去了,icu前只剩下了他們兩個。
章承煜的情緒看起來有點壓抑,攬着她的肩膀,重重地嘆了一口氣:“對不起,我不知道他們把你叫來了,還提出這麽奇怪的要求。你別怪他們,他們不知道思雨做了這麽多喪心病狂的事情,還以為就是普通的三角戀。”
不管兒女做了什麽,都是父母最深的牽挂,顧蘇能理解沈父沈母的心情。
“怎麽不告訴我?”顧蘇凝視着他,“昨晚我擔心了一個晚上。”
章承煜揉了揉太陽穴,昨天真是驚魂一刻,沈思雨送到醫院的時候被告知是肝髒破裂,內出血,一度被下了病危通知書。
醒來後,沈思雨終于幡然醒悟,堅持讓章承煜把警察叫來,把洩标案的事情說清楚了。
接下來就是定搶救方案、尋找合适的活體、通知父母,章承煜忙得焦頭爛額,直到剛才才喘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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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我怕你怪我,相信我,我對她的感情沒有任何愛的成分。”章承煜很是負疚,沈思雨對顧蘇和咕嚕做的事情,簡直無法原諒,可她已經悔改,又處在生死邊緣,章承煜無法丢下這二十年的情分不管。
顧蘇踮起腳尖在他臉上親吻了一下,貪戀地抱住了他的腰:“我不怪她了,我比她幸福得太多,執着于仇恨,會讓我們都不快樂。”
沈思雨的手術需要七八個小時,章承煜準備先把顧蘇送回家去,晚些時候再過來看看最後的手術情況。
這兩天據說有臺風要過境,天氣涼快得很,風吹過來都帶着一陣潮濕的味道。章承煜開着車,開過明安橋的時候,飛馳的車速緩了下來,停在了一家店前。
淺綠色的招牌,黑色的中式篆體的店名,半亮着的宣傳招牌裏透出一個個甜品,美得好像藝術品。
兩個人對視一笑,手拉手走進了半夏。
店長居然還是原來的那個,不過成熟老練了很多,看到他們兩個進來,佯作不在意地盯着他們看了好幾次,忽然驚喜地沖着顧蘇叫了起來:“我認識你,我們剛開店的時候你來過好幾次。”
顧蘇笑着說:“你還記得我嗎?”
“我還記得那時候你男朋友很兇,現在這個看起來還不錯啊。”店長打量了一下兩個人緊握着的手,挺替她高興,“又帥又體貼,比以前那個好多了。”
顧蘇噗嗤樂了,章承煜的臉瞬間黑了下來。
“謝謝,你們的生意也看起來不錯。”顧蘇偷偷擰了一把章承煜,讓他別吓到人家。
“是啊,我們現在有兩家分店了,”店長很熱情,“你是老客戶了,我給你辦個貴賓卡,八八折還可以享受積分活動。”
兩個人在靠窗旁的位置上坐了下來,顧蘇照例點了碗黑白配和芒果綿綿冰,章承煜原本不喜歡這種軟綿綿的甜品,看顧蘇吃得美滋滋的,忍不住朝前湊了湊,指了指自己的嘴。
顧蘇只好舀起一勺放進他嘴裏,沒好氣地說:“怎麽和咕嚕一樣,不會自己吃偏要媽咪喂。”
“禮尚往來。”章承煜也舀了一勺黑白配放在她嘴邊。
顧蘇一吸溜就把那一勺牛奶和黑糯米吃完,嘴邊起了一圈白白的牛奶沫子。章承煜盯着她的唇,眸色一暗,低低地控訴:“你在引誘我。”
顧蘇的臉騰地一紅,嗔怒地白了他一樣,飛快地拿起紙巾擦了擦嘴。
店長過來了,拿着一張紙讓顧蘇填vip資料,綠色的貴賓卡看起來挺雅致的:“卡上有我們店的微信,你和你男朋友都可以加一個,到時候會給你們推送新品,你們可以憑貴賓號來品嘗新品……”
“不是男朋友,”章承煜忽然一本正經地糾正,“我是她丈夫。”
“真的啊,”店長的嘴很甜,“你們倆看起來就是天生一對,祝你們百年好合、早生貴子。”
章承煜很高興,一路上的嘴都是翹着的,順道給秘書室打了個電話,以後二十九層的餐後甜品就包給半夏了,店長這麽有眼光,做出來的東西肯定不會差。
把車開到孫晴家門口,章承煜無來由的有點緊張,停下來整了整衣領,又捋了一把頭發,在後視鏡前照了照。
“怎麽樣,看起來還像爸爸不?”他皺着眉頭問。
爸爸哪裏還有像不像的,顧蘇抿住了嘴,一臉的誠懇:“像,特別像。”
章承煜放下心來,剛要往樓道裏走,忽然想了起來:“糟糕,剛才忘記打包個冰淇淋給咕嚕了。”
“都這種天氣了,咕嚕不能吃冰的東西。”顧蘇解釋說。
章承煜思考了片刻:“那就去買點蛋糕和巧克力來。”
顧蘇又好氣又好笑,眼角的餘光瞥見了什麽:“來不及了。”
章承煜倏地回頭一看,一株老槐樹下,孫晴牽着咕嚕的手,正笑眯眯地看着他們。
咕嚕歡呼了一聲,邁着小短腿,朝着他跌跌撞撞地跑了過來:“壞人……爸爸……”
章承煜半蹲下身子,一把把她抱進了懷裏,軟綿綿香噴噴的身體,手感好得不得了,真想就這樣抱着一直不撒手。
“吧唧”一聲,咕嚕在他臉上親了一下,濕漉漉的:“壞人爸爸,你怎麽才來啊,咕嚕想你了。”
心髒如果會開花,現在一定盛放了吧。
章承煜親了她兩口:“對不起,爸爸來遲了,你想怎麽罰爸爸?”
“好多好多,都可以嗎?”咕嚕期待地看着他。
這樣的小眼神怎麽可能不同意,章承煜立刻慨然允諾:“什麽都可以。”
咕嚕眼珠一轉:“劃船船,騎車車,還要……”她看了顧蘇一眼,壯着膽子伸開了雙臂,“這麽多這麽多的冰冰……”
孫晴在一旁笑了:“這孩子,一天到晚都惦記着冰冰,都念叨了一天了,每一句都是咕嚕不吃冰冰,這會兒可算是忍不住了。”
“動動小腦筋想一想,可以嗎?”顧蘇沉着臉問。
咕嚕開始扭動小屁股,哼哼唧唧地指着章承煜:“不是咕嚕,是壞人爸爸。”
“什麽叫壞人爸爸?”孫晴奇怪了,“爸爸就爸爸,還加個壞人幹什麽?”
咕嚕又開始掰手指了:“好多爸爸,羅爾夫爸爸、轟轟響叔叔爸爸、爹爹——”
顧蘇的臉漲得通紅,一把捂住了咕嚕的嘴巴,瞟了一眼臉已經黑得象鍋底的章承煜:“咕嚕弄錯啦,那些都是叔叔,爸爸只有一個,你忘記了,和媽咪配對的只有爸爸,是這個世界上最愛你的爸爸和媽媽。”
咕嚕歪着腦袋想了一會,終于理解了,看向了孫晴:“和公公婆婆一樣?”
顧蘇鄭重地點了點頭:“還有爺爺奶奶,都是這樣一對一對的,以後爸爸媽媽和咕嚕住在一起,我們是一家人。”
章承煜的臉色這才和緩了下來,擡手就把顧蘇也攬進了懷裏,三個人臉貼着臉蹭了蹭,咕嚕被他的胡子蹭得癢癢的,咯咯地笑了一陣,小屁股又扭動了起來,哼哼唧唧地嘟囔着:“咕嚕好想吃冰冰啊……”
顧蘇簡直哭笑不得,這可真夠執着的。
章承煜不忍心了,詢問地看向顧蘇。
咕嚕那是什麽人啊,看臉色那是一等一的,立刻打蛇随棍上,這回不比劃大的了,直接伸出了小手指,讨好地問:“媽咪,舔一口,就舔一口!”
最後的結果當然不止舔了一口,舔了七八九十幾二十口。
不過咕嚕也很容易滿足,大部分的冰棍都你一口我一口,落入了顧蘇和章承煜的肚子裏,她只要最後吃了那最後一小撮,那這整支棒冰就好像都被她吃到了一樣,摸着小肚子心滿意足。
章承煜還要去醫院等消息,把他們倆送到家裏就離開了。
晚上九點的時候,臺風即将在離n市不遠的海島登陸,風越來越大了,窗外碗口大的樹都被吹得東倒西歪,呼嘯聲一陣緊似一陣。
章承煜接連發了好幾個短信過來,讓她小心門窗,問咕嚕有沒有害怕。
顧蘇看了看旁邊睡成一頭小豬的咕嚕,忍不住想笑,打着“怕風風”的借口,咕嚕今天正大光明鑽在她的懷裏,捏着她的耳垂,不一會兒就打起了小呼嚕,可能這臺風對她的威懾力還不如不能吃冰冰來得大。
雖然臺風有着摧枯拉朽的威力,可是看着這幾個短信,心裏的暖意一陣接着一陣,章承煜不在她的身旁,可心卻無處不在,這種感覺實在太美好了。
到十點的時候,手機震動了起來,顧蘇蹑手蹑腳地走到卧室外,接通了電話。
聽筒裏,除了呼嘯的風聲,還有低低的呼吸聲。
顧蘇的心口一緊,屏息問道:“怎麽樣?”
“蘇蘇,”章承煜深吸了一口氣,喉嚨有些發哽,這個手術,對于他來說,不僅僅意味着沈思雨的生死,“手術成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