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節課要講的試卷
臨近考試,各科卷子跟不要錢似的往外發,等上完最後一節課,每個人的桌子上都摞了一座小山,打眼望去,全是此起彼伏的嘆氣聲。
“蜀道難,難個屁,李白那是沒經歷過現代社會的考試毒打,不然流傳百世的就是《考試難》了。”楊擎半個身子都淹沒在了知識的海洋,幽幽往後一仰,只留倆鼻孔出氣。
不過,還沒等他舒舒服服地靠一會兒,就被後桌踢了下桌凳:“起開起開,壓我書了。”
“往常也沒見你這麽計較。”楊擎嘀咕着坐直,見滿教室都是快被考試逼瘋的一群苦瓜臉,竟看到了倆清流。
一個竹北,一個岑野。
岑野學習好,不着急是正常的,但新來的轉學生也這麽淡定,楊擎只能說她大概是無知者無畏,還不知道錦西市聯考有多變态。
各個學校的老師大概都想證明自己教出來的學生是最優秀的,拔高的壓軸題專挑難的出,就過年那次,題難得年級第二剛出考場就哭了,哦,年級第二就是他們班的物理課代表,孫謙爾。
即使這樣,那次的聯考第一依然是岑野,只不過從第二名到第二十名都被另外倆省重點收入囊中,而孫謙爾連市前五十都沒進。
楊擎心裏為無知者無畏的竹北點了根蠟燭,又瞟了眼黑眼圈快掉地上的孫謙爾,“啧”了一聲,哼着歌,開始做題。
晚上九點半,走讀生開始陸陸續續地收拾東西,準備離校,楊擎甩着發酸的手指,回頭一看,下巴差點兒驚到地上:卧槽,野哥居然還沒走,今兒太陽是從東邊升起的,沒錯啊。
“野哥,你是在等着我找你要卷子嗎?哎呀這多隆重,下次還給我拍照就行了。”楊擎笑嘻嘻拿起岑野做完的試卷,還不忘做作地給他飛個吻。
岑野面無表情拿書擋住,繼續做題。
“诶,奶糖妹妹也沒走呢。”
竹北從題海裏擡起頭,沖楊擎笑了笑:“馬上。”
楊擎探頭瞄了眼,見竹北卷子上寫得密密麻麻的,正好奇,想湊近再看她都寫的什麽,突聽旁邊傳來“呲啦”一聲挪椅子的響動。
楊擎瞬間被吸走了注意力,擡起頭,見是準備走的岑野,擡腳跟上:“野哥,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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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說完,餘光似是瞥到岑野胳膊上有什麽東西一閃而過,詫異:“野哥,你胳膊怎麽了——”
“沒怎麽。”岑野提着書包的手不由頓了一瞬,而後換至左肩,恰好擋住胳膊內側的創可貼,然後加快了腳步。
竹北擡眸,見岑野已經走遠,微蹙的眉梢盯着他的課桌看了一會兒,在猶豫是不是再悄悄把創可貼拿走。
一直沒見岑野用,竹北覺得這比他當面問自己還尴尬。
她站起身,飛快看了眼四周,正要去岑野的課桌,突然愣住了——垃圾桶裏,是兩小片她再熟悉不過的創可貼封口。
竹北緊咬的唇倏地展開了,笑顏明媚,轉過身,收拾東西回家。
聯考在周末兩天。
第一門語文,開考時間八點,高一二班同學大多在前五考場,就在同一棟樓,并不着急走,眼看已經七點三十,大家還穩穩坐在板凳上,抓緊最後時間背書。
竹北的考場在另外一棟樓,窦雪怕她迷路,非要和她一起。
“北北,你那個考場可能有點亂,你不用管那麽多,他們找你幫忙傳答案也別理。”窦雪認真提醒,“這次監考很嚴,被抓到作弊直接記處分。”
考場是按照上次月考成績排名分的,竹北沒有成績,直接被分到了最後一個考場,不用想也能知道,年級學渣們的聚集地不會太安靜。
竹北點點頭,和窦雪在樓下分開,轉身去對面教學樓。
考場裏稀稀拉拉地坐着幾個人,沒人看書,嬉鬧得像游戲廳,有人拿草稿紙疊了個紙飛機,滿屋子飛,竹北剛走到門口,一架紙飛機直直跌入她腳邊。
“喲,大美女。”一個板寸頭的男生吹了聲口哨。
竹北置若罔聞,徑直越過紙飛機進教室,開始找自己的座位號。
“美女,幫忙撿一下呗。”吹口哨的男生眯眼一瞧,認出竹北就是前幾日轟動貼吧的轉學生,撿起紙飛機朝竹北飛去,混不吝道,“咱倆見過,你不記得了?”
竹北擡手抓住,冷淡地瞥了板寸一眼,然後,當着他的面将紙飛機撕成了“殘骸”,丢進垃圾桶。
喲呵,有個性。
“沛哥,你那天沒見她踢球的樣子麽?!這麽猛,你還敢招惹。”一男生湊近鄒沛,似是還有些心有餘悸,“現實版野蠻女友,闊怕!”
鄒沛回憶起那天情形,痞笑:“你懂什麽,玫瑰花帶刺才更好看。”他中途去了趟廁所,剛過去就看到一個女生擡腳射門,姿勢利落,風卷起她長裙一角,背影美得攝人心魄。
沒想到本人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安靜!”監考老師抱着一沓密封紙袋走進教室,象征性地敲敲講桌,就搬個椅子坐在門口,明顯不怎麽上心。
七點五十五,最後一個考場的其他學生帶着沒睡醒的哈欠,踩着考場須知的廣播聲,鬧哄哄地一窩蜂湧入。
其他考場已經開始發答題卡,竹北拿出筆放桌上,擡眸,見其中一個監考老師直到此時才站起身,不緊不慢拆紙袋。
半個小時後,學渣們對着小抄做完會做的,開始進入“拼圖”模式,看看前桌,看看鄰桌,只要自己沒寫對方寫了的,管它對不對,先拼上。
堪堪安靜了數十分鐘的考場瞬間嘈雜起來,嗡嗡嗡的傳答案聲響個不停,從一排一號的香饽饽開始,他做一道,後面的人跟着抄一道,接力賽進行到竹北旁邊時,終于驚醒了打瞌睡的監考老師。
“不準交頭接耳!”
見監考老師從講臺上下來,有人迅速收起小抄,咬着筆,假裝冥思苦想。
竹北還在認真做題,沒察覺。
坐她對面的鄒沛只看到竹北答得滿當當的卷子,還以為她抄得過分投入,用力咳了一聲,提醒竹北。
誰曾想,這一聲咳嗽不僅沒讓竹北get到,反而引來了監考老師的注意。
監考老師放眼望去,全考場大多數人都在抓耳撓腮,一副“衆生皆苦我最苦”的悲壯樣,唯獨坐最後面的一個女生,手上的筆唰唰寫個不停。
監考老師放輕腳步,不動聲色朝竹北的座位走。
她可不相信,這最後一個考場的學生成績能好到哪兒去,敢頂風作案,那就別怪撞槍口。
“東西拿出來——”
竹北作文寫了一半,頭頂突然傳來一個嚴厲女聲,她茫然擡頭,一臉不解。
監考老師這會兒站得近,才發現竹北桌子上幹幹淨淨的什麽都沒有,她臉上有些挂不住,又看看竹北身上,依然有些懷疑。
竹北就算再遲鈍也想通了監考老師是在找什麽,她一臉平靜,攤開手,又把卷子正面朝上放,以無聲行動狠狠打了監考老師的臉。
來監考的老師雖說是教高一其他科目的,卻也知道竹北的卷面單憑小抄可抄不了這麽好,此刻她騎虎難下,只好拿起竹北的答題紙,裝模作樣地檢查了一番,而後讪讪走了。
喲,有意思,看來玫瑰花不僅帶刺兒,還不喜歡裝花瓶。
目睹全程的鄒沛眯眼一笑,收起卷子,拿起一張沒用的草稿紙,不消片刻就疊成了一朵白色的紙玫瑰。
而其他同學不明真相,還以為上午的監考老師格外大度,心裏暗自興奮,考試結束的鈴一響,就揣着下一門考試再猖狂點的小九九開始狂打小抄,哪知正撞槍口,上一場臉腫老高的監考老師正憋着勁沒處使,這場幹脆變身成孫悟空,一雙火眼金睛360度無死角掃視,揪出了好幾個作案典型。
竹北做完題,距離考試結束還有二十分鐘,她沒再幹坐着等鈴響,直接交卷離開。
她一走,考場裏其他人也跟着蠢蠢欲動,想走,奈何不能走,畢竟學渣的自我修養之一是不到鈴響絕不放棄最後一絲抄卷子的機會,只要能堅持到最後一秒,就先從精神上贏了。
鄒沛合上空了大半的答題卡,翹着二郎腿,撕下一半草稿紙,卷啊卷,卷成一根迷你樹枝,然後拿起玫瑰花,往上一粘,一朵仿佛剛從枝頭采下的玫瑰花就活靈活現地出現在了桌子上。他滿意觀摩了片刻,随即輕輕一抛,送入竹北的考桌。
竹北走到樓下時,看到幾個熟悉的面孔從對面第一考場走出,而岑野站在圍欄旁,仿佛在等人。
回高一二班會經過隔壁的第一考場,竹北下意識加快了腳步,眉眼不自覺地微微彎起,但緊接着,她身形就慢了下來。
長廊盡頭,一個齊肩發的女生拿着筆袋,疾步走到岑野身後,臉上是矜持卻明麗的笑。
她微仰起頭,笑吟吟看着岑野,不知道在和他說着什麽。
竹北眸中自己都未發覺的笑在此刻倏地散去了,她放緩腳步,一時間不知是先回教室放東西還是先去食堂吃飯。
“北北。”
竹北回眸,看到是窦雪,心裏沒來由地松了一口氣。
她轉過身,加快步伐朝窦雪走去,沒注意到在她轉過身的瞬間,身後岑野也同時擡起了頭。
作者有話要說: 上午去了趟醫院,趁排隊的時間先寫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