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預兆(1)
“想在這兩個地方尋找殘片确實并非一件易事, 但總比先前沒有任何線索好多了。”相比以前, 沈雲辭倒是意外顯得對這件事情很上心。
不過燕歸轉念一想,能否找回全部斬仙劍碎片, 原本就是關系到整個靈初界存亡的問題。雖說沈雲辭本身對拯救世界估計也沒有多大興趣,但至少在他找到确切的、能夠返回魔界的方法之前,沈雲辭也不可能就放任靈初界因為缺少靈氣而崩毀。
所以,對尋找殘片這件事上心,似乎也能說得通?
“你說的沒錯, 不過西界昆侖與東海鲛巢這兩個位置本身就相距甚遠,若想快些的話……”楚燎點點頭,最後的話只說了一半。
但只需說一半,接下來沈雲辭也立刻接上了話:“若想快些,不如分開行動, 若是哪邊先尋到了殘片,便帶着去找另一邊即可。”
楚燎與沈雲辭兩個人,仿佛是一拍即合, 直接就進行到了怎麽分工的階段。
“你先選?”楚燎擡眼看向沈雲辭。
沈雲辭左手在空中輕輕一點, 那回答的速度明顯是心中早有計劃:“我們去昆侖,東海那邊是鲛人的地盤,外來人是很不受歡迎的。既然你們當年已經去過一次, 想必多少也與鲛人族群有些交情, 也更方便辦事。”
“好,就這麽定了。”楚燎颔首,“何日能出發?”
“随時。”沈雲辭答道。
“其實除去那遠在千裏之外的兩枚殘片, 可以先找找離的比較近的。”燕歸剛才聽了半天并沒有插話,因為想着反正無論是去哪他都可以,這會兒才提了一下。
“說起來,之前找來找去,反倒是忽視了最近的地方。”沈雲辭也笑了笑,“不過現在既然知道其中一枚殘片就在內宗,那找起來就簡單了。”
斬仙劍殘片本身所蘊藏的靈氣衆多,所以通常散落的地方都會有異常發生。但內宗這麽多年來并沒有何處發生過異樣,這樣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
——殘片落在了某個本來就靈氣極盛的地方,反而看不出什麽異常來了。雖說太微劍宗本就靈山秀水,內宗的位置更是靈氣充沛,但能掩蓋掉斬仙劍殘片的靈氣,怕也就只有那麽一個地方了。
“啧,暖玉生煙?”燕歸也想起來了。
“沒錯。”
“那攬星閣內的那一枚……?”燕歸追問着。
“這個嘛,就算暫時猜不到,去問問攬星閣的玄極仙翁,八成也能知道了。”沈雲辭說完這話,低頭沉吟片刻,接着道:“這樣吧,今日我想回一趟主峰處理些事情,明早我們便動身先前往攬星閣,找到那枚殘片後,再轉道昆侖。”
燕歸點頭。
商量好了之後沈雲辭便也不再多做停留,離開了內宗。
之後燕歸與楚燎、十七一道,邊走邊聊着,朝着暖玉生煙的位置走去。很久未歸的燕歸在踏入暖玉生煙的時候,就連他自己都沒注意到的,滿足長長的呼出了一口氣。
雖然他其實也沒有在這裏呆多久,在外面跑的時間反而要長的多,但這裏仍然給了燕歸一種感覺,一種歸家的安寧感。
這一刻他能暫且放下某些思緒中糾纏的想法,好好休整一下。
楚燎和十七低聲說着話,似乎在回憶曾經的事情,以便找尋那枚藏匿在暖玉生煙中的殘片。那些在低語呢喃間的回憶,和着溫柔缱眷的語調,燕歸怔怔的看了一會兒,卻又很快轉過了臉頰。
所謂命運,并非仁慈寬容之物。
甚至很多時候會覺得,命運似乎是對某部分人懷有巨大的惡意。而說起來,燕歸亦是這“某部分人”中的一員。
但稍好一些的是,他似乎還有反抗的餘地。
最後,那枚幾乎就是藏在眼皮子地下,卻一直沒能被發現的殘片,終于是在洞府中的那個小溫泉池中找到了。說起來燕歸還在裏面泡過好幾次,但殘片好巧不巧正好嵌入了泉眼下方,在暖玉生煙地脈的靈氣,與泉眼自身的靈氣的影響下,愣是被忽略過去了。
從泉眼下取出那枚殘片之後,這次十七并沒有急着将它拼合,反而是交給了燕歸。
“之前的殘片已經拼合,沒辦法再取下來。”十七将殘片放在燕歸掌心,“我現在三魂已齊,這碎片中存着的一魄不是很急着用,西界昆侖也不是個安穩的地方。這一枚你先帶在身上,還是像以前那樣修煉。”
燕歸握緊手心,輕輕點了點頭。
與此同時,沈雲辭回到主峰露了個面,查驗了一下他離開太微劍宗前安排的事情。至于那些他目前身份還不太方便插手的事情,則通過手中被控制的雲清歌來進行。
沈雲辭認真起來做事情,必然是一絲不漏。幾個可能出現問題的定時炸彈,早就被他找理由派出去了,短的幾十年,長沒個上百年估計是暫時回不來了。
于是,今天的太微劍宗,還是一如既往的安穩祥和。
處理完了事情了沈雲辭坐在現任掌門的洞府之中,對面的是雙眸微閉的雲清歌。
桌案上的火光微微晃動,将旁邊卷宗的影子拉得有些詭異,而雲清歌雖然閉着眼沒有動作,卻還輕輕呼出絲絲縷縷的氣息,甚至連周圍修真之人特有的靈氣氣場都仍然在。
任由誰看見了,也只會以為這位雲掌門只是在閉目養神罷了。
火光忽明忽暗之中,沈雲辭忽然沒由來的湧上一股倦意。很奇怪,困倦這個詞對他還說,早就不怎麽會出現了,除非如同之前在那種仙人宮闕中,遇到瀕臨死亡的狀态,身體才會不受控制的陷入昏睡之中。
但這一瞬間,差不多是在沈雲辭感覺到倦意的下一秒,他就發覺自己已然置身于夢境之中了。
之所以如此斷定,是因為沈雲辭的夢,和上一次幾乎一模一樣。
依舊是關于他的父親。
即使是已經經歷過一次的夢境,即使沈雲辭已經意識到了這一點,但眼前一幕幕浮現的過往仍然能刺激到他的情緒。
這是少數能引起沈雲辭強烈情緒波動的事情之一。
仿佛一根刺紮進心髒的最底層,平常被其他事情掩蓋着看不見,然而一旦偶爾冒出來卻有牽動着最深處的情緒。就連沈雲辭自己,至今也找不到将其拔出來的方法。
行進至夢境的終端,一切畫面已然漸漸沒入黑暗。但沈雲辭在夢境中感受到的寒意,卻仍舊沒有消散。
就在此時,原本應該就此結束的夢境,忽然幻化出新的場景。
沈雲辭看見自己,那個還未長開的,幼年的自己站在一片水域之中。夜幕中的月色照的水面反射出粼粼波光,不遠處熟悉的魔界宮殿前,有顆枝葉已經枯萎了一半的大樹。
一半幹枯凋零,如同張牙舞爪的屍體。另一半仍舊茂盛青翠,那蔥茏的枝葉在月色下舒展,光滑的葉片上滑過點點露水,甚至看上去很是美麗。
奇怪的樹上栖息着一只奇怪的大鳥。
它側身站在樹的枝丫上,有着長而茂密的尾羽,顯得極其優雅而威嚴。它全身羽毛是大片大片烈火般的紅,就連眼眸亦是如同滾燙的火焰,仿佛只是看上一眼,便會被那紅色所灼傷。那紅色的羽衣仿佛是活的火,沈雲辭看着它,就仿佛能感受到某種暖意朝着自己蔓延。
将沈雲辭周身始終纏繞的寒意漸漸取代,讓他不由自主的往前邁出了步伐。
月光為每一根紅色的羽毛都染上銀邊,沈雲辭離那只大鳥越來越近、越來越近,直至站在了樹下。這個位置,只要他一擡手,便能觸碰到那些看上去灼熱無比的尾羽。
不知為什麽,此時沈雲辭非常想伸手去碰一碰,那垂下來的赤紅尾羽。
但就在沈雲辭準備将這個想法付諸實踐之前,那只大鳥忽然低頭看了他一眼。
火焰般滾燙的眸色,在對視的瞬間居然讓沈雲辭心中有了一絲懼怕。
就在他生出了猶疑的一瞬間,那只大鳥忽的揚起了羽翼,一瞬間,漫天皆是火焰般的羽毛飛舞。就連那冰冷的月色,似乎都要被羽毛幻化的火焰點燃了。
但大鳥沒有能飛起來,它騰空而上,卻又立刻向下墜落。
它身下半生半死的樹不知何時消失了。
沈雲辭視線中熟悉的宮殿也消失了,那大鳥墜落下去,背景中的一切都在瞬間消失無蹤,仿佛只餘下黑色的深淵。
這時沈雲辭才看清楚,那大鳥的另一側,沒有紅色的羽毛,有的只是森白的骨翼。就像它剛開始栖息的那顆樹一樣,這只鳥,一側羽翼飽滿耀眼,另一側卻屍骨森然。
那只有一半卻仍舊灼目的紅色,不停地、不停地在黑暗的深淵中墜落。
沈雲辭依然站在那裏,明明不是他自己墜落,但他心底卻沒有來的湧上一陣恐慌。似乎那黑暗的深淵逐漸所吞噬的,是什麽重要的東西。
那是什麽?
是什麽?
……
從沒有來的夢境中驚醒的瞬間,沈雲辭還在默念着那個問題。
沈雲辭很清楚,他并非是是普通的人類,所以絕不會做毫無意義的夢。他曾經歷過的夢境,要麽就是曾經真實經歷的回放,要麽就是……
大部分時候人們将其稱之為預兆。
預兆……沈雲辭皺起了眉,這樣一個奇怪的夢,是到底在預示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