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劃過指縫的流年(完)
? (五)
第二天韓逸走進辦公室的時候,被伏在桌子上的駱夕沅吓了一跳,他用紙巾擦了下快要流出來的鼻涕,頂着熊貓眼皺着眉走到她身邊。
淋雨的後遺症就是頭痛發燒流鼻涕,剛好,他也需要時間休整一下,那到也成了不錯的休假理由。
韓逸看着眼前的人,她的頭枕在左胳膊上,右手還握着鼠标,好看的眉毛皺做一團,好看的睫毛撲閃撲閃的,睡得極不安穩。
那家夥在辦公室裏呆了一天一宿麽?韓逸的眸子了似乎深了,看着她那麽拼心狠狠地瞅了一下,他脫下了自己的外套,小心翼翼的蓋在了駱夕沅身上。
他開始心疼她了?韓逸被自己腦海裏的想法吓了一跳,可是長時間來的朝夕相處,說是沒有一點感情,那是謊話。
就在韓逸抽回手時一個不小心碰到了她的右手,鼠标動了一下,電腦屏幕也在那個時候亮了起來,不經意的一撇,韓逸剛轉轉移的視線忽的轉回了電腦屏幕,他小心從駱夕沅的手裏抽出鼠标,一頁一頁的滑動着,眉宇間除了震驚還有疑惑。
整齊的設計排稿,條理清晰的誤差分析,獨一無二的設計理念,他能想到的和想不到的都被合理的串聯在了一起,韓逸疑惑的是,那麽短的時間,她是怎麽做到的?
而且她,只是個助理。
韓逸在撤回傾向駱夕沅的身子時看到了被她壓在身下的設計圖,線條清晰,立體效果極佳,很少有人用圓珠筆把圖畫得那麽好。
韓逸從抽屜拿了一只煙站在窗前抽了起來,他是極少抽煙的的,夾住煙的指頭仿佛還在顫抖着,他狠狠的吸了一口,然後慢慢的吐出漂亮的煙圈。
駱夕沅身上有太多迷,他解不開。每每對上駱夕沅的那雙眉眼,他就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她總是輕易的跳動他心裏那僅剩的漣漪
是她?
不,韓逸顧自的搖搖頭。
不可能是她!
駱夕沅給了他似曾相識的感覺,但他卻沒有找到更多的證據證明兩人認識,他也不敢開口問,就算有太多相似怕也只是巧合。
(六)
慶功宴在三天後,設計部A組在有名的辣婆婆川菜館定了個豪華大包間,人圍了滿滿的一桌,每個人臉上挂着笑,那麽真實,沒有半分敷衍。
是的,他們的設計案成功的通過了公司的評比,韓逸放下面子拿着駱夕沅連夜趕出來的案子贏得了滿堂喝彩。沒錯,是駱夕沅說服了他,一條船上的螞蚱誰做不是做?他不能自私,讓組員白白丢了獎金。
只是關于駱夕沅為什麽屈尊做個小助理,他沒問,她亦沒說。
他們的合同裏有規定,要充分尊重個人隐私。
菜漸漸的上齊了,駱夕沅用餘光偷偷的瞄了旁邊的人一眼,那人安靜的坐着,與這閑聊嬉笑的氣氛格格不入。
駱夕沅松了口氣,然後自動屏蔽身邊所有的人低頭吃得滿嘴流油,到恒宇的這半年來,這是她吃過最像樣的一頓飯。
“慢點吃,沒人跟你搶!”韓逸那欠抽的聲音不緊不慢的傳來,駱夕沅尴尬的停下啃雞腿的動作,韓逸對她說話的語氣變了很多,至于哪裏不一樣她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他沒那麽排斥她了。
駱夕沅拼命的在腦海裏搜索着詞彙,想着要怎麽回答才不會讓自己尴尬而且還能穩下臺階。收索無果,就在她打算裝聾作啞的時候部長起身,示意大家幹一杯,以表認同大家夥的付出與努力。
正在嬉笑的組員的人紛紛起身,歡笑着把杯子碰到了一起,觥籌交錯,好不暢快。滴酒不沾的駱夕沅自然是以茶代酒,她扯開嘴角看着那一個個七尺男兒一個仰頭,咕嘟咕嘟将杯子裏的液體倒入腹中。
駱夕沅快速的瞟了眼人群,對面的的那幾個女同事毫不避諱的盯着韓逸看,駱夕沅清楚,她們眼神裏傳出的訊息無非就三個字:求勾搭。
駱夕沅覺得胸口有些悶,因為那幾個女同事的眼神也會瞟到她身上,那**裸探究讓她覺得不舒服。剛要坐下,卻猛的想起了什麽般,迅速奪過韓逸手裏的酒杯,韓逸的杯子剛碰到唇就被駱夕沅搶了去,他呆若木雞的看着她仰頭将那杯酒喝光,他的手還在半空中淩亂,尴尬無比。
“你會過敏,不能喝酒!”放下酒杯的駱夕沅紅着臉說了幾個字,她當然不是因為害羞,只是酒精弄得她熱氣上湧。她當然不知道,她的一舉一動已經引起對面那幫人的憤恨,若是眼神可以殺人的話,她怕已是千瘡百孔。
“沒關系的。”韓逸看着眼前的女子莫名覺得心裏一暖,眉眼裏也多了些許溫柔,很少有人知道他喝酒的确會過敏,不過他已經準備了藥,所以不怕。
駱夕沅愣愣看着韓逸擡起酒杯往嘴裏灌了去,瞬間覺得自己就是二百五,她還怕他過敏,可人家根本就不領情。
駱夕沅低頭就是狂吃,只有不斷的往嘴裏塞東西,她才會防止有些東西從胸口跳出來,一個不小心就展露無疑。
那頓飯吃足足吃了三四個小時,每個人臉上的醉意都是那麽明顯,只有駱夕沅,她是清醒無比。
韓逸酒品甚高,就算已經喝高了還保持着那副紳士的模樣,他叫了代駕,順便将已經醉得東倒西歪的女同事攙扶上了車。
駱夕沅看着那個女的将整個身體都挂在了韓逸身上,她感覺胸口悶了悶,空氣裏彌漫了一股酸味。駱夕沅轉過身對着向她駛來的車子招了招手,因為沒醉所以她可以自己打輛車回家。
在她坐上車的那一刻,她甚至覺得自己眼花了,因為她好像看到韓逸的嘴唇動了動,用唇語對她說,回家等着我,他知道,他有許許多多的疑惑,需要她解答。
駱夕沅所住的公寓在三樓,樓道的燈都是聲控的,她一路輕手輕腳,也就注定了要一路摸黑,她慢騰騰的走到門口掏出鑰匙準備開門,卻被蹲靠在旁邊的人影吓了一跳。
樓道的燈被一聲尖叫給吼亮了,同樣被吓到的還有擡頭看向駱夕沅的張嘉佳。
“你怎麽在這裏?”
“你怎麽在這裏?”
視線相碰的兩人難得的默契。
“你住這裏?”張嘉佳緩緩的站起身來,她看到駱夕沅手裏握着的鑰匙,那動作分明是要打開門。她的聲音低低的,夾雜着不确定的顫音。
駱夕沅低着頭沒說話,打開門将張嘉佳拉進了屋內,卻什麽也沒解釋,她和韓逸本就沒有什麽。
“你都和韓逸同居了,卻這樣眼睜睜的看着我飛蛾撲火,我把你當朋友,你卻這樣看我笑話,很好玩麽?”張嘉佳甩開駱夕沅抓住她的手,扯開嗓子,吼得聲嘶力竭,眼裏的委屈那麽明顯,眼淚吧嗒吧嗒的流着。
“不是你想得那樣。”駱夕沅無助的看着張嘉佳,伸向她的手停在半空中,駱夕沅本就是個不善言辭的人,此時此刻,所有的解釋都顯得蒼白無力。
“那是怎樣?那你告訴我你不喜歡他啊,你說啊!”張嘉佳的眼神裏多出了期待,她不停的搖晃着駱夕沅的身體,話語裏帶着哭腔,只等駱夕沅的那一句,我不喜歡韓逸。可是她等了半天,只等來了駱夕沅的三個字。
對不起!
張嘉佳慢慢松開了緊抓駱夕沅的手,眼裏開出了一朵叫做絕望的花,對不起那三個字包含的信息量太大,她一時消化不完。她的靈魂像是脫離了身體,整個人看起來呆呆的,時而自嘲,時而傻笑,整個腰身也是搖搖晃晃的,好像随時會倒。駱夕沅伸手扶住她,卻被那人用力甩開了。
“難怪他說他有喜歡的人……”聽着張嘉佳喃喃自語,駱夕沅心裏像是被刺進了一把刀,攪得她疼。閉上眼睛,她不知道該如何處理那些情緒。
“你真是比牛皮糖還黏的東西!”韓逸剛推門進屋就看到了滿臉淚痕站在沙發旁邊的張嘉佳,秀氣的眉明顯透着不耐煩,語氣冰冷“你這樣有意思?”
“我……”原本就極度委屈的張嘉佳看到韓逸時一陣欣喜,卻被來人的話噎得心一陣絞痛,還沒等駱夕沅反應過來,張嘉佳已經奪門而出。
“駱大設計師,那我再問你,為什麽會甘願做我的小助理?你知不知道什麽叫商業間諜?”韓逸有些抑制不住的怒火,他無心去關心被他傷得落荒而逃的張嘉佳,那人前腳一走,韓逸就把話給甩了出來,他将目光轉到駱夕沅身上,口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冷,醉了的眼更是冰冷了幾分。
都說,有人對你好,從來就不是平白無故的,一定是有目的,而洛夕沅的目的,他還真是猜不到。
他不可能在駱夕沅完成那個設計稿後還能淡定的不去摸清她的身份背景。
駱夕沅,恒豐頭牌設計師。
他不清楚駱夕沅進恒宇是什麽目的,但是改了簡歷做一名設計師做助理,這足以讓業界封殺她。
“因為我喜歡你啊笨蛋!”駱夕沅拼命想要忍住的眼淚在那一秒噴湧而出,她一個擡手的動作将手裏的包扔向了對面的人。想不通為什麽會有那麽多人栽在他手裏,比如張嘉佳,比如她自己。
終于說出來了,駱夕沅忐忑的看着韓逸,曾經沒說出口的話,她就那麽全盤托出了。
突然坦白的駱夕沅讓韓逸身體明顯一怔,他看着因為抽泣而顫抖着的雙肩的駱夕沅忽然心一動,走近了一步,一個長手将她撈進了懷裏,她和張嘉佳的對話都被他都悉數聽了去,那時他就站在樓梯口。
駱夕沅喜歡他,他是感受得到的,每個眼神,每個動作,都是那麽的明顯。
駱夕沅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吓了一跳,許久沒緩過神來的她縮在韓逸的懷裏瑟瑟發抖。
她不相信緣分,卻在搬進公寓的那天相信了,她以為對他不再有感覺,卻止不住自己一頭深陷。
人的一生真的可能只會喜歡一個人,從年少開始,到終老為止。
那些喜歡沒有被時光沖淡,反而像酒時間越久就越濃烈。
她曾天真的以為韓逸會喜歡上她的,可是高考結束那天,她親眼看着一個長得秀麗的女孩子牽着他的手上了車,從此在她的生活裏消失了。
她沒哭,只是報的所有大學都只填了一個專業,土木工程。盡管她老爸知道後狠狠的摔碎了茶幾上的煙灰缸。
她只不過是想去碰碰運氣,或許在大學校園裏還能碰到他,可他一消失就是八年,她無力找到他。
找不到他,那就只能讓他看見她,所以她拼命的努力,努力到用別的女孩約會逛街的時間來學習,努力到深夜還在撐着眼皮畫圖紙,她也終于靠着自己的努力成為了新晉的設計師,別人嘴裏的才女。
可她,依舊是沒找到他。
當她決定換個地方,換種生活方式的時候,她卻意外看到了恒宇的招聘信息,當她看到設計師名單中有那個讓她心心念念的名字時,她整個人都不淡定了,當她看到她的室友是他時,整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明明就很激動還要洋裝淡定。
她改了簡歷,順利的奪得了設計師助理的職位,雖然事多錢少,她卻毫不在意。
人的一生,能有幾次這樣奮不顧身的愛情呢?她曾記得,上學時候他總嫌她話多嫌她吵,所以再次相遇的時候她都忍住了要對他訴說的沖動。
可是故事的最後,他們沒有花前月下,抱緊她的韓逸對她說了一句話。
他說對不起,他在等一個人,等一個可能,但那個人不是她。
駱夕沅苦笑着推開韓逸,她同情自己,無論八年前還是八年後,他對她,從來都沒有愛。
(七)
駱夕沅辭職了,在那個天色暗沉的午後,她拖着行李搬出了住了半年的公寓。
風揚起了她額角的發,她沒哭,八年的感情總該做個了結,而她也已經得到了答案,所以該走了。
飛機在她和韓逸相遇的那座城市降落了,來接機的是她的青梅竹馬賀子奇,他胸前抱着一束玫瑰,身後還藏着一枚鑽戒。
他說惜緣,嫁給我吧!
駱夕沅哭了,她等了韓逸八年,賀子奇何嘗又不是等了她八年,她的感情被人辜負了,所有她不想再去辜負另一個人的感情。
是的,她本叫駱惜緣,只是在高考那一年,她寫了戶口本上登記錯了的名字,從此成了駱夕沅。
高考後的那場火災沒能奪去她的生命,卻讓她換了副面容,韓逸本就不愛洛夕沅,又怎會認出洛夕沅。
從相遇的那一天,她就知道,念念不忘的,從來就只是她一個人而已。
駱夕沅離開的那一天,韓逸站在窗前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他的視線裏,他的心一陣抽痛,他承認,對于駱夕沅他是有感覺的。
坐在辦公室的韓逸從抽屜拿出了那個相框,他把相片取了下來,手指輕輕滑過女孩年輕的面龐,他還記得以前的他體弱多病,是她背起了體育課暈倒的他向醫務室跑去,半暈半醒的他用手拭去她因為奔跑而滲出的熱汗。
若說他是黑夜裏的生物,那她就是他唯一的陽光,暖暖的,照亮了他的世界。
她總是給他帶上早餐,在下雨天把傘塞給他然後自己沖進雨裏,總是不厭其煩得給他講題,在別人用言語攻擊他的時候挺身而出…
她就那樣輕易的,穩穩的住進了他心裏。
他曾記得她說過,韓逸你等着我,你的幸福只有我能給。她的笑臉映在陽光下,閃進了他的心裏,可是,他還沒有來得及開口,所有的情感都還來不及破土而出卻再也尋不見了她。
所以他就那樣倔強的等着,等着她再次出現。
時光空轉,歲月變遷,看着空空蕩的辦公室,他的心裏好像少了什麽,他再次擡頭看向窗外,那一天,是駱夕沅結婚的日子。
“我因為等你錯過了本可以幸福的機會,那你出現給我幸福好不好?”窗外又起了風,看來又是一場大雨将至,韓逸緊緊握着手裏的相片帶着哭腔低語。
韓逸閉上眼睛靠在椅子上,任由手裏相片緩緩的落到地板上,沒發出一丁點聲音,就像好多痛根本就不能吶喊,相片裏的女孩笑得一臉陽光,相片的右下角寫着她的名字。
駱惜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