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清明
邵寇卻沒有特別的稀奇之色,平常的回答,“以後你會見到許多次,不用這麽驚訝。”
這話說的,像他是個土老帽?
“你哪看出來我驚訝了,我這是純粹的欣賞,你懂不懂?”
不懂就別吱聲。
“不懂,我不懂你的美。”
哎,算了算了,和個醜人談什麽美,會傷了人家的自尊心。
“我想吃鍋包肉。”
心情好,就要吃甜甜的。
“我不會。”
他當初學了好長時間,火候就是掌控的不行。
“你會不會買?”
這個是腿腳的問題了。
“行,那我現在就去買。”
正好買點姜回來,炖點紅燒肉吃,入口則化的那種,然後,給未來的糖尿病患者多放點冰糖吧。
“順便,你點幾個菜,讓人明天中午給我送過來。”
為自己的想法點贊,非常完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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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我把你電話號告訴他,到時候讓他給你打電話。”
你別睡意闌珊的,讓人看笑話。
隐藏的話語,邊牧自然不懂,嗯了聲,繼續看連綿的景色。
邵寇步子大,一會兒就回,擱超市裏買的扣肉罐頭,削點土豆塊兒,碼點大塊肉混着炖,味兒遠遠的飄出去,引着門口站着的男人縮着肩膀抻頭一個勁兒的瞅,嘆氣,他又餓了。
飯菜整了一桌子,兩人挨着坐下,邵寇把鍋包肉放他眼前,自己先叨了口紅燒肉,扔碗裏弄成兩截,還沒吃就聽着毒舌君出馬。
“你整的那麽大塊兒幹嘛,這回好了吧,嘴都放不下它。”
虧着你肉吃啦,用的着整撲克牌那麽大小的塊兒嗎,人家都是麻将塊,你倒好,淨辦隔路的事。
“鍋包肉塊兒更大。”
餐桌腿底下窩着的一小團,擡起油亮的嘴巴疑惑的挨個瞟眼頂頭的四條大長腿,主人們的世界好兇殘哦,一言不合就嗆聲,好可怕,我還是吃我糜肉的小粥粥吧,嗷嗚嗷嗚。
飯後,邵寇收拾桌子呢,撩起眼皮就瞧見那個小混蛋屁颠屁颠的邁着小短腿,亦步亦趨的跟着邊牧往樓上爬,小沒良心的,誰給你天天做飯?誰給你天天洗澡?越想越桑心,見天兒的黏着人家,人家都不讓你進屋裏安窩,就擱到門口走廊裏吹冷風,你個小傻逼。
哎,只能安慰自己,這社會太現實,你我狗都勢力。
雨後的夜,異常的冷,天氣預報可能也不太準确,最低氣溫還是零下個位數,邵寇收拾好東西,早早的就睡。
邊牧一貫的晚睡,刷了會兒手機覺得沒意思,幹脆起來拿本哲學書,翻到書簽那頁繼續讀,他的聲音慵懶又透着散漫,覺得有意思的就讀的一字不落,覺得稍微蒼白的,就默讀,嘴巴張開,卻沒有聲音,斷斷續續的,讓空蕩的屋子裏,都有聲有色起來。
日色漸亮,二樓的卧室裏還是一片漆黑,門口的小混蛋已經樓上樓下繞着跑了許多個來回了,撒尿,拉屎,都是自己完成,相當驕傲的正在樓上地板上昂首闊步呢,突然就聽見叮鈴鈴的門鈴響,吓的它一個竄高,扒到走廊的柱子上嗷嗷的叫喚,主人,主人,帥炸天的主人,你快出來救救我啊啊啊。
但是,很明顯,這座房子的隔音效果很好,何況它那點小奶聲,跟只小綿羊咩咩的,還企圖那個帥炸天的熟睡的主人能聽到,簡直異想天開。
所以,門外的幾個安裝工人滿頭的霧水,應該就是這家啊,他們已經按了半個小時的門鈴了,電話也打不通,到底怎麽回事?
大風呼呼呼的吹,超市裏的老板娘摟緊了頭上的紗巾出來,看着汽車裏拉的好像是空調,就問他們幹嘛的,今天清明,小寇子去公墓祭祀了,應該就小老板在家,算了,她給打電話吧,單調的鈴聲嘟嘟了好久,還是沒人接,按了挂斷鍵,抱歉的讓他們幾個人去她家裏坐會兒吧,應該是,還沒醒呢。
十點半,邊牧的生物鐘到了起床的時刻,翻個身又賴一會兒床,才光腳進浴室沖澡,濕漉漉着頭發出來,白色的純棉浴袍松松垮垮的墜着,腰間的帶子交疊搭着,欲隐欲現的小腹肌理緊致,蜂腰翹臀,肩膀聳着拉開窗簾,一眼就瞧見院裏停的汽車,哦?那貨這麽快就回來了?
也沒換衣服,穿上拖鞋下樓,後頭跟着個跟班狗。
他房間裏收拾的很亮堂,這次沒鎖門,直接大敞着,一覽無餘。
跟班狗軟綿綿的蹭着他小腿叫喚,主人,主人,快看我,我餓了。
邊牧瞬間就拉平了嘴邊的笑容,一腳甩開它,轉身又上樓,在地板上骨碌兩圈又蹦起來的小混蛋再次展現了它的不幹膠能力,蹭蹭蹭的一溜兒跑到男人拖鞋邊趴着,兩個黑溜溜的大眼睛直勾勾的盯着帥炸天的主人,一件衣服脫掉,然後又一件一件的穿起來,伸個胳膊都這麽帥,哎呦呦,還要不要人家活了啊。
邊牧才想起來前幾天買了空調的事兒,下樓打開門,頓時就被呼的一臉沙塵,眯着眼睛,看了眼四周,人呢?
超市裏出來幾個人,趕緊跑過來,“是你買的空調吧,我們都等好長時間了,還以為家裏沒留人呢。”
為首的一個安裝工示意他們去把空調卸下來,這是他們那最貴的,聽說還是從市裏現發過來的,整個城鎮就這麽一臺,竟然是個村裏人用,哎,這個小夥子就是舊時候的土地主喂。
“嗯,進去吧,樓上靠東邊的第一間房。”
邊牧受不了風吹,眼角蓄着點眼淚進去,換雙鞋,回頭看了眼幾個人,又說,“這底下有拖鞋,自己拿吧。”
上邊那雙就別動了,底下都是新的。
樓梯有點窄,上去有點費勁,幾個人弄了半天也拐不上去,邊牧看不過去,“拿根繩子釣上去吧。”
“就怕這舊樓梯不結實,受力點承受不住。”
再說,萬一掉下來,那事可就大了,別說樓梯他們修不了,就這空調他們就賠不起。
“壞了就換,只要人別掉下來就成。”
這有什麽可假設的,不行就重新裝一個,這個破樓梯也是姥爺輩的了。
這回幾個人放下心,整了半個小時,可算安完了,邊牧随手扯了幾百塊錢給他們,沒說什麽,直接關門。
幾個安裝的坐車裏往回走還說,這可真遇見個土大款。
有外人進入,邊牧莫名的覺得家裏不幹淨,剛上樓,又聽見敲門聲,從窗戶往外掃了眼,沒看見什麽,一把扭開把手,看向來人。
“呃,小老板,昨天寇子在我那訂的飯和菜,讓中午給送過來。”
那家小飯館的老板。
“嗯,你等我會兒。”
他轉身迅速上樓,抽了兩張紅票下來,遞到中年男人面前,“給你,謝謝。”
別老吃白食。
“不用,不用,寇子給過了。”
哪能拿雙份的錢,再說,也沒啥好東西。
憨厚的把兩個方便袋放他腳下,揮揮手就出了院子。
邊牧随手揣褲兜裏,拿起來地上的菜,邵寇早晨特意把家裏的碗和深盤子送過去,怕小祖宗又挑刺兒。
他雖然看着熟悉,可還是一口沒動,就扔餐桌上,去了茶室念經。
心上之所,人居多情,真真誠誠,誠誠艾艾。
另一邊,邵寇拎着東西把盤子和碗送到村頭,追尋着微亮的晨光邁上上山的路,他們這附近有很多山,公墓離的很遠,得翻過一個山穿過另一個村子,再上山,因為都是山路,沒有捷徑可走,他穿的是黑色的沖鋒衣,一雙褐色的登山鞋,昨天剛下過雨,路土泥濘,他卻絲毫不覺,腳下有力且快,天越來越陰,刮過來的風像夾雜着樹枝甩到他臉上,在個一人合抱的樹底下停靠,反手從背包裏拿出暖水壺,仰頭咕嚕嚕喝幾口,蓋在蓋子的同時,眺望山脈,下面的村莊,就是他的故鄉。
中午了,才到達公墓,熙熙寥寥的幾個人,有人跪着悲哀,有人站着無笑,他穿過後山,到達幾個墓碑前,他随母親姓,邵家三輩皆葬在一塊兒,先蹲下,把白菊花拿出來擺在兩側,又拿出來一瓶二鍋頭,倒了三杯,每個墓碑前擺一杯,掏出來打火機防着風點着金元寶堆兒,火光散盡,他起身,鞠一躬,就走了。
到了下午,風越來越狼,山林裏的枯葉也跟着大肆嚎叫,其中一個黑色的身影快步如飛,矯健身形穿梭。
暮色籠罩鑲着白色瓷磚的二層樓,茶室裏,打坐的男人睜眼,手中念珠停頓,看了眼徐徐飄落下來的雪花,片片晶瑩剔透,埋于泥土之中,混為一談。
這回,他特意穿的棉襪子,還套了個羊毛衫,這樣就可以禦寒了,合上拉門,無情的将幾片雪花隔絕在外。
把客廳走廊裏的燈全部打開,放了一張古老的京劇唱片,咿咿呀呀的聽的不清,他站在窗前,眼睛鎖着那個破損的大門。
邵寇遠遠的就瞧見通亮的燈光,步子邁的更大,背包甩到右肩,另一只手把帽子又重新拉低,唇角洩出會心的笑。
第一次覺得去公墓的路,真遙遠。
作者有話要說: 邊牧:沒有二貨的日子,有點無聊。
邵寇:不伺候祖宗的日子,有點無聊。
邊牧:窗戶太小,不知道能不能裝的下一個完整的你。
邵寇:黑夜中的大雪紛飛,依舊不及那遙遠的燈光美麗。
邊牧:你的拖鞋,我為你留着。
邵寇:路在腳下,我的大步為你邁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