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立貝爾草原與森林銜接之處,似乎比普通森林更為安靜。夜晚時分,蟲鳥鳴叫聲融入墨色,冰涼的霧氣呼呼飄動,落在草葉上凝結成珠。
菲利娅有些睡不着。
她一個人待在馬車內,車廂內部刻着恒溫的魔法陣,能讓她始終處于最舒适的狀态。她比平時多看了兩本書,看完後将書本疊放在書堆上。
菲利娅現在的記憶力不同尋常,看書只需要過一遍眼睛,便會像照相一般将所有細節印在腦海裏,可以随時搜索出來回味。由于附近渺無人煙,菲利娅買的書不能及時倒賣給書店,積累了一堆。
異世界的書本貴如黃金,菲利娅在哈姆雷特的幫助下,終于賣掉那些偷偷拿的首飾。首飾上還有斯裏諾白百合的标志,聽說過斯裏諾(現高頓洛斯)事件的當鋪老板還是看在魔導師的份上才接收的。
饒是如此,老板秉着商人的貪婪性,硬是把價格壓了下來。
這筆錢中有一半用來買書了。
哈姆雷特當時看菲利娅爽快付款時,眼神就像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傻孩子。他不覺得人類能在短時間看完那麽多書,覺得菲利娅是個固執不聽勸的小公主。
後來,菲利娅的速度讓他重新定位這個小神使,導致魔導師對她能飛快爬上樹毫不意外,變得理所當然起來。
用他的話來說,那便是——
“天才總是不一樣的!”
……
外面的三位“騎士”分別裹着一個睡袋,找自己喜歡的位置躺下。艾裏選擇樹上,當他整理好自己的睡袋準備躺下的時候,不經意擡頭,看到對面不遠處的樹上,克裏斯正漫不經心的整理睡袋。
感受到艾裏看過去的眼神,克裏斯假兮兮的笑了下。
艾裏厭惡的移開視線,并且給睡袋轉了個頭,背對着克裏斯。
克裏斯聳聳肩,心情愉快的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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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個幼稚的小鬼,哪有人會把背部對着敵人的。
與兩位異族不同,哈姆雷特并沒有點亮在樹上睡覺的技巧。他除了魔法技能熟練之外,身體素質本身就是個普通人。紅發的魔導師擅長火系魔法,身上比普通人多幾分熱度,吹着涼風時倒不覺得太冷。
他幹脆找了個離馬車很近的空地睡下,為了驅趕不長眼的小動物或者野獸,他還在睡袋上畫了個魔法陣,它和馬車外面繡的校徽有相似之處,卻要簡單得多。
淩晨時分,菲利娅在半睡半醒中迷糊起來,她好像聽到了腳步踐踏草地的聲音,紫色的眼眸睜開一條細縫。
馬車外面安靜極了,連蟬鳴叫聲都沒有。它看起來過于異常,菲利娅沒動,不過已經完全清醒了。她在安靜的馬車裏摸索,憑着睡前對馬車擺設的記憶,終于摸到邊角的粗布包裹。
她輕輕的拉過來,粗布在毛茸茸的軟墊上滑行,最後落到菲利娅的懷裏。
生死攸關的時候還挂念着沒什麽用的萊雅琴,看起來像個傻瓜。但是菲利娅并不想弄丢它,這可是神送給她的東西,她答應下次會給他彈奏,那就不該食言。
不久後,腳步聲逐漸加重,她在黑暗中睜大眼睛,細數周圍的人數。
一、二、五……一共有七個人,腳步聲偏重,并不像專業訓練過的殺手。
她聞到未關緊的馬車窗外傳來的玫瑰花香,香甜纏綿,意外的附帶着青草和血液的味道,它們混雜在一起,逐漸變成一個個無臉的形象。
菲利娅大概猜出外面是誰,她有些緊張的抱緊包裹好的萊雅琴。琴絲被她用柔軟的布料一根根纏起來,現在根本無法發出聲響。她知道自己不會有事,外面的三位臨時騎士總會護着她的。
可是她還是非常不安,心髒跳動的速度快得普通疾馳的駿馬。它像暴雨中閃爍不停的雷電,與粗糙的巨大雨滴一同敲在柔軟的心髒上。
菲利娅強迫自己冷靜下來,黑暗的馬車什麽都看不見,平時活躍的聖光懶洋洋的窩在她皮膚表皮上,斂起光輝。
外面窸窸窣窣的聲音越發的大,菲利娅已經坐起來,她衣服沒脫,還是白天穿着的騎馬裝,卷卷的長發有些礙事,雜亂的披在腦後。
她看見馬車的門簾在抖動着,一只蒼白的手從外面伸進來,抓住門框。緊接着,流轉着詭異之感的面具出現在門簾之間。來人對菲利娅的清醒毫不意外,一雙看不清的眼眸緊緊的盯着她。
“噓,別出聲啊,小公主,”聲音的主人飛快的竄進來,語調莫名的輕快,“如果你太大聲的話,我可不敢保證你漂亮的臉蛋能不能保住。”
聲音雄雌莫辯,菲利娅判斷不出對方是男是女。他/她暫時沒打算要将菲利娅殺死,根據稱呼來聽,菲利娅就算是傻子,都能猜出他/她背後的人到底是誰。
——殺了斯裏諾的國王、夏利歐三世的将軍拉斯·隆美爾。
可是菲利娅想不通自己是怎麽暴露的。
黑發的小公主看起來乖巧極了,戴着面具的闖入者滿意的擡起腿,想要邁進馬車內。一支破空的箭矢飛快的劃破黑暗,筆直的朝着闖入者射去。
來人臉色一沉,伸手将箭矢打下來。它沒有任何魔法附魔,像普通的獵人用來捕捉小動物的柔軟的攻擊。被打擾還是令人感到不适,來人視線移過去,看到一位尖耳朵的綠眸少年站在樹上,眼神堅毅的盯着看。
“離她遠點!”
“沒想到你竟然這麽快醒過來,”來人笑笑,有些意外,“這可是——”
“嗖——”
又是一支箭矢襲來,這次從不同的方向飛出。
“唉,果然不能離小小姐太遠呢。”克裏斯笑着說道。
克裏斯的箭威力比艾裏大得多,他在箭上附加了風的魔法,使它的速度的銳利程度上了一個臺階。來人狼狽的躲開,箭矢從他/她身邊劃過,刺入地底時“轟”地炸出一個大坑。
“……果然應該把你們都殺了才對。”來人陰沉着說道。
“哼,光說大話有什麽用,”艾裏不屑的拉出另一支箭,“乖乖束手就擒吧!”
克裏斯沒搭腔,他搶在所有人面前射出第二支箭。艾裏咬着牙跟着一起,不過他的箭沒有附魔,來人壓根沒躲他的箭,直接打了下來。
棕發碧眸的少年咬緊牙根,一股被小看的憤怒油然而生。
自從跟着菲利娅一起出來後,艾裏的心情便不是很好。他裝了滿腹心事,卻無處訴說,偏偏旅途中還多了一個精靈族混血種,令他更不适。
“本來想悄聲無息的帶走小公主的,現在看來不行啊。”
面具人拍拍手,黑暗的叢林中走出一群戴着相同面具的人。他們沉默不語的聽指揮,在信號發出的瞬間分成兩組,分別沖到艾裏和克裏斯的面前。
在兩位異族手忙腳亂的時候,面具人直接将漂亮的馬車門簾掀開,他/她想伸手去拽菲利娅,緊接着,一襲明亮的火球襲上臉面,最後擦着鼻尖落到森林深處。
紅發藍眸的中年魔導師憤怒的舉起手,手上畫着簡單的魔法陣。
“可惡的卑鄙小人!”
面具人只好離馬車遠一些,哈姆雷特連勝追擊,火系魔法一個接着一個的使出。他的魔法在黑暗中大打折扣,火系魔法師的周邊明亮如太陽,所有人都能清楚的看到他的方位。
菲利娅掀開馬車的門簾,一眼便捕捉到哈姆雷特那邊的火光。中年的導師和戴面具的暗殺者勢均力敵,主要是暗殺者的身體素質遠超哈姆雷特之上,兩人僵持着。
艾裏和克裏斯分別一對二,克裏斯還好一些,艾裏不懂魔法,也缺乏對魔法的防禦力,只能靠身體素質強撐着。
她沒出去搗亂,而是安靜的等待着。菲利娅現在光有聖光,而她身上的聖光初始只對深淵的魔物有傷害加成。普通的、沐浴過太陽的人類以及類人種,是不會害怕聖光的。
簡單的說,菲利娅現在就是個拖後腿的。
好在帶面具的這群人實力不太強,被哈姆雷特的魔法攻擊砸中過幾次的面具人沉着臉想要強行把菲利娅帶走,他/她甚至不去管還在纏鬥着的下屬。
菲利娅往後退,她看到無邊的黑暗中,閃爍着一絲難以捕捉的銀光。像是月光下的琴弦,優雅又鋒利。
銀弦飛舞在馬車面前,它阻擋在面具人和菲利娅之間,突然“铮”地繃直——
“嘩——”
着急着上前的面具人壓根沒想到還會有另一方勢力的人存在,他/她不過邁出一步,便屍首分離。
飛舞的門簾上染上熱騰騰的鮮血,甚至有一縷落在菲利娅的身上。她擡起手摸了下臉頰,鮮紅的血液在黑暗中看不真切,但是能聞到屬于血液的腥味。
哈姆雷特臉色一變,飛快的啓動馬車上的自動駕車魔法,沉睡的馬匹咴咴地叫起來,瞬間清醒。
“帶菲利娅神使去斯加雷特!”
紅發的魔導師喊出他的最後一句話,下一秒,他的頭便高高的抛了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 菲利娅聽到有7個人的腳步聲,5個屬于将軍,另外兩個高階暗殺者未知。
哈姆雷特便當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