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金色的萊雅琴上，雕刻着菲利娅看不懂的魔法陣。入手微涼的琴身沒有太多的花樣，十分樸素。她擡眸去看不遠處的光明神，雪白的神明靜靜的看着她。
分明是沒有任何變動，讓人猜不出心思的神明，菲利娅卻硬生生的在他冰雪般的眼眸中看出一絲期待。
他好像，很喜歡音樂。
菲利娅口中的那句“我不會彈”默默的被吞回肚子裏，她決定之後将學習萊雅琴這一安排放入要學的課程中。
而這一次的見面，依舊是菲利娅在無伴奏唱歌。她懷抱着萊雅琴不松手，卻沒有彈奏它的意思。光明神逐漸的沉浸在妙麗的歌聲中，閉着眼睛感受聲音裏富含的情感。
菲利娅的聲音有股奇妙的魔力，光明神曾試圖解析，不過很顯然的，他失敗了。活了千萬年的神明并不清楚歌聲中的情感有什麽含義，但是他很喜歡。
或許神明會有偏愛，但是卻很難定義神明的喜好。菲利娅是光明神第一次為之偏愛的人類，她沒有學習魔法的天賦，甚至看不見賦予自然中魔力流動的痕跡。
可他還是賜予她聖光，不僅如此，還在她身上落下明顯的、來自光明神的庇護。它耀眼得如同黑夜裏閃閃發亮的珍珠，是靜谧夜海中最閃亮的燈塔——它不及光明神本身的千萬分之一，但是依舊是從光明神身上落下的東西。
他用自己如塵埃般細小的神魂保護他最偏愛的神使。
一曲罷，光明神睜開眼眸，光芒像水波一樣在瞳眸中輕輕晃動。
唱完歌後，菲利娅習慣性的哼着尾曲未盡的音調，綿長的音線像萊雅琴撥動的琴弦，她低頭看了看金色的琴，忍不住伸手撥動一下。
“铮——”萊雅琴的音調不高，比菲利娅想象中的要低上不少。她略微訝異的聽着還算澄亮的調子，伸手再撥了一下。
在她第三次動手的時候，光明神突然出聲問道：“為什麽不彈她呢？”
菲利娅調皮的手指一頓，飛快的縮了回去。
“我沒有想好要彈什麽，”菲利娅一本正經的回答，“等下一次和您見面，我或許會知道應該給您獻上什麽樣的音樂。”
她的話說得模棱兩可，光明神當然知道那是什麽意思，不過他不會逼迫子民做對方不想做的事情，既然神使不想現在彈奏，那也不必勉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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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流逝飛快，或許是身上有着光明神的庇護，令菲利娅的感知能力強了不少。她的靈魂明明在神殿陪伴光明神，**那邊卻依稀的感覺到人間外面的陽光快要跳出地平線。
大約是光明賜予她的勇氣，菲利娅在臨走之前，壯着膽子朝光明神的方向走近兩步。神明的溫度并沒有他的外表看起來冷，而是有股熟悉微灼的溫暖感。菲利娅抱着萊雅琴，問出了想了許久的話。
“您能告訴我……您的名字嗎？”她忐忑的看着光明神沉默不語的臉，開口解釋，“我想……‘光明神’只是一個代稱，您應該有屬于自己的名字吧？”
黑發紫眸的女孩抱琴的力度比之前要更大一些，光明神輕易的看到她緊繃到變白的指甲。
——是啊，光明神不過是一個稱呼，他依舊有屬于自己的名字。然而時間過得太久，記憶或許無法塵封，卻能帶走能夠稱呼他名字的存在。
雪山之巅的神明，冰凍在千萬年的時間長流中那一顆許久不曾跳動的心髒，在此刻消融冰山一角。他眼角星屑般的光輝微斂，淡金色的長睫毛似清晨沾染細霜的白玫瑰。
在那一刻，神明似乎聽到心中百花齊放的聲音。
“西維艾爾……這是吾、不……是我的名字。”
“西維艾爾，西維艾爾。”菲利娅得到答案，她小聲的念叨着，控制不住自己露出燦爛的笑容，“恩，我記住了！”
菲利娅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笑得像個傻子，以至于她回到人間時，臉上還挂着燦爛到令人驚奇的笑容。
……
菲利娅的好心情持續了一整天，連克裏斯替她帶回的消息也不能減弱她內心雀躍的感受。她從街邊早早起床賣花的小女孩手裏買下一束漂亮的白色玫瑰，它或許是被人偷偷從某個貴族的莊園裏摘下來的，可這又有什麽關系呢？
黑發紫眸的神使将它插在窗邊瓷白的花瓶中，細細的剪去多餘的枝桠。
克裏斯見到她時，小小的神使心情愉快的哼着不知名的歌。她的聲音實在太好聽了，歌聲中愉快的情緒似乎能抵達人的心中，讓克裏斯的心情也變得更好。
“要是知道小小姐喜歡白玫瑰，從王宮出來時，我應該摘下那朵開得最燦爛的花送給您。”金發碧眸的精靈族少年坐在窗邊，淡藍色的窗簾拂過他光滑的臉頰。
菲利娅斂下臉上過于燦爛的笑容，伸手撫摸白薔薇柔嫩的花瓣，好似在觸摸西維艾爾卷長的睫毛。
咳，失禮失禮，她到底在想什麽呢……
“王宮裏種的是白玫瑰，不是白百合嗎？”菲利娅問道，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由的嘆氣。斯裏諾王族喜歡白百合，那是他們的象征。原本的王宮裏應該種滿白百合才對，她的記憶中，白玫瑰只存在某部分貴族的莊園中。
也難怪街上賣花的小女孩賣的是白玫瑰了，或許并不是從某個貴族的莊園裏買下來的東西。
而更令菲利娅心塞的是，她竟然用了極高的價格買下了不值得東西。
太敗家了。
“純潔的玫瑰與小小姐更相配。”克裏斯含情脈脈的說道，他飛快的伸手抽出花瓶中的一朵玫瑰，插在菲利娅的耳畔。
白玫瑰與墨發，紫寶石與玫瑰唇瓣，惹人憐愛的小小姐美得令人心動。克裏斯微愣，下一秒，一雙白皙的手掐住他的臉。
“這位先生，你或許得學一學什麽叫禮儀，”菲利娅有些生氣的說道，“為了讓這束花更好看，我可是花費了一早上的時間啊。”
“唔……抱歉。”克裏斯含糊不清的道歉。
看在克裏斯為她跑腿的份上，菲利娅沒再計較這些小事。她遺憾的看着不再優雅的白玫瑰一眼，摘下耳畔的花朵。
反正最美的畫面她已經記住了。
新國王并沒有對舊時的王族趕盡殺絕，他用暴力當上國王的行為實際上引起了一些老貴族的不滿。在王國還是叫斯裏諾這個名字的時候，菲利娅那個只懂得睡女人生孩子的廢物父王手裏根本沒抓什麽權利。她之所以能回到王宮，則是因為自身被某個貴族老爺當成王位争奪的籌碼。
斯裏諾國王的孩子實在太多了，可并不是所有的人都有足夠的本錢去争取最頂端的位置。他們的生母不同，或許是某個貴族夫人偷偷生下的，也有可能是某個侍女生下的——而那樣的存在，從來都不是争權的好棋子。
菲利娅和另一個女孩是少有的流落在外的公主，貴族老爺将他們找到，在不斷的斟酌中挑中菲利娅送回宮中。至于被選中的原因很簡單，因為菲利娅長得足夠美麗。
“那麽多前王族的公主王子們，他居然不計前嫌的養起來了？”
“說是養起來，不過就是讓他們死不了而已，”克裏斯回答道，“被軟禁在宮中，估計這輩子都沒辦法出去了。”
看來那個鑽石項鏈真的很重要了，可惜它現在躺在冰冷的湖水中。換個角度想，只要新國王一天找不到鑽石項鏈，那麽宮裏那群斯裏諾們也不會有生命危險。
她覺得這樣就夠了，剩餘的就讓他們自己去争取吧。
“謝謝你的消息，”菲利娅回答，她将手裏的白玫瑰抛給克裏斯，“白玫瑰更适合你。”
克裏斯手忙腳亂的接住花朵，不知怎地竟然臉紅了。他白皙的耳尖通紅一片，碧色的眼眸似清澈的湖水。
午飯過後，被延遲的旅程繼續。外出的城門比進入時盤查得更加厲害，甚至有人大膽的想上前掀開馬車的門簾。
哈姆雷特吓了一跳，連忙制止。他拿出一小袋金幣賄賂看守的士兵，對方眉開眼笑的收下，裝模作樣的在前板前轉了一圈。
“好了，你們可以走了。”
“謝謝。”哈姆雷特賠笑着，出到城後嘴都氣歪了，他小聲低罵着貪婪的守衛，心下憤怒不止。
要不是怕旅途出什麽意外，他可不會如此客氣。習慣了高人一等的魔導師心情難以平複，他也不想帶着憤怒的情緒去面對菲利娅神使，只好坐在馬車前板駕車。
一直趴在馬車底下的克裏斯看見外面的哈姆雷特，想了想，大着膽子飛快的從側邊蹿進去。哈姆雷特魔導師果然沒發現，不過馬車內的兩位，都瞪着眼睛看着他。
“喲，小小姐。”他吊兒郎當的和菲利娅打招呼，完全無視旁邊的艾裏。
艾裏見到他的一瞬間，聞到那股讓他嫌棄了很久的味道。他原本想出聲喊外面的哈姆雷特，但是想着這股味道，曾經在菲利娅身上聞到過。
風族少年在瞬間改變心思，面色的嫌棄卻沒有絲毫變化。
“精靈族都像你這樣沒禮貌嗎？”
“嗯哼？”克裏斯搓了搓耳朵，“我好像聽到狗在叫，錯覺嗎？”
“你這家夥——”
“我沒在和你說話，蠢小子，”克裏斯轉過頭，露出唇下長出的尖牙，眼神冰冷，“你最好給我閉嘴。”
菲利娅沒在第一時間沒拉架，她還是頭一次看到精靈族長尖牙，不由震驚的睜大眼睛，忘了正事。
……哇哦，精靈族長尖牙，看起來有點酷呢。
她想。
作者有話要說： 破冰進度1/100
PS：克裏斯不是真正的精靈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