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三十一回
一個時辰過去,兩個時辰過去……笑無情坐在院子裏的石桌旁,慵懶的擡頭看看天,他臉上的笑容依然是優雅而妩媚,眼睛裏卻漸漸變成一團無底的深黑。
“他們兩個……這幾年處得倒是挺不錯。”
“……似乎,一般。”
這算處得不錯?
寒水月面上毫無波動,心裏卻捏了一把冷汗,那兩個人……自求多福了。
新月和風殘月一仗打到兩人精疲力盡方肯罷休,新月實在沒了力氣,拿如鈎當了拐杖支在地上,靠着牆喘氣,風殘月也沒好到哪裏去,身上中了她七八味毒藥,剛一停手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新月打夠了才想起還有個小白蓮,四處一看,哪裏還有小白蓮的影子?只有寒水月沉着臉站在原處。
擡頭看看天色……呃,她該不會犯了什麽錯誤吧?
“寒水……那個,公子呢?”
“先回了。”
“……”
“公子吩咐,要你天黑前把整?個滄冥水謝裏的雜?草清理幹淨。”
“……”
可以告他虐待勞工麽?
她很明白笑無情說一不二的性格,可憐巴巴的看看寒水月,見他沉着臉搖搖頭,就知道公子這一次是認、真、的。認真的生氣,認真的欺負人。
她沉默,她走人!扛起鋤頭拿起除草劑雄赳赳氣昂昂的沖出了院子,從門口的草藤開始刨,一時間藤葉泥土滿天飛,一鋤頭下去掘地三尺,刨得院門口的地面坑坑洞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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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丫頭,果然夠活力。只是恐怕明兒一早園丁又該抓狂了。
寒水月可以這麽想,風殘月可不會。他休息夠了從地上站起來,朝門口那個瘋刨的身影不屑的“嗤”了一聲。
“再裝也還是這麽個野丫頭,哪裏有點女人味兒了?別說笑無情,我看天底下沒哪個男人敢要她!”
寒水月帶着點無奈淡淡看了他一眼,雖然沒開口卻讓人很容易明白他的意思,在告訴風殘月別這麽說人家。
風殘月不以為然,聳聳肩,“我有說錯嗎?她就跟這些雜草一樣,落在哪裏都能瘋長一氣,長得鋪天蓋地的怎麽除都除不幹淨。”
“……那也沒什麽不好。”寒水不習慣表露情緒,面上仍然淡淡的,看向新月的眼神卻很溫和。低聲道:“至少,在這個不見陽光的滄冥水榭,也只有這藤草依然朝氣蓬勃。”
藤草?是在說那丫頭朝氣蓬勃吧?那叫精力過剩一肚子鬼心眼兒。風殘月不滿的看了他一眼,但是不得不承認,在霧氣彌漫陽光無法投入的水榭裏,新月種的這些怪草是唯一肯發芽成長的植物了。
新月這把野草,跟這些植物一樣生命力頑強。
“哼,這算她唯一一點長處了吧。”
“……沒那回事。她很好。”寒水望着不遠處忙着跟草藤較勁的纖細人影,風殘月愕然的剛要拉住他問:“你說這話意思是——你——那死丫頭——”舌頭還沒理清,寒水已經不理會他,徑自走去新月身邊幫忙。
他說這話,啥意思?
她……很好?
哪裏?
風殘月茫然着,全然不知一牆之隔處,笑無情還沒有離開。他站在院牆外聽着那些話,從院牆的石雕镂花處透出一雙眼睛,越發得黑不見底。
那個丫頭好本事,如今連寒水也幫着她說話。
可是,笑無情不樂意。
他不樂意,還有人更不樂意。而且是許多人。
話說卓絲絲也就是如今的新月,“奉令”去清除藤草,那些雜草蔓延了大半個滄冥水榭,每一次清除都可以說是全體出動大幹個幾天才出點成果。所以一個小小的新月是無論如何也沒有辦法憑一人之力清理掉全部的。
但是東藜先生是什麽人?他推薦的人,豈有做不到的道理?
于是,新月做到了。
第二日清晨,滄冥水榭那些猖獗的藍紫色藤蔓全部枯萎,幹扁緊縮成灰黑色的枯藤,一碰便碎裂了,變成一種灰黑的粉末散布在空中,一連半月有餘滄冥水榭都彌漫着濃濃的黑霧。比此更讓人不能忍受的,是原本栖息在藤蔓中極少爬出來的那些五顏六色的毛蟲,一旦失去了栖身之所,便成群結隊浩浩蕩蕩的穿梭在滄冥水榭的各個角落。
這一次的禍新月闖得——用風殘月幸災樂禍的話說——很有水平。讓忍了她五年都忍過來的滄冥水榭上下的人終于忍無可忍,集體跑道笑無情面前去“聯名上書”。在新月都還茫茫然的疑惑之下,她和全滄冥上下莫名的就變成了“有她沒我,有我沒她”的對立狀況。那A安吶?
于是在某天,笑無情将她叫到了面前。
“新月,你來滄冥水榭時間也不短了,我記得我說過,滄冥水榭不養閑人……”
……好像是有這麽回事。
“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也都有各自的職責,看起來……你倒是最閑的一個。”
點點,貌似是的。寒水要每天跟随公子左右,風殘月負責水榭外的事務有時候會外出(雖然她從來都不知道到底是些什麽[事務]不過就每次風殘月回來都一身血腥氣的情況來看……她也不想知道。)而缺月也從三年前開始就時常受命去完成任務,可以說她在外面的時間比留在水榭裏還要多。(至于是什麽任務她同樣不曉得。)
再看看自己咧……每日追追小美人,治治小阿九,研究一下新毒藥……好像是蠻閑的。擡頭偷偷瞅瞅小白蓮,他卻只笑眯眯的看着自己也不往下說——5~他該不會想說不養自己了吧?
她用哀怨的眼神緊緊盯住笑無情,無聲警告:你敢不負責任始亂終棄我就回山上告訴你兒子去,叫你這個小爹爹顏面無存形象掃地,讓你們父子隔閡從此反目……
笑無情噗哧笑了,這個女娃娃怎麽這麽多年了一點都沒變,當初完全不像個孩子,如今又一點也沒個十七歲的樣子。
他一頓,視線在新月身上繞了兩圈——已經十七歲了啊……這麽說來,他們的十年之約也快到了。雖然看起來這個女娃娃基本上已經忘記這回事了……虧她當年那麽拼命,轉身就忘記了,真讓人氣悶。幹脆提醒她一下好了……
笑無情這個人,看來不光無聊,還很別扭。
“新月,雖然這些年你的進步的确讓人刮目相看,也不得不承認你滄冥水榭女主人候選的身份……”一句話出口旁邊一片倒抽冷氣的聲音,只有新月豎起耳朵眼睛晶晶亮等着他說下去。“不過總這麽候着也候不出什麽結果……”
“有什麽要求你說!”她大小姐現在要才有才要貌有貌,出門不開口絕對是淑女一個,還有一身武藝一手好毒一肚子黑水……呃,最後這個忽略,十年都過來了還有什麽能夠阻攔她?
笑無情淺笑着,懶懶的靠在蹋上擺弄着瑩潤的手指,“滄冥水榭的女主人不可是個小事不管大事不通的人,自然要熟悉每一件事務,從最基本的作起……從明天開始,你和其他人一樣要接管屬于自己的職責,并且外出辦事。我們就以七七四十九件為限,只要你圓滿完成,我便承認你。如何?”
……七七四十九,我還九九八十一難咧!當我西天取經啊?當然,比唐僧還是容易一點。“好,四十九件就四十九件!但是你不許故意刁難!”
笑無情眯起眼睛笑意加深,聲音低柔魅惑,淡淡一聲“好。”
——他絕~對會故、意、刁、難、的。
這可真是個不錯的主意,一石三鳥,既可以打發她出去,平息滄冥水榭裏的[民憤],又可以讓她暫時離桃桃李李的遠一點,同時麽~~呼呼~他可要好~好考慮一下要分派什麽任務給她,給她找些麻煩讓自己找點新的樂子。
新月越看笑無情臉上的笑容越覺得心裏毛毛的,不知道他在盤算些什麽。總之,虧是不能吃的。
“我也有要求!”
“嗯~?”
“萬一……我是說[萬一],你故意刁難我,在最後挑些完不成的任務給我,讓我前頭做白工,我不是很虧?我當然也得要一點點勞務費啦,小獎勵啦,補償啦啥啥的,所以……每完成一件任務,我都要一件獎勵!只要在你管轄內的東西随我要!(當然最後第四十九件的大獎就是滄冥女主人的位子啦嘎嘎嘎~~)”
“…………好啊。”
“簽字畫押!不許賴!”
笑無情不置可否随她折騰,臉上的笑容卻一直都在告訴周圍的人,他現在心情很好,的确很好。或許其他人都該暗自慶幸這一次公子找麻煩的對象不是自己。
“那麽,第一件就是你所要擔任的職責——看守石牢。”
“嗄——?”
屋裏突然安靜,新月正把笑無情和自己那份指不定誰賣給誰的賣身契收進懷裏,動作突然就定格,愣愣的看了看他。
石牢——滄冥水榭安置在百裏之外一處荒山懸崖上的私牢——即是說……她被流放了?
簾底纖纖月 卷後
結束了?
結束了。
好像有點匆忙,但已經比預計的長了。
矛盾的感覺在延續,既然打算寫了長篇,就還有好多地方沒有寫:絲絲在山上的生活,絲絲和風無忌,跟笑無情的感情還沒來得及發展,跟風殘月之間的幹戈也還沒有深入……很多地方都只是簡單提點匆匆帶過,不寫可惜,寫了又啰嗦。畢竟這只是個開篇前卷。
新月如鈎是穿越也是武俠——這是最初的打算。
既然從新月的“童年”開始着手,那麽這個開篇卷就沒指望能“武俠”了,就這個女娃娃的個性一路走來,不小心就變成了惡搞……
總算,新月被“流放”了,故事也可以進入新的舞臺。有位大人說的好啊,這麽一個人才,不去禍害江湖多可惜啊。這麽偉大的事業我是不指望這個丫頭的,不過能多禍害兩個人總是好的。
關于笑無情,關于男主。
構思的時候并沒有确切定下男主的人選,考慮過笑無情,預定,畢竟他是這部系列故事裏的重要人物,新月的行動和感情往後也都要圍繞他進行下去,兩人這輩子就算糾纏不清了。可是如今男主不好當,競争激烈,女主大老板若是不滿意,随時可能拍板換人,讓他退居男二。反正後面還有兩匹黑馬,先殺出來再說。
開篇卷,只負責引線埋筆而已。
故事沒有什麽懸念,弄月會回來的,風無忌自然也還會出場的,小九也會醒來的……面包牛奶和魚,應有盡有。誰會是那匹黑馬呢?
閑扯月在回廊。
最初構思的時候,是先冒出了寫缺月初弓的念頭。這一邊比較武俠,大約那陣子看楚留香看太多,滿地打滾的想寫武俠,然後有了缺月初弓,然後有了月在回廊這個系列。
先動筆的是缺月初弓,寫了個開頭,就發現新月這棵好苗子了,于是義無反顧撲到了新月如鈎上來。計劃被徹底打亂,将來就算再寫缺月初弓,也毫無懸念了……新月害人不淺。
暫時來說月在回廊的計劃如下:新月如鈎:簾底纖纖月、明月滿滄州缺月初弓:卷盡殘花風未定簾栊捉月弄月公子素月清輝完畢。應該。
不過某蜓坑裏蹲着的人都曉得,挖坑蜓此人,沒定性,沒耐性,沒長性……未來如何,有待考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