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走了
第56章 走了
楚雲身心都充斥着愛意,淡淡的薄荷香熏染着,吞噬掉了她的理智,于是她對賀西寧做了一件以前不會做的事。
外面的天灰蒙蒙的,與賀西寧清亮幹淨的眼神大為不同,眼睛是心靈的窗戶,黑黝黝的眸子裏只有楚雲的身影。楚雲喜歡這樣的她,心裏眼裏都只有自己,連帶着賀西寧蠻橫強勢的占有欲她也喜歡。
這般的感情不知道能不能稱作.i愛,但是她很享受被愛的感覺。
賀西寧對她說了喜歡,聲音又低又沉。
楚雲只輕輕嗯了一聲。
這人大概是想要她的回答,她沒給,輕柔撫着對方的臉,低頭下去吻了下。
淺嘗辄止。
她還是心有顧忌,連回應都不給,在賀西寧嘴邊吊了一塊糖,偶爾就給嘗嘗味兒,然後就沒了。賀西寧攬着她,幫她剝開散亂的頭發,湊上去碰了碰她柔軟濕潤的紅唇。
天色雖然暗沉,但遲遲不下雨,烏雲籠罩黑壓壓的看起來格外吓人,兩人将陽臺上曬的衣服收回屋挂着,再為晚飯忙碌。
辭了工作以後,楚雲的生活就變得十分單調,多數時候都一個人呆在家裏,時不時會去火鍋店看看。周易最近像變了一個人似的,老是說些牛頭不對馬嘴的話,甚至有一天晚上喊楚雲吃夜宵,讓她一個人去。
恰恰那天是周三,賀西寧晚上有課,楚雲沒事做就去了。
周易平時不愛跟那些已婚人士聚一堆兒,因為有些朋友的老婆愛查崗,出來聚一次能打五六個電話催,但這次例外,一張大圓木桌上坐的全是已婚人士,男的女的都有。
已婚人士聚一堆聊法多,家庭孩子買車買房,反正離不開生活,他們都不愛胡天海地地亂吹,氣氛倒挺融洽。周易不知道抽什麽瘋,自個兒都沒結婚呢,老拉着大家聊結婚的事。
有人揶揄道:“你問那麽多,是不是一個人太寂寞,想結婚找個伴兒了?”
周易笑着喝了口酒,說道:“是有點想了,這麽多年孤家寡人地混,還是得找個老婆過日子。”
衆人紛紛笑,說各種話來打趣他,當初年齡适合的時候不結婚,現在三十幾了想找,一時半會兒哪去找合适的對象?不過大家也十分認同他的觀點,這人再怎麽混,最後還是得回歸家庭,少年夫妻老來伴,一個人比不上兩個人,兩個人再生一個就更完美了,一家人和和美美多幸福。
桌上就兩個單身的,除了周易,還有楚雲。楚雲自然免不了被大家一頓勸教,已婚和未婚的想法大相徑庭,多數結了婚的人重心就挪到了小家庭上面,說話做事都把家挂在第一位。
“阿七你是時候找一個啦,再不找就真的來不及了。”有人真心實意勸道。
類似的話楚雲從二十五歲就開始聽,聽得耳朵都快起繭子了,也聽習慣了,左耳進右耳出,還會笑吟吟地應道:“在找呢,有合适的就結。”
那人亦笑了笑,問道:“要不要我們給你介紹介紹?我們你放心,肯定挑好的,你那條件保準兒能有一條街的男士供選擇。”
現在不僅女的現實,男的也現實,楚雲長得漂亮又有錢,高學歷家庭殷實,還是北京戶口,誰會不滿意呢。說得不好聽一點,光是北京戶口就已經非常加分了,殷實的家底就是高升的踏腳石,天底下有幾個男的不想被拉一把然後平步青雲的?
楚雲只笑了笑,搪塞地說:“家裏已經在安排,謝謝了。”
既然楚家有安排,朋友們便識趣不多管,又把話頭扯到周易身上。周易審視着她,等夜宵吃完散夥的時候,問道
:“老爺子什麽時候給你安排的相親,我怎麽不知道?”
楚雲不太喜歡他說話的語氣,眉頭微蹙,回道:“你說話語氣怎麽怪怪的,我得罪你了?”
周易似笑非笑:“哪可能。”
“那你這麽說。”
“我就問問,我昨兒才跟老爺子打過電話,這不是沒聽他們說過,覺得疑惑呗。”
“我的話是真是假你會聽不出來?”楚雲有點不高興,被他刺得不太舒服。
周易知道收斂,沒再繼續惹她,假笑了下,說道:“以為是真的。”
楚雲沒跟他計較,當周易暫時性發瘋。
她跟周易不同,她是一直都不想談,而周易是談過的,而且談得轟轟烈烈,但轟轟烈烈向來沒有好下場。大學那會兒周易有個女朋友,長相只能算普通,可畫畫天賦極高,初露鋒芒時就被大師收入門下用心教導。搞藝術的性子都比較不一般,那女生就特別強勢,強勢到後來周易傷了手,她還要周易堅持走這條路,但周易沒能走下去,最終和平分手各奔東西。
現實與書本上的故事差別很大,故事可以被人為加工,可現實不行,橫亘在前面的大山跨不過就是跨不過,你就是拼了命,哪怕粉身碎骨都跨不過。
他倆邊走邊聊,抛開剛剛的不開心。
周易是一個很好的朋友,至少對比于楚雲其他朋友來說,他是最好的那個。走到成河街街尾時,他忽然說:“我覺得你真的應該找一個,該結婚了。”
楚雲好笑:“你對我結婚那麽上心幹嘛?”
以前家裏逼婚,周易還會幫忙打掩護,現在竟截然相反了。
周易笑了笑,說:“你人好,該結婚。”
什麽歪理。楚雲說:“甭給我戴高帽子。”
周易其實想說,楚雲那麽好一個人,合該過得安穩幸福,找個成功男人成家,生一個胖團子,孝順父母跟着社會大流走,不要經受那麽多苦。他們周家出了一個周知敏,他知道這條路有多艱辛,如今周家的人都不管周知敏了,要不是周知敏得了癌症,他也不會來的。
但看到楚雲的臉他就說不出來了,這話太殘忍,而且結婚生子真的不是一個有血有肉的人的終極目标。
“知敏沒讀大學你知道不?”他問道。
楚雲還真不知道,之前周知敏說自己成績差考不上C大,她默認小姑娘是在讀大學生。
“沒讀麽?”她疑惑地問,有點吃驚。
“沒讀,她媽不管她,從小到大都是我爸媽帶着,秦可欣是她高三畢業時做兼職認識的,也不知道她們什麽時候在一起的,秦可欣經常來我們家找她,後來還是我媽察覺不對,有一天發現她們兩個在床上躺着……”說到這兒,周易沒往下講,至于躺床上做什麽,他沒明說,楚雲也懂。
楚雲不知道該怎麽說,也不清楚他怎麽會跟自己說這些,畢竟有關兩個小姑娘的隐私,不該跟她講才是。
周易又說:“我媽只是想讓她們兩個分開,就說了幾句重話,可能把知敏傷到了,她就偷偷出走了,連大學也沒去讀。”
不成熟的小孩子最容易沖動,做事不管不顧,自己把自己的退路堵死,解決問題的法子有那麽多,偏偏選擇了最偏激的一種。
楚雲無話,有些沉默。
周易卻問她:“如果你是知敏,你會怎麽選擇?”
楚雲愣了愣,随即回道:“為什麽這麽問?”
周易卻沒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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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件事只是一個小插曲,過去就過去了。
楚雲沒放在心上。她在猶豫要不要開一個小店,或者自己創辦一個工作室什麽的,平時實在太無聊,人都快閑出毛病來。
臨近本學期的幾周,賀西寧也特別忙,有時候晚上十點多甚至十一點多才回來。
楚雲都會留燈等着她,起先只是邊看劇邊等,後來就會煲湯做點吃的等,一開始她為了不讓賀西寧分心,都不準這人進自己的房間,慢慢就退步了。賀西寧把書搬到這邊來,在這邊看書睡覺,晚上也不走了。
念想是一點點堆積起來的,漸漸填滿身體。
“還有多久考試?”她問道,趴在床頭翻雜志。
賀西寧回道:“兩個星期。”
算來陳君華的工期也沒多久了,在電話裏說八月末就回來,屆時就不能像現在一樣。不過她們還有一個暑假的時間,倒是不急,可以慢慢來,楚雲已然有了安排。
“考完試過後學校還有事嗎?”
賀西寧搖搖頭。
她莞爾:“想不想去旅游,跟我一起。”
“去哪兒?”賀西寧看過來,問道。
楚雲說:“還沒想好。北京舉辦奧運會,你想不想去看?”
賀西寧:“随你。”
她笑笑,決定就去北京。
看書看到快淩晨,賀西寧上床睡覺,躺她旁邊。她抓住了這人的手,抵在對方懷裏,而後閉上眼睛。
夜色靜悄悄的,一室的不為人知。
真去了北京,她肯定不會帶賀西寧回家住,會住在外面。那時候老爺子多半又要鬧了,回了北京不回家,怕是得吹胡子瞪眼,楚雲都能想到家裏人會是什麽反應,但她不管這些,到時候住外面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容易上火的季節裏煩躁,睡覺時總是不安穩。
她夢見蛇尾纏着自己,她認得那根尾巴,于是就抱了上去解熱。
而夢境之外,卻是賀西寧抱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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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後傷口的痂全脫落了,左肩胛骨處多了一塊粉色,每每洗澡時在鏡子裏瞧見,楚雲難免有些嫌棄,巴不得時間過快一點,等下次從北京旅游回來就去做紋身遮住。
“別太在意,沒什麽的。”賀西寧輕聲道。
她擰眉,惋惜地說:“有傷痕不好看。”
賀西寧捏住了她的下巴,低下頭來。
楚雲喜歡她身上的味道,薄荷香勾得自己忍不住心漾,那種鮮活的沖動的洶湧感覺,翻騰的愛意,像平息不了的海上浪潮,一波一波地湧動吞噬着她,将兩人裹進去。
她沉迷了,陷了進去。
賀西寧給她畫了一個禁锢的圈,挾着她不放。楚雲未曾察覺,只享受到了這人的好。
愛戀中的人都是迷茫的,覺得自己清醒,其實早就越陷越深,在日複一日的相處中,感覺跟一開始的差別不大,沒有經歷過什麽,也沒有大的波瀾,有的只有點點滴滴的瑣事。但就是一件件瑣事改變了楚雲,原本的她心中懷有負罪感,現在卻什麽都沒了,她甚至想做點兩個人之間該有的事。
只是還沒到時候,得等賀西寧考完試了再說。
她是這麽打算的。
賀西寧應該也懂那個意思,只是不說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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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計劃總是沒有會被打亂,旅游才定下來幾天,周六楚天成就打來電話,告訴楚雲老爺子病了,病得還挺嚴重的,昨晚就送進了醫院。
老爺子平常多健康硬朗,這次卻病來如山倒。醫生說是小毛病堆積,高血壓什麽的連帶發作,讓多住幾天院輸液觀察。
人老了就是這樣,小病小痛就能壓垮你。雖然醫生說得輕松,但老爺子躺在病床上并不好受,整個人都沒精神,吃飯都吃不下,焉嗒嗒的。
他想見見楚雲,就讓楚天成打電話說。年紀大了,可能稍微得個病就一口氣上不來死掉,他就盼着女兒能回去。
楚雲猶豫不決,斟酌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回北京看看。
“你阿公不是大病,估計過幾天就好了,到時候我坐飛機回來,你先認真考試,別落下了。”臨走前,她叮囑道。
這一趟走得十分匆忙,連衣服都沒帶兩件,她買了最早的機票,急急往北京趕。
賀西寧要上課,都沒能去送。
走的那天,天氣晴朗萬裏無雲,陽光強烈到刺痛眼睛,到了北京以後楚雲還打了一個電話回來。
可之後卻未能如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