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失衡(十八)
阮卿珏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涼氣嗖嗖得往身上竄,好像誰把他踹去了忘川河畔坐着。
他一個武将出身的人就是沒有人家動嘴皮子的戰五渣聰明啊,來來回回這麽多年了,自以為是的覺得自己活成了人精,實際上呢?不一樣是被人攥得死死的。
什麽劫難和蘇婉有關,什麽明示暗示,蓐收一向看不起他,巴不得這跟紅線哪天走着走着一股風就吹斷了,現在他自己斬了,倒是圓了人家的心願。
“爺…你沒事吧?”郎郎小心地湊近些文,他們兩個交情不深,卻從未見過阮卿珏這樣魂不守舍的樣。
“郎郎。”阮卿珏将還能握力的手扣住大司命的肩膀,“爺有事要忙,我兒子先借宿在你這裏。”
“爹!”大司命本以為無力行動的人會消停呆着,誰知阮卿珏那只手掌心寒氣逼人,生生從他手腕逼進了心口。
他執拗着不放手,“阮卿珏你個混蛋,你又要幹什麽?”
“兔崽子敢罵你爹我!”阮卿珏聽着大司命難得那人,莫名笑了,棄欲的人沒這麽多感情,但空桑有,什麽封印解除,什麽回歸天神,那不過就是當年他和前輩下得一個套子。
現在套子被人撕破露出實質,他可得把自己的寶貝兒子護好了。
“空桑,你爹我混蛋,不可能讓你知道實情,封!”阮卿珏雖雙目失明,但仍能考慮的大司命昏迷前極度怨念的一雙眼。
他讓大司命靠在他懷裏,掰着他的手指頭把自己的衣袖解決出來,對郎郎道,“我暫時封住了他的意識,等他醒了你和他一起去把鬼車的事弄清楚,如果出什麽問題…郎郎,我很喜歡你的皮。”
郎郎打了個哆嗦,主動過去扶阮卿珏起來,“爺,您這樣…”
阮卿珏輕挑眉,露出幾分不耐煩來,“屁話真多,你爺我吊打八方神仙,死美人炕上也不會死這。”
阮卿珏将雙手被在身後,長長的袖子遮住他的傷口。他就這麽大搖大擺任由郎郎目送着出去,行至視線開外,終于倒進了個一樣有些狼狽的人懷裏。
伏羲看着懷裏面色如紙的混蛋,撕去平時溫文爾雅的假象,一面用神力壓制他的傷口,一面罵,“混賬東西,是你把白帝招來的?”
阮卿珏将全身重力都壓在他身上,還有臉笑,“你把我一個人涼在止靜這麽多年,還不讓我報仇嗎?我不管你是什麽東西,我義父死了,他欠我的你都得賠個我…”
他臉上笑意還未散去,人已安靜下來。伏羲兩人抱起瞬移會暫居之地,鎖好門窗後在上面連加數道封印,這才從袖中錦囊裏拿出一個巴掌大小的燈盞,将之點燃。
火苗瞬間竄起,勾勒出了一個年輕男子的輪廓,如果大司命在場就一定會發現,這就是之前救過阮卿珏的炎帝。
“你兒子又受傷了?哎,祖宗,親祖宗,現在天上那群龜孫子的究竟想幹嘛,小孩兒都不知廉恥的欺負不說,還連我這一把老骨頭的算上,喪心病狂!喪心病狂!”炎帝操控着火苗大小,湊到阮卿珏身邊,“被斷厄傷着了?…誰傷的?”
“你覺得呢?”伏羲看都不帶看他,“我被這小混蛋招來的白帝打得滿鎮子的跑,好不容易脫身他就給我摔懷裏了。”
“啧,不得了,伏羲大神竟然罵髒話了,這要讓信徒聽了可不得了…”炎帝手指用神力引出一根長線,蠶織繭一般層層包裹住阮卿珏手腕上的傷口。
“伏羲,我到現在仍然不後悔進入輪回。與其想天上那些晚輩,不知生老病死,沒有春夏秋冬時間更替的概念,未免活得麻木。相比之下,我更喜歡和村裏人幹兩瓶,沒事看看美女,玩玩骰子,該生的時候生,該死的時候死。”
“你這是失戀了嗎,廢話這麽多。”伏羲一彈指,燭火險些滅掉,炎帝沖他吐吐舌頭。“對了,大司命呢?”
伏羲終于看向他,炎帝嘚瑟地蹭到他身邊,差點點着他的衣袍。
“我只看見他一個,大司命分明通曉醫術卻沒來得及救他…神農,你在這裏幫我看一會兒…”
炎帝不耐煩道,“知道了知道了,哎,兒子長大了有心眼了,連老子都敢瞞,快去吧。”
伏羲不再理他,指尖輕觸阮卿珏額頭,一抹神識進入他的意識之中。
阮卿珏的意識空間樣貌是天界頂端的止靜,成百上千棵銀樹悄然生長。這裏每一棵樹的葉都承載着主人的一段記憶。
伏羲走進林中,等到樹葉終于遮天蔽日暗淡了腳下,他才看到要找的人。
那人身着白衣,面覆白紗正靠坐在樹下,銀河般的長發垂與身側,蒼白如雪。
那人緩緩睜開雙眼,墨色的瞳眸好似寒冰破碎點綴其間,只是這雙眼太過冷漠,毫無生機。
“汝是何人?”
當他開口時,風掠過銀林,拂過二人的衣。
“伏羲。”
葉,在高空飄零婉轉,被那人擡手接住。
“汝為何事?”
“尋憶。”
地面輕輕顫抖,銀林頃刻間如血一般鮮紅。
唯有那一人不動聲色。
“吾是何人?”
“……東皇…”
作者有話要說:
如何氣死爹和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