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章
? 時間長了,雖然兩個人還是很想念小石頭,但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緒了,每天一封的信也不是白寫的,但凡遇上碼頭,就上岸讓人送信。皇上比較開明,驿站現在不光是送各種公文,有時候也送一些家書什麽的,林靖陽給的銀子也足,倒也不耽誤。
二夫人和二老爺也知道他們定然想念小石頭,所以,收到信之後,也開始學着他們,一天一個畫像,有趴着睡覺的,有坐着傻樂的,有像個翻不過身的小烏龜的。
二夫人好歹也是書院山長的女兒,一手丹青,雖不算什麽大家,卻也是栩栩如生的。拿着幾幅畫像,林靖陽和江婧娴也算是解了思念兒子的苦了。
這在船上的日子,頭兩天是新鮮,新鮮過了,剩下的日子可就不是好過的了。水要省着用,所以天天洗澡是不可能了,飯菜點心都還有,只是新鮮蔬菜不多,天天吃魚吃的人都快膩味死了。白天行船還好些,晚上睡覺,水波蕩漾,晃的人頭暈。
初時看河上風景好的好,時間長了,就覺得一成不變。又不好天天出來抛頭露面,大夏天的,也沒個陰涼地兒,站一會兒就是滿頭汗,江婧娴也不喜歡出來。
可不喜歡出來,也不代表船艙裏面就涼快了。尤其是到了黃昏,河面上不少的蚊子,短短幾天功夫,胳膊上就一溜兒的紅包,又大又癢,紅腫不堪。
“這可真是,我多少年都沒受過這罪了。”江婧娴一邊抹藥,看見林靖陽臉上心疼懊惱的神色,就忍不住笑:“幸好,咱們沒将小石頭帶來,大人都熬成這樣了,小石頭真不一定能受的住。”
林靖陽點點頭,猶豫了一會兒,開口:“要不然,等到了下一個碼頭,我将你送到岸上,安排人護送你,你走旱路過去?我自己坐船,先趕過去。”
江婧娴搖頭:“我要是想晚點兒過去,之前就不和你一起出門了,只等你先離開了,我再哄兩天小石頭再出來,現在既然是和你一起出來了,自然是要一起走的。你啊,別心疼了,就是幾個紅包而已,想當年,我還曾經掉到懸崖下面呢,你知道京城東邊有個懸崖吧?不算太高,但下面都是石頭,摔下去鐵定能摔死人的,我也是命大,幸好抓住了邊上的大樹,撐了一晚上,然後才爬上來的。”
林靖陽挑眉:“這次是什麽時候做的噩夢?”
江婧娴笑嘻嘻的湊過去親他一口:“是前年做的噩夢,一會兒夢見懸崖下面有河,一會兒夢見下面都是石頭,一會兒夢見我自己掉下去了,一會兒夢見是抓着樹枝爬上去了,實在是吃夠了苦頭。”
林靖陽哭笑不得:“就是個噩夢,你也當真了?”
“沒當真啊,但是噩夢太真實了,我就跟自己真的受過這種苦一樣,所以,做過這樣的噩夢,現在這種情況,一點兒都不覺得苦,好歹,有你時時刻刻陪在身邊嘛。”
江婧娴撒嬌,林靖陽忍不住笑,将人抱在懷裏親兩口,然後,就被人推開了:“太熱了,別貼着我,冰塊兒快沒了,咱們到下一個碼頭,可得多買點兒。”
林靖陽搖頭:“多買點兒也沒用,也就涼快那麽三兩天,這船上又不像是在家裏,有冰窖,專門儲藏冰塊兒,放個三五天不會化。買再多,三兩天也就用沒了,反而買了沒用,前兩天用太多了,後兩天太熱了,非得折騰病了不行,還是和往常一樣就好。”
道理都懂,但是這麽熱的天兒,好不容易能買到冰塊兒了,自然是可着勁兒的折騰,冰盆,冰鎮綠豆湯,冰鎮酸梅湯,冰碗兒,什麽都想弄一遍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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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棋去?”林靖陽伸手捏捏她掌心,江婧娴點頭:“好啊,這次你要讓我三個子。”
林靖陽笑着點頭:“沒問題,不就是三個子嗎?七個都可以,這次可要有什麽彩頭?”
“贏了的話,晚上你幫我打扇一個時辰,輸了的話,你幫我磨墨。”江婧娴笑眯眯的說道,林靖陽無語:“輸贏都是我吃虧啊。”
江婧娴擡着下巴點頭:“是啊,所以你願不願意?”
“願意願意,非常願意,那咱們開始吧?”林靖陽忙點頭,讓人拿了棋盤和棋子出來,盤在軟榻上,和江婧娴慢吞吞的下棋打發時間。
再怎麽心焦,日子都是慢悠悠的過的,越往廣東那邊,天氣就越是不好,那邊比京城要熱多了,再加上臨海,濕氣也大,剛接近那邊,江婧娴體內就發了濕熱,臉上長了一層密密麻麻的紅疙瘩,一碰就疼,過個三五天,就會冒出白頭,非得用銀針紮了,擠出裏面的膿水,才會好轉。
但紮了之後,又可能會留下疤痕。鬧的江婧娴是吃飯睡覺都沒心情了,越發的上火,嘴角長了特別大的包,都開始躲着林靖陽了,那一層疙瘩,仔細看是特別吓人的,她自己都沒勇氣照鏡子,更不要說讓自己的心上人看了。
“婧娴,我就只看一眼好吧?我看看嚴重不嚴重,若是嚴重,咱們就先停船,等你好了咱們再接着趕路好吧?”林靖陽卻是很有耐心,在戰場上,什麽樣的傷口他沒見過啊,血肉模糊的,剛開始,又害怕又惡心,連飯都吃不下去,晚上睡覺都做噩夢,不照樣熬過來了嗎?
不過是一層疙瘩,有什麽可怕的?
“嗚嗚嗚,我毀容了。”江婧娴捂着臉哭,阿珠在一邊着急:“夫人您別哭啊,大夫說了,不能碰淚水的,會蜇的疼,哎呀,老爺,您先別看了,等緩兩天再看。”
林靖陽忍不住皺眉,兩個人住一條船,江婧娴不願意讓他看,天天就那麽帶着面紗,大夫可是說了,這樣帶着面紗也不行的,得想辦法讓她将面紗摘了才行。
“婧娴你聽我說,咱們是夫妻,你什麽樣子我沒見過?我剛才已經在心裏想過了,你臉上一層疙瘩是什麽樣子,我心裏大致有譜了,再難看還能比你老了,滿臉褶子更難看?你看看那邊老李頭,是不是長的特別醜?”
江婧娴無語,林靖陽又說道:“你以後會嫌棄我那個樣子嗎?”
那肯定不會啊,人都有老的一天的,林靖陽又不是神仙,自己也沒有什麽秘方,他老了,自己也會老,到時候誰也不嫌棄誰。可現在,只有自己長疙瘩了啊。
“那要不然,我先去找點兒東西往我自己臉上塗一層,明兒就和你一樣了,到時候你就別帶着面紗了?”林靖陽又說道,看江婧娴不說話,就偷偷摸摸的挪過來,趁着人不注意,迅速的将面紗給掀開,江婧娴大驚,忙撲過去抓,撲到一半想起來自己的臉,又急慌慌的轉身捂臉。
林靖陽忍不住笑:“好了好了,我已經看見了,真的沒你說的那麽醜,還是挺好看的,大夫不是說了嗎?能治好的,你只要別經常帶着面紗,按時吃藥,按時敷藥,進城之前肯定會好轉的。”
反正也已經被看到了,江婧娴破罐子破摔:“你真的沒看出來嗎?這麽難看!”
“不難看不難看。”為了表示自己沒說假話,林靖陽趕緊将人抱在懷裏,使勁在額頭上親一下,親的江婧娴皺眉喊疼,額頭上也有好幾個大包呢。
“你別帶着那個面紗了,要是進城的時候還沒好,咱們就先別見那些人了,只說身體不舒服,都給推了。等你好轉了再見她們也是一樣的。”
林靖陽笑着安慰道,江婧娴抿抿唇:“真的不會留疤嗎?”
“真的不會,我發誓。”林靖陽笑着說道,皇上也是早就知道這邊的情況,這次随着他們來的,還有個大夫,那大夫都信誓旦旦的說了,絕對不會留疤的。
再者,就是留疤了,只要有好藥材,好大夫,還是能治好的。就算是真治不好了,不就是幾個疤嗎?自己身上也有,也沒見婧娴嫌棄自己啊,自己怎麽可能會嫌棄婧娴?
江婧娴看他一眼,嘟囔:“為什麽你臉上就沒長?”
“這個,大夫不是說了嗎?你是女人,本來體內就有濕熱之氣,又心思細膩,肝氣不暢,所以才會長這些東西的。”林靖陽将大夫之前的診斷重複了一遍兒,認真的安慰了一番,趕緊讓阿珠去端了藥回來。
不得不說,皇上派來的大夫,還是很有兩手的,到城門口的時候,江婧娴臉上的疙瘩已經慢慢的開始縮小了。按着也沒那麽疼了,江婧娴心情好轉,看見城門也沒那麽厭煩了。
這邊的官員早就知道林靖陽要來的消息,城內碼頭上,也有人守着。這邊林靖陽剛下船,那邊就有人迎上來了:“可是新來的指揮使林将軍?”
林靖陽點點頭,那小厮忙笑道:“我們家老爺是廣東知府曹明安,特意派小的在這兒等着,因着指揮使衙門還沒定下來,我們老爺特意為林将軍準備了宅子,讓小的為林将軍帶路。”
林靖陽微微搖頭:“多謝曹大人一番好意,我心領了,只是,在我進城之前,已派人買了宅子,這會兒估計已經收拾妥當了,我就不麻煩曹大人了。”
“哎呀,不麻煩不麻煩,林将軍初來乍到,我們大人也是擔心林将軍人生地不熟,既然林将軍已經有了安排,那小的回頭就和老爺說一聲。”
那小厮倒也沒多糾纏,只笑着說道:“只是,還請林将軍不要嫌棄我們老爺的一番心意,讓小的先出點兒力,回頭也好給我們老爺交代,讓小的給您帶路好不好?”
林靖陽掃了他一眼,點頭,那小厮立馬喜笑顏開,伸手招呼了一個人,那人迅速召集了幾個勞力,将船上的行禮都給卸下來,裝在等在一邊的馬車上。
曹知府打聽到的消息還真不少,知道有女眷,準備的馬車裏面,就有一輛特別豪華舒适的。阿珠扶着江婧娴下船,換了馬車,等馬車往前走,主仆兩個都齊齊的舒了口氣。
從那晃晃蕩蕩的船上下來,就有一種腳踏實地的感覺。但是這感覺沒持續多久,就又坐上了馬車,這城裏的道路,肯定是修好的,就算沒有鋪青磚,也是平坦寬敞的,坐在馬車上走這樣的路,那感覺,又是不一樣了。
“我總覺得,我以後,再也不想坐船了。”江婧娴笑眯眯的說道,阿珠笑嘻嘻的給她倒茶:“這可說不準,等咱們回京的時候,說不定就又要坐船了。”
“到時候不急着趕路的話,就坐馬車走。”江婧娴笑着說道,因着臉上帶着面紗,看外面也有些模模糊糊,索性就不看了,不管是什麽地兒吧,這人肯定都是人樣的,不會出現個什麽妖怪值了的,房屋建造可能不同,但這個以後看也沒差。
林靖陽買的宅子不在城中心,在城西那邊。在林靖陽來之前,撫遠将軍和曹知府才是廣東最大的官兒,但兩個人一文一武,有點兒不太對頭,所以,一個雄踞城南,一個住在城北。
城西這邊呢,多是富商,城東比較雜,朝廷比較支持海貿,所以來往的外國人比較多。再加上城西這邊臨海,外國人就多是住在這邊。
院子不算太大,三進的院子,對曹知府這樣的大家族來說,這樣的院子太小了,他們家老太太身邊的嬷嬷,都能住這樣的宅子。但對林靖陽和江婧娴來說,就他們夫妻兩個,這樣的院子也不算小了。
最主要的是,他們帶的奴仆不算太多,院子太大,也看顧不過來。
當然,這宅子也不會住一輩子,以後二老爺和二夫人過來,肯定是要換宅子的。這兒,頂多了也就住兩三年。
那小厮将人送到了家,看着勞力們将行李卸下去,又招呼着人将院子外面打掃了一下,這才告辭走人。只剩下自家人了,江婧娴才摘下面紗,拉着林靖陽裏裏外外的巡視。
“這個宅子,和咱們在京城和懷慶府那邊的都不一樣。”江婧娴一邊看一邊說,林靖陽點頭:“那是自然的,一個地方一個習俗,就像是江南那邊,宅子裏多是小橋流水,假山珍石,京城那邊,多是富貴堂皇,雕龍畫柱,懷慶那邊呢,多是精致,這邊則是開闊。”
房間都是特別大的,窗戶也開的大,光線好,視野廣。
兩個人轉了一圈出來,阿珠已經指揮着人将後院主屋給收拾妥當了,那位大夫也沒敢怠慢,特意在二進院子收拾了房間。還有廚房,書房。說是三進的院子,但并不是對稱修建的,中間是有中軸線,但兩邊有青雲巷,一邊連着一個小院子,小院子裏也都修建有三層小樓,小樓上再連出來小橋,中間有門樓。
林靖陽的書房什麽的,都是弄在左邊的,右邊則全部分給了那位大夫。二進和三進之間,也有不少屋子,足夠家裏的下人用,正堂前面,還有個小花園,種着一些江婧娴認不出來的花草。
因為之前那人搬家搬的仔細,鍋碗瓢盆都沒有,幸好他們船上帶着的有,但也不是很齊全。索性,林靖陽就沒讓人準備飯菜了,直接派了人去打聽最好的酒樓,然後訂了飯菜讓送過來。
那大夫一邊吃一邊感嘆:“和京城的飲食可真是不一樣,這個放了藥材吧?哎呦,好心思,我瞧着這邊的天氣什麽的,很不利于養生,他們能想出這樣的法子,吃喝之中都有藥材,調養身體,巧妙。”
“那咱們以後,是不是最好是跟着這邊的飲食?”江婧娴擔心的問道,大夫點頭:“這是自然的,其實啊,到一個地方,就得守着一個地方的飲食習慣。因為各地的氣候,地理什麽的都不一樣,生存的條件也就不一樣,就像是四川,多要吃辣的,草原那邊,多吃肉類……”
大夫絮絮叨叨的,江婧娴有能聽懂的,也有聽不懂的。但最終的意思還是能明白的,心裏就有些盤算,難不成還得買個當地的廚子?可好廚子哪兒是能輕易買到的,就算是買到了,能不能用還得另說。
剛才那小厮送他們過來的時候,江婧娴可是聽了 ,那小厮和勞力們說話的時候,用的就是當地的語言,江婧娴是一個字都沒聽懂,全靠那小厮中間來回傳話。
廚子的事兒,還可以往後放放,目前最要緊的,是不是得先找個懂官話,也懂當地話的人來當先生,首先,采買得能說當地話才行吧?要不然以後買菜什麽的,總不能一直靠比劃吧?
另外,林靖陽身邊,也得有個懂地方話的人才行啊。之前江二老爺就說,要給他找個師爺,可師爺不是好找的,時間太短,林靖陽等不及,這連話都聽不懂,怎麽去辦公?
“那個,知府和撫遠将軍,都應該是能說官話的吧?”江婧娴忽然轉頭問道,林靖陽笑眯眯的點頭:“肯定懂啊,不懂的話,是沒辦法當官兒的。撫遠将軍和曹知府可不是本地人。”
當官也是有避諱的,不能當自己家鄉的父母官。
“那他們身邊肯定有官話和本地話都精通的……”江婧娴連忙說道,林靖陽搖搖頭:“先不要着急,不是什麽大事兒,回頭我找人問問,保證明天就給你帶回來個人,在船上這麽些天,終于下來了,你不先休息休息?”
一說到休息,江婧娴立馬就覺得身上一陣酸痛,身上也有點兒沒勁兒,眼睛都開始掙不開了。大夫也發話了:“你這臉上的疙瘩,還是要保證睡眠,能多休息就多休息,心裏少想點兒事情,保證好的更快。”
這麽一說,江婧娴就更不會有異議了,吃了午飯,立馬讓人準備了熱水,好好的洗了一個澡,然後就回房休息。她雖然不擇床,但怎麽說也是剛到了新地方,心裏有些發虛,倒不是說做了什麽虧心事心虛,而是有種摸不着底兒的感覺,不管是說話啊吃飯啊走路什麽的,總有一種飄在半空中的感覺。
原先想着,在船上颠簸了一個多月,終于腳踏實地了,應該是能安安生生的睡一個好覺了。可實際上,躺在床上,反而是有些睡不着了,一閉眼,就總覺得,身下的床在晃。
翻來覆去的折騰了小半個時辰,這才進入夢鄉。但是也沒睡多久,起床的時候才剛過去一個時辰,距離晚上還遠。林靖陽出門去了,初來乍到,總得到各家打個招呼。
江婧娴就坐在廊檐下,讓人将行李一一拆開,該入庫的放到庫房,還用的着的就放在外面。另外,還得拟定禮單,撫遠将軍可是正一品,指揮使是正三品,雖然皇上給林靖陽升官了,現在是正二品了,但也沒撫遠将軍高,這個禮還真不能少。
另外,還有曹知府家的,巡撫司的,鹽政司的。廣東這地方,衙門可比懷慶府的多多了。另外還有海運司,漕運幫,光是河面上的,就有好幾家。
甚至有不少部門,林靖陽自己覺得,都是些重複的,可都存在着。
江婧娴腦袋都快打結了,自己琢磨了半天,實在是弄不清廣東到底有多少官員,分別是什麽職位,和林靖陽是親近還是疏遠,這禮單就定不下來,索性扔了賬本,只等林靖陽回來,兩個人再認真商量。
不過,這邊的天氣可真熱,只坐了一會兒,就覺得汗出的有點兒多。江婧娴起身,剛打算回房,忽然想起來個重要事情,在會講本地話之前,是不是得先摸清楚周邊的店鋪什麽的,船上米糧都吃完了,明兒準備飯菜都沒東西了,要是不去買,只能餓肚子了。
要不然,就先帶着人出門轉轉?說不定,連蒙帶猜的,也能買點兒東西回來?至少,晚飯是得買回來的吧?想着,她就趕緊叫了阿珠,可正打算出門,又想起自己臉上的疙瘩,就又猶豫了,女人不管多大年紀,都是愛美的,這一臉疙瘩,出去肯定會被人指指點點,還是不去了吧。?